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草央三公子

6、第6章

　　时雨接到电话时，正在看电影。周末无事，她都是靠一部一部的电影来打发时间。
　　电话那头说：“宋小姐？”时雨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很好听的男中音，略略带了些磁性，可又偏透了一丝冷，听着就觉得该是凉薄的人。
　　对方说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他说的地方时雨并不熟悉，只得问道：“可以直接打车到那里么，唔，我不太熟悉那一带。”
　　对方大概是没想到这一点，顿了一下，说：“那在文化宫吧。”

　　时雨到的时候，已经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那，因为是加长版，很显眼。时雨连着几次看到它，还坐过一回，现在看着它都觉得亲切。时雨朝着车走过去，才发现车的主人倚着另一面的车门站着，背对着她，头微低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还是在看些什么。时雨想着该怎么打招呼，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如何称呼，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你好”，人就转过身来了。猝然对上他的视线，时雨噎了一下，很快又说到：“你好。”
　　“我姓佟。佟童。”
　　“佟先生，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时雨说的很诚恳，虽然心里在想他的名字与人真的不太相符，呃，这个名字可爱了一点阳光了一点。直觉上，就该是“佟童”而不是其他的“梧桐”、“橦华”什么的。
　　“上车吧。”对方拉开后车门。
　　时雨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放在车门顶端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我还没吃晚饭。”他淡淡看了时雨一眼。时雨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脸上有些烧，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弯腰上了车。人家送了你回家，现在又特地给你送手机，怎么也该请一顿表示一下谢意。
　　佟童绕到另一侧的驾驶位，打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车里还是那股好闻的香水味，因为开着空调关着车窗，味道便显得比昨天浓了些，在充足的冷气里，时雨忽然想到一个词，暗香浮动，估摸着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车里很安静。时雨斟酌着要说些什么来暖暖场，可两人并不熟悉，也不能随便扯一个话题来说，问问题又怕显得套近乎也怕刚巧问到对方忌讳的问题。佟童也不开口，只是安静的开着车。时雨想来想去，想不到要说的话，便按下心思转头去看窗外。刚开始还在大街上开，不久就进了一条小路，两三辆小车的宽度，沿路的两边都是居民小区。拐了几拐，又是一条街道，很热闹的街道，两边都是饭馆，亮着各自的招牌，几乎每家店都沿街摆着桌椅，使原本还算宽的街道变得狭长起来。

　　车在一家饭馆前停了下来。很普通的装修，店面并不宽敞，门外同其他店一样，沿街也摆了三张桌子，此刻都坐着人。生意很好，饭馆伙计端着托盘，穿梭在店里店外。可这样的地方和身边的男子看起来如此不搭配。时雨看了看神情自若的佟童，他正熟人熟路的领着时雨往楼上走去。楼上也是客满，刚巧有人离桌，他们幸运的占到了一个位置。
　　很快有服务生过来点菜，佟童微微侧头问时雨：“你口味偏重还是喜欢清淡一些呢？”时雨连忙说：“没关系，我都可以的。”他并不看菜单，修长的手指点在烫了金的菜单封皮上：“来一份酱油水，煎蟹，酱烧魔芋，鸭胗苦笋汤，还有一份青菜，两份什锦冬瓜盅，两份米饭。”
　　他菜名报的顺溜，该是十分熟悉了。时雨看着他身上明显价值不菲的衬衫，这样的人偶尔来一两次这样的地方还可以说新鲜，若是作为常客就真让人吃惊了。

　　谢谢。时雨出声。
　　对方微挑了挑眉，时雨很诚恳的说，谢谢那晚你送我，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送手机过来。
　　不用客气。佟童往后靠了靠，随意的半挨着椅背，眼角略微眯起，好看的紧。
　　时雨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周围是热闹的，隔壁桌上有人拽着酒杯要和人拼酒，和着周遭朋友的起哄，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便像过节般喜庆。相比之下，时雨这桌显得太过冷清。两个人，相顾无言，事实上时雨连眼神都很少对上。再看佟童，随意的坐着，右手半握着搁在桌上，有时会无意识的用指关节轻触桌面，眼神似乎放空在某一处，像在想些什么事。时雨不好意思打扰，也拿不出什么可说的话茬来，两个人便安安静静的在这店内一隅。四周是纷杂的人声，时雨却觉得这一刻很和谐，在人声酒气灯光的包围下，安逸的想要睡去。

　　菜上的不算快，估计是生意太好了，不过服务生的态度却很好，虽忙却不乱。时雨晚上在家是吃过饭的，到现在才过去两个小时，胃里稍稍空了下去，时雨只是夹了几口菜。饭菜很可口，色香味俱全，正和时雨的口味。只是她还是不太习惯在这样一个算不得生人却绝对不是熟人的跟前，怡然自得的和在自己家一般吃饭。童佟该是真的饿了，时雨是从他碗里消失一大半的饭看出来的。其实他的用餐很优雅，却不是那种西餐厅里绅士淑女的优雅，很自然，让人看起来恰到好处，而这样的一个俊美男子用餐就更多了欣赏价值，颇为赏心悦目。时雨不着痕迹的看了他几眼，不免在心里腹诽。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漂亮的，偏偏大家又都喜欢看美丽的东西。时雨自己尤为个中翘楚。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和周围的热闹形成强烈反差。时雨略有些拘谨，而童佟却是一派从容。
　　自然是佟童结的帐。时雨本是打算把这顿饭当做是谢礼，饭后两讫，不用老觉得承了别人的恩。可是佟童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能让初次见面的女人为我付钱。这样的话难道不该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态度来说吗，时雨看着佟童，对方的神色再淡不过了，仿佛在说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时雨微抿了抿嘴，把话咽了下去。
　　又是在一个繁华的路口停的车，时雨从一上车就想着该在什么地方下车。尽可能近的，却不觉突兀。佟童微微侧过头来，似乎在看后座的时雨。车外的光线很亮，他转过来的那个角度刚好背光，神色便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时雨连忙说：“我还要去下商场，这里下车刚好可以走过去。”佟童似乎微微点了头，平缓的把车驶到路边。下车的时候时雨说了谢谢，对方回了一句不用客气。时雨为话里略略显出的笑意，楞了三秒，然后看着车子驶离路边，汇入车流里。

　　二十分钟后，在商场某家服装店里的时雨手里抓着一件挂着吊牌的衣服，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并不大，可能是那声“啊”充满太多情绪，诸如一开始是恍然大悟接着是懊恼然后是尴尬，临近的几个客人都向她看来。时雨连忙低了头，把衣服随手挂在展柜的支臂上，然后匆匆出了店门。
　　她刚刚想起，晚上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她完全忘了拿回手机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