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起，不如归去》风清晓

25、第24章 探病？削权！

　　萧博衍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煜白的身上，而萧煜白则在那一瞬间与路廷勋对视了一眼。路廷勋的眼中满是疑惑，而萧煜白却因此确认了自己此前的一个猜想。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闪过的光芒是冰冷的，也是悲哀的。
　　“也没怎样，”萧煜白抬起头，坦然地迎着萧博衍的目光，用淡淡地语气回答到，”可能是因为今年事情比较多一些，疏忽了身体管理，都是些小问题。”
　　“只是这样吗，”萧博衍说这句话是，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了路廷勋的身上,“路大夫？”
　　“不然呢，”路廷勋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心知这场对话结束前，自己是走不了了，索性回到窗前站着，“他要真是病入膏肓了，以您赶来的这个速度，怕也只能给他收尸了。”
　　“廷勋！”萧煜白低声喝止，他深知路廷勋的脾气，纵是平日里那么沉稳冷静，但到了萧博衍面前，却常常一点就炸。这其中的结，萧煜白也无力打开。
　　“既然已经住院了，为什么还要顾城瞒着，不跟公司那边说一声？”
　　“并没有刻意要瞒着，只是不想小题大做，也怕惊动了媒体，到时候再乱写些没有根据的新闻，给萧瑟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那就真是我的罪过了。您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状态并没什么不妥，留在医院是因为廷勋不放心，所以还安排了几项检查，不过这期间公司那边有任何问题，我在这里也可以正常处理。当然，如果有必要，现在办理出院手续我也没什么问题……”
　　“萧煜白……”路廷勋说着，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但对方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甚至头都没有转一下，煜白仍旧看着萧博衍，等待对方的回应。萧博衍看了看煜白，又看了看路廷勋，他很在意路廷勋此刻的反应。但在意识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起，路廷勋便收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重新靠上窗台，别过头漫不经心地朝窗外看去。
　　“罢了，你近来确实辛苦了，就别折腾自己了，在这儿安下心来好好养几天吧！该做的检查，都别落下，有什么需要的，就让顾城跟我说。至于公司那边，你哥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权且都交给他代你打理吧！我这样安排，你可有意见？”
　　萧博衍说话时，目光全程都在萧煜白身上，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的神情变化。他甚至在想，这个孩子会以怎样的方式拒绝自己的这个安排。但出乎意料的是，萧煜白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便恭恭敬敬地回了句“没有，让您费心了。”
　　“那好，等下你哥还会过来，你跟他交接一下工作，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你跟他说一下。他这几年着重于幕后，可能对于管理方面有很多东西并不是特别清楚。”
　　“我会的，您放心。”萧煜白的语气是习惯性的恭顺，这让萧博衍很满意，但路廷勋听得出那其中被深深掩埋着的落寞。
　　目的达成，萧博衍起身准备离开。萧煜白拉开被子准备下床去送。
　　“不用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萧煜白没有推辞，拉回被角，坐正身子。一旁的路廷勋只是冷眼看着，并没有要替萧煜白送客的意思。萧博衍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似有些孺子不可教的不满和无奈。他拄着拐杖，一手推开门。萧煜白恭敬地颔首，看着他走出病房，而路廷勋只是追了一记白眼而已。听着那脚步声一点一点离开，屋里的两人神色都渐渐地放松下来，偏偏这时，隔壁休息室的开门声传了过来。
　　“坏了……”路廷勋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刚走到家属休息室门口的萧博衍，此时正与刚从里面打开门的顾曾谙四目相对。老爷子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新面孔，从她的衣着打扮便知道她并非医院的医护人员，而这一层，除了萧家人和特定的医护人员，旁人一般是不能进的。
　　“难道……”萧博衍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萧煜白面前的那些吃食，还有床头柜上那些保温杯和饭盒，心里便有了答案。
　　“姑娘，你是……”
　　“曾谙，”路廷勋说着，走到曾谙面前，“你还是去我办公室等我吧，我这边忙完了就带你去吃饭。”
　　顾曾谙有些懵，面前这位老人家非常面善，只是自己一时间脑子像短路了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看向路廷勋，从对方的眼神里，顾曾谙立刻会意。
　　“嗯……好。”
　　顾曾谙话未落音，路廷勋便亲昵地拉着她的胳膊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萧博衍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又看了眼萧煜白所在的病房，那房门此刻是半开着的。
　　“到底是大了，竟然也学会金屋藏娇了！”萧博衍心里说着，脸上竟露出了笑意。他拄着拐杖，朝电梯走去。守在那里的两个人见状便走了过来，护着他上了电梯。
　　而另一边，萧煜白仍旧是正襟危坐的样子，他清楚地听到了外面的对话，也看到路廷勋拉着顾曾谙的胳膊从半掩的房门前一闪而过，但真正让他放松下来的，是那一串伴着电梯关门而消失的拐杖和脚步声。他闭上眼，轻轻地将身子朝后靠下去，慢慢地深呼吸。
　　“你还好吗？”
　　安置好顾曾谙的路廷勋，看着萧煜白这个样子，轻声问道。
　　“嗯。”萧煜白回应。
　　“本以为他来得这么快是良心发现，没想到……连杯酒都没有，就释了你的权。”
　　“只要授位的仪典没有举行，他就仍旧是萧家的家主，至于我的准继承人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想拿走这个身份，随时都可以。”
　　“可是以前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吗？现在这个关口有此一招，他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不奇怪。他对我素来就有顾忌，当年祈墨出走，他在紧要关头把家主的位置允给我，也不过是为了牵制李觞罢了。这些年来，李觞布在我身边的眼线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撤掉过，说到底也是他默许了的。且不说李觞身边有多少他的人，就凭李觞那个性子，但凡我有点什么动作，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办法知会老爷子，日积月累的，只为了消磨掉老爷子对我的那点信任。如今发现我私下里与姚家人有来往，这样的消息他绝不会瞒着不报的。”
　　萧煜白的话，让路廷勋陷入矛盾之中，想了一下，他才再次开口。
　　“煜白，不瞒你说，下午祈墨过来的时候，我本来和他商量着，是想把你先留在这儿，好好养养身体，萧瑟那边，祈墨先帮你盯着，等你好些了，再回去。可是没想到，老爷子来得这么快，我们俩还没安排上，他就已经把什么都算好了。早知道……对不起。”
　　萧煜白正在不停地揉自己的太阳穴，听到路廷勋最后的这三个字，动作不禁顿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向路廷勋。
　　“不是你的问题，老爷子想动我的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音创的事情我也算是冲撞了他，他总要想办法给我些苦头尝一尝，好提醒我别得意忘形。更何况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没扛住，居然在这个时候身体崩了，如果不是你费尽心力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老爷子今天大概也不用亲自来收什么兵权，直接让人给我收尸就好了……”
　　“别胡说，”路廷勋听到“收尸”两个字，心里一寒，连忙打断萧煜白的话，转念又想到了自己刚才口不择言提了这连个字，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刚才是气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瞎想，有我在，你会好好的。”
　　萧煜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而路廷勋听到了他那笑容之后的叹气声。
　　五年前，萧祈墨的那件事情之后，萧煜白便效仿着姚家的做法，以萧瑟的名义收购了一家口碑比较不错的私立医院，明面上看着是一种投资，但最主要的目的还在于给萧家人方便，因此医院住院部的最上面两层是不对外开放的，只为萧家人服务。彼时，路廷勋已经在德国读完博士，在导师的推荐下，进了一家不错的医院，打磨了两年，拒绝了导师的挽留，他回到北京。连简历都没有准备，便直接进了这家医院。除了日常的接诊，他更担负着萧煜白私人医生的身份，萧煜白所有的身体问题，第一时间都会由顾城反馈到他这里。起初，对于路廷勋回国的这个决定，萧煜白是极力反对的，他不想浪费路廷勋的天才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但他也必须承认自己身边需要这样一个角色，能够让他完全信任并且绝对不会辜负他的信任的医生来照料他的身体。就像路廷勋说得那样，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这份人情欠得太大，怎么还，是萧煜白一直放在心上的事情。
　　“那个……她怎么样？”萧煜白说话时，看了一眼面的晚餐。
　　“你说顾城的妹妹吧，在我办公室呢！”
　　“方便的话，帮我送她先回去吧！”
　　“不等顾城回来吗？”
　　“别等了，也不早了，送她回去早点休息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等你哥等下过来了我再走。”
　　“不用等，我没关系。”
　　“那好吧，我送她回去。”
　　“嗯，辛苦了。”
　　“什么毛病，跟我客气，休息一会儿吧！”路廷勋说着，帮他把面前小桌上的东西收了一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我安排了值班的护士，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按铃就行，我很快回来。”
　　“嗯。”
　　路廷勋出了房间，萧煜白看着他带上了门，便将目光转回到窗外，安静的样子像一幅油画，直到走廊里路廷勋和顾曾谙经过的脚步声传来，才见他的神情有了些微的变化，睫毛闪动，但随着这脚步声的消失，他又恢复到了安静如油画般的样子。
　　萧祈墨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看书，顾城被他赶到旁边的休息室补觉了，茶几上的晚餐也早已让护士收到路廷勋的办公室去了。
　　“既然住院，就好好休息吧，别看书了。”
　　“不影响，”萧煜白说着，从封底页抽出一枚书签，夹在正在看的那一页，将书合起来，神情变得很认真。萧祈墨看着他，知道他应该有其他的话要说。
　　“坐吧，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萧祈墨点点头，在沙发上落座。
　　“你说。”
　　“如你所见，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可能要休息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为了不影响到公司的工作，这段时间箫瑟就由你全权接手。这一点，我已经跟爷爷请示过了，他也同意了。至于工作交接的事情，我会让叶子熙整理好，明天交到你手上。你觉得怎么样？”
　　萧煜白这番话，让萧祈墨甚是疑惑。明明下午的时候廷勋还为了帮煜白隐瞒病情专门做了份假病历，现在怎么突然就说要休息，还要把箫瑟的管理权完全交给自己。
　　“爷爷？”萧煜白想起了自己刚才出来时刚巧在家门口遇到萧博衍时的画面。
　　“煜白，爷爷刚才是不是来过？他跟你说了什么？让我代你打理萧瑟，是他的主意对吗？还有，你的身体现在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
　　尽管萧祈墨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缓，但煜白还是听得出他的着急和担心。
　　“爷爷刚才确实来过，但也没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至于说让你接手萧瑟，也是我的决定。我知道你找过廷勋，他给你的那份病历也是我授意的。实话说，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但也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就是调养起来要费些时间，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是其一；其二，这次病得突然，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如果贸然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实情，箫瑟怕是要不太平了。我当然也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的，但正所谓关心则乱，我了解你，如果我的病情是在我尚且昏迷的情况下由他人向你说明，那么纵然那个人是廷勋，也很难不让你胡思乱想。你和我一样，被太多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有不同的解读。你一旦乱了，我的病情也就瞒不住了，所以只能像现在这样，我和你面对面地来说这件事情，才有可能让你真正地相信、安心。”
　　萧煜白这不急不缓的语气，确实会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但萧祈墨已经看过太多他从容背后千疮百孔的处境，他并没有办法因此而安心，但除了选择相信，他还能做什么呢？
　　“你好好养病吧，多久都没关系，公司的事情我暂时代你打理，但所有需要决策、需要调整的东西，我都会汇总给你，征求你的意见，你每天留点时间听我汇报工作就可以了。”
　　“不用这样子……”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煜白，这是我的条件，如果你不答应，那么你的提议，我也可以选择不接受。至于爷爷那里，也许我本来就不该答应你给他不该存的念想，如今既然这个念想成了他牵制你的理由，那我只能让他彻底死心了。”
　　萧祈墨最后这一句，说得萧煜白心里一惊，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萧祈墨的眼神里有惊诧也有无奈，而萧祈墨的眸子里却是坚定甚至决绝的。萧煜白看着他，目光缓缓地移到萧祈墨的右肩，最后低下头。从小到大，他们兄弟相处的时间虽不算多，但彼此间却非常了解。萧祈墨隐藏在媒体镜头之外的执拗和果决，萧煜白见识过。
　　“一定要这样吗？”萧煜白无奈，但见萧祈墨始终不回答，便知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也深知这个人的执拗和果决，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断是不会轻易低头的。
　　“那就按你的提议来吧！”
　　萧煜白选择让步，萧祈墨不禁嘴角微扬，带着一种胜利的喜悦，虽然他逼煜白就范的方式不是那么的高明，但至少出发点也是在为他着想，这点负罪感也就抵消了。
　　“吃点东西吧，我让阿姨给你炖了些鱼羹，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
　　萧煜白看了眼茶几上的东西，不禁想起了那一年在老家的中秋节，华新居的鱼羹，味道最是鲜美。
　　“哥……”
　　萧煜白这一声哥，叫得萧祈墨一怔，他已经太久没有听他这样叫过他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萧煜白也没有继续等下去。
　　“你还记得那年中秋，被摔坏的那把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