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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荒唐!都敢骑到朕的头上来了,暗杀朕的臣子,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把朕一脚踢了,自己来当这皇帝了!”
      一时间,大理寺内噤若寒蝉,方才汪澈快马加鞭回宫,称有要事要向少卿禀报,情势所迫顾不得掩人耳目,谁知消息竟这么不胫而走,皇帝后脚便闻讯赶来。
      朝廷重臣遭人暗算,死后尸体被分尸,头颅被拿来挑衅示威,简直是把大明皇帝的尊严扔到地上践踏。
      朱厚照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踹一脚墙根的兵器架泄愤。
      所有人都不敢在这档口触皇上的霉头,郭伯钊跪伏在地,咬了咬牙,决定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皇上息怒,臣用项上人头担保,势必将真凶绳之以法。”言毕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朱厚照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朕要你的头有个屁用,拿来当球踢都嫌脚疼。”
      在郭伯钊旁边跪的几个臣子已经开始默默挪动,不动声色地离他远点,生怕皇上一动怒殃及池鱼。
      郭伯钊得了嘲讽依然面无惧色,恳切道:“求皇上再给臣一个月时间,如若还抓不到真凶,臣必当自戕谢罪!”
      汪澈闻言猛地抬头,膝手并用地爬到郭伯钊身侧,以头抢地磕的砰砰响。
      “求皇上开恩,奴才誓死追随郭少卿,一个月后若没能查明真相,奴才愿代郭少卿自戕谢罪。”
      朱厚照在世人面前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玩味态度,看到这出主仆情深的忠孝戏码,只觉肉麻到令人作呕。
      他欺步上前,抬起一只脚轻放在汪澈头顶,倏然用力踩下去,有胆小的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鞋底贴着太阳穴反复摁捻,能听到头骨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喀喀声。
      朱厚照伸出三根手指冲他晃了晃,轻蔑地说道:“一个月对于你们这些废物来说太困难了,朕又不是残暴的昏君,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彻查此案。”
      他挪开脚,嫌恶地将汪澈踹到一边,转而对众人道:“若三个月后,还揪不出凶手,莫怪朕血洗大理寺!魏公,起驾回宫。”
      魏忠贤看了一眼或跪或趴的众人,想到今日一别下次再见说不定就是断头台了,眉间多了一股淡淡的,悲天悯人的忧色,微微欠身,拢袖拱手道:“各位大人,好自为之吧。”

      徒步走了一整天,成说早就饿得眼冒金星,远处的矮楼影影绰绰地陈列在夜色里,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眼前景象一片混沌,胡乱嘀咕着“松鼠鱼、黄焖辣子鸡、清炖鸽子汤……”才能保持清醒,不饿晕过去。
      万剑一从随身的包裹里摸出半个烧饼递给他,成说费力抬眼瞅了一下,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
      “自己吃去,又脏又硬,上面还有你的口水,去去去,小爷就是去要饭也不吃。”
      万剑一拗不过他,自己也一天没吃了,但还是把烧饼裹好装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他快走两步赶到成说前面,背对着他蹲下,道:“上来吧,我背你。”
      成说平时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一年走的路加起来都没今天多,也没跟他客气,大喇喇地往万剑一背上一趴,瞬间化作一滩烂泥。
      万剑一背着他走出一段,起初两人还交流几句,不多时,就感觉背后一沉,成说脑袋歪在他肩头,呼呼睡着了。
      成说平时在穿着打扮上十分讲究,总是比平常人多穿几层,说那样领口袖口露出来的叠花好看,实际上他很瘦,背在身上还有点硌得慌,万剑一不免一阵心疼,暗暗下决心回来一定得喂胖点,不然那啥的时候多影响手感。
      意识到思绪正朝着不堪入目的方向发展,万剑一赶紧回过神,专心看脚下的路。
      总算赶在天亮前到了他从小生活的道观——奉仙观,万剑一下山游历两年,他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屋内摆设用具一尘不染,显是时常有人打扫的样子,回想起两年前与师傅发生口角后一气之下夺门而出,不禁有点胆怯,他害怕再次面对师傅,年少时热血上头的孤勇褪去心里就只剩下愧疚。
      安顿好成说,这个时辰师傅应该刚好练完晨功,万剑一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一路上偶遇了不少当初的同门,他并不想多聊,草草打个招呼就各走各的。
      奉仙观原来只是一座深山里的破败小观,连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观里常年供着一尊雕的四不像的神像,由于年代久远,牌位上写的名字早就模糊不清,想来这位神官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万剑一的师傅当年是个游离四方的穷道士,流浪到此处见这里虽是深山老林但贵在清净,便在此安营扎寨,准备潜心修炼羽化登仙,可理想总是被现实打断腿,才修了不到三天,他便饿的晕头转向,就算心已经飞向天庭可身还是那具凡人的肉身,不能离开五谷杂粮,他思来想去,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就只有一条路,下山去化斋!
      于是,他翻箱倒柜学摸出一只豁口的瓷碗,揣上仅剩的几个铜板,就这么孑然一身的下了山。
      镇上的人以为他是个寻常乞丐,随便施舍点剩菜剩饭就打发了,他把这当成一种苦修,也混不在乎,冲人道完谢,啃着个跟石头疙瘩一样硬的馒头就往回走,
      路过一条小巷拐角,一阵孩童的啼哭令他停住脚步,要想成仙,平时多做些好人好事定是没错的,眼下这机会难得,他想也没想就循着声音摸了过去。
      墙角里果真蹲了个小男孩,正肩膀一耸一耸地小声啜泣,仿佛想极力克制住哭声,可毕竟年纪太小,身处陌生的环境,眼泪总是先与身体地本能流露。
      小男孩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黑布鞋,他下意识牢牢攥紧手掌,仿佛手里握着命根子。
      衣衫褴褛的道人蹲下,轻抚着他的发顶,
      “小家伙怎么一个人在这呀,你家里人呢?”
      男孩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走丢了?”
      男孩又摇了摇头。
      他只好叹了口气,换个方式问:“我叫曲悠扬,是这山上的道人,你呢,有没有名字?”
      男孩迟疑了一瞬,似乎在思考,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孩子无名无姓,穿的也破破烂烂,貌似是个孤儿,想到这些,曲悠扬心中萌生出一丝退意,自己尚且食不果腹,若再带个孩子,怕是一大一小都得站山顶喝西北风去。
      便摸了摸兜,把仅剩的几个铜板规规矩矩地摆在男孩面前,又把讨来准备晚上吃的馒头塞到他手上,这才稍放了心,拍拍屁股起身要走。
      谁知男孩却突然爆起,牢牢扒住他的大腿,曲悠扬被他拽的一个趔趄,急忙反身护住怀里的饭碗。
      “我嘀个神,这孩子手劲咋这么大!”
      曲悠扬尝试着想抽出腿,但男孩抱的死紧,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的一条腿上,令他动弹不得。
      他看了看盛满剩饭的破碗,又看了看跟个破麻袋似的挂在腿上的男孩,狠狠一咬牙,壮士扼腕般把碗递了出去。
      “喏,这个也给你,好了吧?我就这么多了。”
      说着还把口袋都翻出来,可男孩看都没看,依旧抱着他的一条腿,使劲摇了摇头。
      曲悠扬揉揉额角,觉得有点头疼。
      当日黄昏,小镇大街就闪现了一道奇景,一个大乞丐裤腿上挂着一个小乞丐,一拖一拽,一瘸一拐地踢踢踏踏上了山。
      曲悠扬还没成仙,就先莫名其妙收了个便宜徒弟,修道之人要守戒律清规,不得有子嗣,所以男孩不能随他姓曲。他实在太瘦小了,曲悠扬就一直小不点小不点地叫他。
      可孩子长到一定年纪,就算不去学堂读书,总得有个正经名字,曲悠扬向来自由无度,教育孩子也是放养型,有日闲来无事,便随手丢给小不点一本书,让他自己翻着玩,能识得几个字以后起码不会饿死。
      好死不死,他丢的哪是什么书,分明是本剑谱,通篇下来除了画就是画,根本没几个字,小不点摸不准师傅的意思又不敢忤逆,只好每天眼巴巴地抱着本剑谱啃,从古至今各把名剑愣是让他印在脑子里,好在终页终于有几行字,小不点兴奋的顶着书去找师傅。
      曲悠扬刚打坐完,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撑着躺椅在院里乘凉,见小不点一脑门大汗跑过来,打了个哈欠道:“怎么啦小不点?”
      小不点咿咿呀呀地指着那些字给师傅看,曲悠扬胡乱瞟了一眼,道:“怎么,你喜欢这句话吗?”
      小不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既然是师傅给他的,那就应当是最好的,急忙点了点头。
      曲悠扬掐了一把他的脸,哈哈道:“灵气无双,万剑归一。倒是句好话,万剑归一……嗯?诶!!!”
      曲悠扬一个鲤鱼打挺,猛地直起身,一把掐着小不点地肩膀,把他抱上膝头。
      “要不你就叫万剑一怎么样?万剑归一,又霸气又响亮!”
      小不点受宠若惊,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粘人的时候,师傅平日却很少跟他亲近,不是钻在房间打坐就是去后山练功,这会忽然冲他有说有笑,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万剑一…万剑一…剑一”
      曲悠扬没理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突发奇想出来的杰作,反反复复唤了好几遍。
      那天晚饭,曲悠扬亲自下厨炒了几道小菜,发现小不点的饭量见长,身上已经洗的发白的道袍也有缩水的迹象,恍然大悟,小不点长大了!
      这之后,万剑一才正式结束了没娘孩一般的生活,曲悠扬开始有了点师傅的样子,每日练功的身影由一个变为两个,到后来,山下不断有百姓一手掂着几大兜土特产一手牵着孩子慕名而来,原本了无人烟的小观到处充满着烟火气,曲悠扬的徒弟越收越多,逐渐自成一派,他爱好弹奏吟曲,自封为黛乐仙人,还把道观里原有的神像铲掉换上自己,提前过足了一把神仙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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