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草央三公子

3、第3章

　　一早就被芸芸的电话吵醒：“快起来，我在你家门外。”
　　时雨迷迷糊糊地蹬了拖鞋去开门，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眼神迷蒙地进了卫生间洗漱。出来时已是神清气爽。芸芸正在打开的衣柜前琢磨着什么。时雨从冰箱拿了酸奶，倒了大半杯，用一把铝制长柄小匙舀了几匙入口。这个小匙甚是精美，匙柄一端雕了一朵玫瑰状的小花，不像是其他汤匙那样只是用细细的纹路纹出一朵花型来，而是整朵花体都浮雕在匙柄末端，像嵌进去的。柄身很长，连着底端弧度很深的柄勺。
　　这是大四毕业前，时雨和林何易两人的毕业旅行时，在大理一个地摊上淘来的。时雨当时看中一对钥匙扣，喜欢的不得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挑挑拣拣了另外一些东西，一件件的价格问过去，然后才拿起那对钥匙扣。那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小人分别坐在月牙状的小船上，上身略微向前倾，互相对望。船头做成半朵花的形状，花上有小小的搭扣，两枚钥匙扣拼在一起，搭扣对上，缝隙处贴合紧密，俨然就是一朵盛放的花。两个小人儿向前倾的脸刚好触在一起，像在羞涩的亲吻。时雨漫不经心的问：“老板，这个最低价多少？”
　　摊子后面的老板摊了摊了五指，说：“五十。”这是漫天要价嘛，时雨也不理：“十元怎么样？”
　　“这么精致的小玩意，你去其他地方找找看，绝对找不到一样的。这可是一对两个。你看这花上有搭扣，扣在一块就是一朵花。所以它又叫姻缘花扣，扣住的是姻缘。不仅好看，而且实用，还有意义。这样的价格一点都不贵。”不愧是做生意的，很能说。参加过演讲比赛的时雨也不弱，或许女人天性都是会砍价的。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老板一副放血大甩卖的样子：“二十五。不能再低了。”时雨还要再砍，老板从她刚才挑的一堆东西里拿出一件来：“再加送你这件。”时雨在心里盘算这个价合不合理，在一旁看他们唇枪舌战好一会的林何易赶忙上前把钱付了。老板找钱的时候还在嘀咕：“小姑娘真能说，要是多来几个你这样的客人，我要亏本了。”时雨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心想价格至少还可以再低个十块，本来也就只是想买那个钥匙扣。老板送她的正是那个小匙。后来钥匙扣她和林何易一人一个，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匙时雨倒是越看越喜欢，回去后洗干净了就一直用到现在。

　　时雨回过神，床上摆了两件衣服，芸芸手上还拿了一件正对着她比划。
　　“好了，就这套。你快去换，路上指不定要堵车。”芸芸把衣服放她手里。
　　“是你相亲，又不是我相亲。我随便穿就好了。”时雨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恩，像只奸诈的狐狸？”
　　“我哪里笑得奇怪了，是妩媚好不好。这已经很随便了，再随便，我怕你丢了我的脸。”芸芸向她抛了个媚眼，随即眼一瞪。容不得时雨多想，她就被芸芸推进卫生间：“快点快点，迟到是罪过。”

　　到茶坊的时候，对方果然已经在了。芸芸拉着时雨坐下，问其中一个男子：“你们等很久了？”
　　“不久，也只是刚到而已。这位是我和你提过的朋友林可。你身边这位漂亮小姐是？”和芸芸说话的男子戴金丝镶边眼睛，五官端正，斯斯文文的样子。
　　“这是我大学同学宋时雨。”
　　“宋小姐，你好。我是方传柳。这位是我的朋友林可。”他看向时雨，面带微笑，眼神礼貌而善意。时雨对他的第一印象颇有好感。
　　“方先生，你好。”时雨也回了一个微笑，然后看向她对面的那个男子，“林先生，你好。”
　　林可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先生长小姐短，让我以为回到了三十年代的大上海。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宋小姐。”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矛盾，笑容更大了些，“不介意我叫你时雨吧。”
　　林可是个俊朗的单眼皮男生，很爱笑，约摸不过二十五六岁，笑起来，眼睛微眯，看起来就更显得年龄小了，是大学里随处可见的青春洋溢。看他的笑脸，心情也会不自觉飞扬起来。
　　其实时雨刚来时就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很显然芸芸和方传柳已经很熟悉了。这的确是一场相亲。不过却是她和林可的相亲。这就不难理解芸芸好说好歹要拉她来，早上还特意跑她家给她挑选衣服。时雨侧过脸，看芸芸不断在她和林可之间制造话题，心里微微有些酸，这个傻姑娘，不过是怕她寂寞怕她忘不了。
　　可是芸芸，你该清楚，有些记忆是心头晦涩隐秘的针，或坚硬如铁或柔软成帛，终究意难平。

　　这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日日夜夜横亘在心里，挥不去，抹不平。已然是被迫接受的习惯。
　　很久以后有个人说，宋时雨你真是个固执的孩子。可是怎么办呢，我却是与你一样的固执。
　　时雨抬头去看，他的眉眼深刻，声音淡薄得仿佛在说天气。浓浓的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脸上是否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