《笔耕不辍》凶宅纳凉

38、第 38 章

　　万剑一不过思量了一瞬，便下定了什么决心，与其让他们直面恐惧而溃不成军，不如由他先来揭开惨剧幕帘的一角。
　　万剑一默不作声的坐到成说身边，轻轻附上他的手背，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炽热温度，成说被烫到似的猛地一缩，随后翻转手腕，掌心向上与他十指相扣。
　　“万道长，你这么聪明，已经猜到了什么，对吗？“
　　万剑一低着头，没有与他对视，目光紧紧粘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点了点头。
　　“那就告诉我们吧。”成说笑的一脸云淡风轻，如果不是握着万剑一的那只手在微微发颤，一点看不出来是装的。
　　万剑一也不拆穿他，点了点头，没有马上说出他的推断，而是扭头对上郭伯钊：
　　”大人见过的那个人偶师，左耳上是不是有颗痣？“
　　这么细枝末节的特点，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连习惯了在犄角旮旯扒线索的郭少卿也想了好一会，才敢肯定地回答道：”没错，是有颗痣，在耳垂上。“
　　成说恍然大悟，自己居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特征，朱厚照特地强调过那卖人偶的奇怪男人左耳戴了只耳环，而方才郭伯钊复述的时候，却对此只字未提，如此醒目的装饰，以郭伯钊过目不忘的眼力，没提只代表一种可能——不存在。
　　朱厚照和郭伯钊口中的人偶师，一个左耳戴耳环，一个左耳垂有颗痣，可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俩是一个人，只不过批了两层马甲，而且真实身份绝对不止做手工娃娃的这么简单，搞不好灭村的蛊虫就受他驱使，根据路人提供的消息一路追到老巢来，这人还失踪了，现在能找到跟他唯一有联系的，就是个不人不鬼还爱诅咒别人流产的娃娃。
　　万剑一使劲挠了挠头，觉得此题无解。
　　成说也在脑海里列了张因果图，简单梳理了一遍濒临短路的思绪，完事狐疑的盯着万剑一：
　　”你怎么知道那家伙耳朵上有颗痣？“
　　万剑一耸耸肩，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猜的。“
　　成说：”？？？“
　　郭伯钊：”？？？“
　　接收到两道审视的眼刀上下扫射，万剑一往边躲了躲，被成说一把捞回来，好不容易逐渐偏离的话题，又不知不觉绕回来，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老实交代！“这是受不了爱人不坦白的成大少。
　　”坦白可以从宽么？“这是渴望用装可怜混过去的万剑一。
　　”看情况，但不坦白一定从严。“最后这场讨价还价以郭伯钊压倒式的发言作为结尾，京城双煞组完胜。
　　万剑一叹了口气，抖抖袍袖，从袖口蹦出来一个黑黢黢的不明物体，甫一落地，成说”嗷“一嗓子，一个猛子，手脚并用地蹿到郭伯钊身上。
　　”...踩你尾巴了？！“郭伯钊睁开菜刀眼，瞥着这个把自己当树桩子的”树袋熊“，万分嫌弃，又看了看伏地挺尸的巴掌大的蛊虫，一时间不知道该托住他还是扔出去。
　　好在万剑一面有菜色的轻咳一声，成说就一溜烟的从郭伯钊身上骨碌下去了，转而投奔不知道吃什么飞醋的某人，动作利落迅速如一道闪电，一下子给郭伯钊劈的有点短路，只见成说从背后环住万剑一的腰，脑袋还埋在人家肩头一蹭一蹭，俩人火速耳语了几句，间或夹杂着他这个电灯泡的名字。
　　郭伯钊嘴角一阵抽搐，这画面，信息量貌似有点大。
　　短暂的插曲过去，万剑一正色道：
　　“这个，我刚才在屋外的墙缝里发现的。”
　　地上的蛊虫被抽去了神识，早就死透了，正四仰八叉地接受三人的顶礼膜拜。
　　“蛊虫的原身是各种各样的害虫，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并不稀奇。但死后，他们的尸体被巫蛊师注入灵力，道行高深一些的巫蛊师一次可驱纵上亿只，想要造成蝗灾屠城的假象，简直轻而易举。”
　　郭伯钊若有所思，一手握拳，拇指抵在下颌，眼神如刀，恨不能把那可恨的虫子碎尸万段。
　　“万公子，你说的南疆巫辜术我有所耳闻，可这和逃跑的人偶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副业捏泥人的？”
　　万剑一哑然失笑，这神断一本正经问出这问题的样子还挺有助于活跃气氛。
　　“咳，郭大人想象力很丰富啊，并非如此，实际上制偶只是个幌子，炼蛊虫也不过是其中一种途径。“
　　成郭两人一头雾水：”此话怎讲？“
　　”巫蛊师也可以被叫做巫师，巫者，蛊惑人心是也。他们真正修炼的灵力是操控，操控世间万物。“
　　成说和郭伯钊闻言都倒抽一口凉气，控制几只虫子算什么，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都可以。
　　万剑一：”炼蛊是每个巫蛊师的看家本领，入门级别的，见谁不爽扔蛊虫跟砸石子一样，在他们眼里并无分别。只是...要想练就更通人性的蛊虫，养蛊的媒介就很重要。哪都有吃啥补啥这么句土话，那想要蛊虫听人话，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拿人当培养皿，吃人肉吸人血啃人脑，这么养出来的蛊，日复一日耳濡目染，再配合上巫蛊师给的一丝神识，完全可以当人间凶器用了。“
　　郭伯钊忍不住在心中骂娘，成说快人快语已经骂出来了：
　　”我操他大爷！拿人的身体养虫子，这帮恶心人的腌臜玩意，亏他们想得出来。“
　　万剑一挑了挑眉，他很欣赏成说偶尔失控骂脏话的样子，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真是帅炸了！
　　忍不住上前摸摸头，给成大少顺顺毛：
　　“宝贝，准确来说，不是身体，而是活人，被选中的”幸运儿“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肠破肚，制成培养皿。”
　　郭伯钊不明白这小年轻是怎么把血淋淋的话讲的这么云淡风轻的，心理素质强大到就算泰山崩于前依旧不改辞色。
　　“不是！那什么...好好的大活人，不会反抗吗？都要让人拿去当腌菜缸使了，还不拎刀上等什么呢！”
　　成说五脏六腑都快气炸了，还连带着一马车想破脑子也想不通的问题，通通堵在胸口，压得他着急跳脚。
　　万剑一：“能用活人养蛊的巫蛊师，少说也练了数十年功夫，他们操纵蛊虫的技法了得，蛊惑人心的手段更了得。通常三句话就把猎物引上钩，再随便许下点山盟海誓对方就对他死心塌地的。对着一个对你忠贞不二的人，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成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不发一言，上一秒还状似癫痫地要惩奸除恶，这一秒就安静如鸡地低下头，只是碎发下掩不住的耳畔有可疑的微红。
　　“这巫蛊师的所作所为，怎么似曾相识，好像自己初见万剑一的时候，也这么骗过他，但愿他不是在指桑骂槐...QAQ”
　　成说骂着骂着把自己个也绕进去了，正愧疚地苦不堪言，紧张的思绪如紧绷的弦，嘎嘣一下断了。
　　本来说句话都能砸到后脚跟的小屋一下子静下来，郭伯钊随手捡了跟木棍，对着蛊虫的尸体戳戳捣捣，一个用活人喂虫子的杀人犯正逍遥法外，随时准备再次杀人，他们现在摸不清他杀人的规律，线索也就此中断了，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三人一筹莫展。
　　”万公子，我有件事还不太明白。“
　　”请讲。“
　　”你怎么知道我碰见那人是个巫蛊师，万一他就是个做娃娃的，我们这么揣测人家，岂不是草木皆兵了？“
　　嗯，很好，这个问题很傻很天真，但情有可原，毕竟我们小皇帝的后宫私事不能逮谁告诉谁。
　　万剑一挠挠脖子，跟成说交换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怎么办？皇上对不住了，事闹大了！
　　最后还是成说当家做主，把他们两个是奉谁的指令出宫，又是如何一步步摸到这来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全交代了。
　　京城著名土特产——郭少卿牌腐朽顽固，听完小皇帝最新的光荣事迹，身心里里外外都历经了一番洗礼，不想发表任何感言，只想洗耳朵。
　　成说：”额，郭大哥，您要不想听我就不讲了，再掏耳朵要掏聋了...“
　　郭伯钊挥手：”没事，你讲你的，聋了才好，老子现在觉得它们经历了一场□□！“
　　成说：“... ...”
　　伤风败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伤风化...郭少卿的文学功底还真是深厚，骂了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成说最后也懒得拦了，随他去吧。
　　继续跟万剑一两个人故堆到墙角，跟凤毛麟角的几条线索纠缠不清。
　　“万道长，你说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带个耳环，民族特色？”
　　“郭大人见他的时候他不就没带么，想来不是的。”
　　成说垂眸：“哦...那去京城摆摊干嘛带着，这些包藏祸心的变态，没得手之前恨不能会隐身吧，怎么还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引人耳目呢？”
　　万剑一嘴角噙笑：“因为他要做饵，好引猎物上钩。”
　　成说：“？”
　　万剑一：”本来我还不能确定皇上和郭大人说的是同一人，可就是这枚耳环，让他漏了馅。小时候我在师傅的藏书阁里翻到过一本古书，上面有记载，左耳垂长的痣又叫娃娃痣，可以操纵夭折的幼童，令其起死回生，为己所用。左耳垂长痣的大有人在，一般人若不知晓其作用，一辈子也就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可万一被有歹心的人利用...“
　　成说闻言，眸色沉了沉，心中当即咯噔一声：”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哦，后来我挨不住好奇心，拎着书向师傅打听后续，结果挨了顿竹板炒肉，趴着睡了一个星期。“
　　成说忍不住笑出声，心情不似方才那般沉重，哪怕再穷凶极恶的贼人在前也不怕了，至少这一刻，他们还能头抵着头，听情人讲着体己话。
　　万剑一见皮这一下卓有成效，立马毫不吝啬地把小时候一箩筐丢人事倾囊相授。
　　”当时我以为师傅是怪我偷偷溜进他藏书阁里看书才打我，等他气消了，来给我送金疮药，我才知道，他是不想让我知道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