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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本来屠完满门就该离开,替皇上办这种腌臜事得速战速决,最忌拖泥带水,可百户大人不见了,大家一时间都群龙无首,像一群无头苍蝇在府上乱撞。好在,不多时那名百户便出现在大家面前,却一脸惨淡,浑身血污,大吼大叫着地窖、有鬼之类的,众人一头雾水,一名年轻的锦衣卫一马当先,反手劈晕了百户,领着大家前往地窖一探究竟。”
      曲悠扬说到这倒是插了句题外话:“三岁看老真是不假,有大勇大谋的人放在人群里自己就会发光了。“
      万剑一心念电转,恍然大悟道:”那个锦衣卫,是郭少卿?“
      曲悠扬不置可否,讪讪说道:”听说他现在是你顶头上司,就你这天天散德行,很快就能尝到军棍的滋味了。“
      万剑一吐吐舌头,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比他还散德行,正在屋里闷头大睡呢。
      郭少卿带领一队同僚甫一踏入地窖,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晕过去,如果说地上是座世家豪宅的话,那么地下就是无间地狱。
      正对着他们的一面墙边是堆积成山的尸体,左侧的墙壁上钉满了挂钩,每个勾子上都挂着不同的人体器官,有的应该是刚取出的,还新鲜的往下滴着血。右侧呈列着形形色色大小各异的器具,屋子正中摆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案台,一把锃光瓦亮的镰刀深深斜插在案板上,刀锋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不用说也能猜到,这是一间封闭的解剖室,同时也是加工玉石的密室!
      “哐啷”郭伯钊踩到一件物事,抬脚一看,是一樽还未成形的玉壶,表皮没有经过精细的打磨,玉石的纹理中横亘着盘根错节的血迹,像陈年的蛛网,静静等待着猎物自己掉入陷阱,在挣扎中越缚越紧,直至精疲力尽,蜘蛛才爬进自己编制的巨网,一点点肢解到口的美味。
      郭伯钊喉头发紧,又瞥了一眼墙根的尸山,这些受害者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妇孺,都面孔狰狞,有的甚至残破不全,可能,他们来到这里时,还是一个个活蹦乱跳的活人...思及此,他浑身汗毛倒竖,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绝望和恐惧快速没过胸膛。
      一队人马回宫后,原先的百户大人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革职流放,由郭伯钊暂任百户一职,他每日埋首于陈年案宗中,尽全力寻找破案的蛛丝马迹,而不久,这把刚燃起的新官之火,却被皇上的一纸诏书兜头浇灭了。
      兹事体大,如果不封锁消息,势必会满城风雨,对于初登帝位,还未笼络人心的天子来说,影响之恶劣,无疑是一道惊雷。
      所以,郭伯钊上任后接到的第一件任务,便是将所有报案失踪人口从皇城户籍上抹去,这里面包含了大量地窖里发现的尸体,至于那些没有人寻找的尸体,是死是活本就无足轻重,随着时间推移,自然就变成了历史车轮下碾碎的孤魂野鬼。
      第二件事,是堵住那天在场所有人的口,抓到议论此事者,是降职是流放全凭他说了算,遇到抗命不从的,当场就地正法。
      那一个月,皇城内的百姓还在为新皇登基而祈福,祈求新皇是位爱戴百姓的明君,求皇帝保佑他们来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一场北风刮过,朝廷内掀起了腥风血雨,短短数十天,各司文武百官、御林军护卫队经历了空前大换血,落马的官员和斩杀的侍卫们的尸骨尽数抛到乱葬岗,染红了护城河水。
      新皇脚踩着万人枯骨铺就的康庄大道,一步登天,朝野内外,纵横捭阖,风波过后,他成了百姓拥戴的天之骄子,京城,又换了天下。。。
      尘埃落定后,郭伯钊主动请命降职为民,为了天子的名誉,永世不再入朝为官,把琢玉师一案有关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皇上本是杀意已决,却因此举,峰回路转,保住他一条性命,变成了手中一枚关键棋子,搁置在大理寺,掌管着所有的案件,表面是为皇城治安,实则是防范于未然。
      几十年过去了,皇城早已变了天,那段陈年旧事合该收进故纸堆,可偏偏出了件抛尸案,杀人分尸的手法和当年的琢玉师如出一辙,仿佛有人刻意提醒:一波黑恶势力,正卷土重来。

      万剑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头重脚轻地推开门,就看见成说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床上,正盯着墙壁怔怔出神,连有人进门都没察觉。
      成说性格自来熟,到哪都能快速跟人打成一片,道观弟子们和他年纪相仿,万剑一自然不用担心他有没有用晚饭的问题,只怕夜宵都推脱掉好几轮了,不然这会儿也不会孤零零的独守着空房发癔症。
      “瞅啥呢?这么入迷,你看我都没这么认真过。”
      万剑一扒拉着成说的脑袋将他转向自己,在他转过来的瞬间隐去了一脸倦容,换上那副没脸没皮的无赖德行。
      成说却是满脸忧色,十分同情地问道:”万剑一,你师父抠的字帖都不给你买吗?“
      万剑一”啊?“的一声,成说指着墙道:”不然你怎么会在墙上练字啊,一看就没老师教过你,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万剑一心下了然,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莫名有点郁闷。啧啧道:”宝贝,你再仔细看看,谁练字专门写’正‘啊!”
      于是成说鞋也不穿就蹬蹬跑下床,轻轻拂过墙上那些沟沟壑壑的刻痕,惊讶地发现不光这面墙,柜子后面被挡住的地方也密密麻麻刻满了正字。虽然每一下都刻的极深,但笔划之间毫无书法技巧可言,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所成。这不是在练字,而是在...计数?
      他在记录什么?如果这里每一笔都是一天的话,那他从多大就开始记了,又记了多少年?
      成说一脸不解地看向万剑一,希望他能给出解答,这回万剑一却没有有求必应,径直走过来拎起成说塞进被子里,淡淡交代了一句:“你先睡,我去外头走走。”语气中带着少有的霸道。
      成说思前想后,在床上翻腾半天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万剑一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苦等初恋情人这种恶俗情节,实在不能继续躺下去任由脑洞自由飞翔了,骨碌碌爬起来,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万剑一身边与他翻旧账八百回合。
      他气鼓鼓的样子像腮边塞了两个包子,结果一见真人就怂了,俩包子立马咽进肚里,万剑一并没有走远,就守在门外,却宁愿在外面吹冷风也不进去。
      成说没有惊动他,悄悄躲在背后,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么大的动静,十米开外就该察觉了,可万剑一竟纹丝未动,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石头,嘴里还不停念念有词地说着”保佑平安、快乐“之类的,居然在做睡前祷告!
      ”卧槽?!!“
      由于画面过于封建迷信,成说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下意识捂嘴,已经来不及了。他自知理亏,但嘴上没有半点悔意:”额咳,那个,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没想到万道长还用求神拜佛啊,有什么事直接跟你师父说不得了,诶,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怪不好意思的,我也不是故意偷看,就是恰好哈哈哈...“
      他语无伦次的支支吾吾一大堆,万剑一的脸色却是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最后简直阴的能滴出水来。
      成说心叫不好,拔腿就想溜:”那个回见哈万道长!”,却被人一把拎住后颈,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拉回来。
      方才在房里俩人气氛微妙,一言不合就不欢而散了,万剑一都没有生气,这会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着毛,他目光炯炯得盯着成说,沉声问道:“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他把手摊开在成说面前,手心上放着一枚光滑圆润的雨花石,虽然长得五颜六色,但一眼看过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小贩坑姑娘娃娃蛋时常用的玩意儿,后来花招使得多了,更是没人信了,三五个铜板能买一大兜。
      万剑一居然拿这玩意祷告,态度还那么虔诚,就差沐浴净身了,这要灵验都有鬼了!
      成说这回不假辞色,直接问出来了:“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见万剑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估计还真拿这玩意当宝了,成说不忍再刺激他,只好委婉的提醒:“哈哈哈我当然记得了,我小时候每天都揣一堆在兜里,用弹弓砸着玩,你这块...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哦不过要是你喜欢,我家店铺里有很多,你随便挑!想要多少拿多少!”
      成说自认为方才言语仪态非常大度优雅且端庄,不仅保护了万剑一脆弱的心灵,还暗暗展现了一下他富可敌国的非凡气质。
      “八年前,官渡口镇,还有这块石头,我再问你一次,到底还记不记得?”
      谁知万剑一突然扑过来,扳过他的肩膀,力道大的要把他骨头揉碎,成说从来没见过万剑一这么严肃,他的语气锐利地像刀子,刺向成说心口,让他有点喘不上气来,刚才喜不自胜的自豪感荡然无存,就剩心口一个大窟窿,在汨汨往外淌着血。
      他想回答记得的,可大脑却一片空白,根本不知从何想起。他试探着伸出双手想抱抱万剑一,被对方侧身躲开了,成说委屈极了,也不分青红皂白地耍起横来:“就你有脾气,我就活该受你的气!一言不合搞冷战,也不怕冻死你自己,真当我傻看不出来么,这是初恋情人送的定情信物吧,瞅你那宝贝样,小爷我今就告诉你了,这就是块破石头,一文不值!”
      万剑一怒极反笑,抡圆了胳膊一挥,初恋情人的定情信物弹指间便沉了湖,咕嘟嘟溅起一小片水花,再没了动静。
      “呵,一文不值!”
      成说眨眨眼,琢磨不明白他这是几个意思,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不明白这没来由的心悸出自何故,只得作罢。
      突然间,一阵劲风刮过,吹的人睁不开眼,一根箭矢擦着脸颊飞过,二人惊魂未定,一封信已被箭尖牢牢钉在柱子上,尾端的赤羽还在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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