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草央三公子

12、第12章

　　挂了急诊。左脚踝裂纹骨折，幸好没有明显移位。脚踝到半个脚面都有些肿。上了药，又扎扎实实的裹了起来。按医生说法，骨裂其实很常见，也不严重，十天半个月就可以痊愈。只是如果不好好修养，骨折再移位就严重了。
　　时雨行动不便，都是佟童跑前跑后挂急诊，拿药，结算。毕竟是他带时雨爬山才出了这个意外，所以听了医生的话，他脸色才放松了些。不过时雨很愁苦，如果骨折的严重些，打个石膏躺在病床上，也用不着纠结上班这个问题。现在不轻不重的，请两天假就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上班会很不方便。

　　折腾了大半夜，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四点。这是佟童第一次送时雨到楼下。他替她开车门：“我送你上去。”
　　“谢谢不用麻烦了。反正是坐电梯，我走慢点可以走的。”
　　佟童没有回答，只是在时雨下车时很自然的搀着她的胳膊：“走吧。”
　　时雨倒不好再拒绝。
　　电梯刚好停在一楼，又是半夜，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
　　“几楼？”
　　“16楼。”

　　时雨翻出钥匙开了门，心里已经盘算了一路。是要请人进来坐呢还是不请呢。凌晨四点的这个光景，不管她做什么决定都是有点尴尬失礼的。幸好在她开口前，佟童就递过来一袋药：“换药时和我联系，我送你去医院。我先走了。”
　　时雨接过药，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谢谢”，佟童就点点头转身走了。
　　时雨在门口杵了一会才关上门。因为脚肿得高又严严实实包了好几圈，她原本穿的休闲鞋换成了佟童后车厢里的男士备用拖鞋，时雨在玄关处换了家里的拖鞋，一拐一拐走了两步，索性蹭掉拖鞋单脚跳。好不容易跳到卧室，小心的躺倒在床上，一口气才长长的吐了出来。
　　真是旦夕祸福啊。晚上出门前还四肢健全，回来后就是半伤残人士了。这两天是肯定要请假了。时雨想想还是给林可发了条短信：晚上左脚不慎骨裂，要请假两天在家休养。请领导批准。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时雨把平常的闹钟调出来关掉。林可起床后会看到这条短信，也算是请了假，明早就可以好好睡一觉。
　　时雨小心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酝酿睡意。

　　“滴”的一声。有短信进来。时雨迷迷糊糊在床头柜上摸了手机过来。幽蓝的背景光下，显示着短信主人的名字。
　　“骨裂？怎么回事？”
　　时雨是在一瞬间清醒过来的。她坐了起来，去发件箱里翻刚才的短信。果然，是她发错了。通讯录里是按名字的首字母排列。两个人的名字刚好排在一起。她刚才肯定是手快按错了。
　　时雨怔怔的看着手机屏幕，背景光渐渐的弱下去直到一切重回黑暗。

　　那时她忍得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拨这个号码。11位的数字，闭上眼都能在键盘上按出来。时雨没有设快捷号码的习惯，因为太熟悉，短信和电话从来不用调通讯录。11个数字按完，再按下接通键，手机上显示的是“猪”，亲昵又可爱。通常在第一声等候音过后，那边就会接起来，用柔和好听的声音唤她“时雨”。很多人这样叫她，可是唯独他叫的不同，那么宠溺，那么满心欣喜。
　　那是分开后的第十六天。她忍得那样辛苦，想念是细密绵长的针，无孔不入，扎得她满身伤。骤然而来的停电像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串数字在那十六天里她按了无数次，有时是全部，有时缺了后面几位。在那天猝不及防的黑暗里，她又完整的按了一遍，然后按下了通话键。听筒里是甜美而机械的女声。她不停的重拨，女声不停的重复。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寂静无边的黑暗里，她对着电话里的女声嚎嚎大哭。
　　然后再久一些，在分开后的第二十八天。电话里的女声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时雨把通讯录里的名字改成“林何易”。那串数字是刻在眼底的，删或不删都没有用。但留着名字，若哪一天来了电，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一直都抱了余地，抱了希望。直至绝望。
　　在开始的一年里，难过极了，她会拨那个号码，对着电话那端说话。移动系统自动结束通话，她还在说，她说我今天去了胭脂巷一直走到温荣路。她说我吃了路边的砂锅没有以前的那家好吃。她说我想你，说到泪流满面。
　　时间一天一周一月的过去，她终于学会在想起时遗忘。那一串号码似乎也渐渐模糊了数字。记忆压在底层，不去碰，那就假装忘了吧。

　　时雨坐在黑暗里，手上还握着手机，屏幕早已黑下去。沉沉的，是夜色又寂又凉。
　　她按了菜单键，手机屏又亮起来，的确是这个号码。她有许久不曾拨过这串数字。什么时候恢复使用，使用的人又是不是当初的那一个，她都不知道。“骨裂？是怎么回事？”这样的问句，让人猜不透对方的语气神情。可以是亲昵的爱人，也可以是一般相识的朋友。
　　她盯着这一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又暗下去。她才去按回复：对不起，我发错了。发送键终是按了下去。
　　时雨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又怔了许久。重新躺下去时，她把最早的那条短信转发给了林可。
　　而那个号码，没有再回过来。

　　第二天是被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听见有人在电话里问她：“还在睡觉？你的脚没事吧？”
　　是她现在的顶头上司。时雨含混应了：“嗯。我昨晚发短信给你请假了。”
　　“不是昨晚，是今早上。好好的怎么就弄成骨裂了？”
　　时雨清醒了一些：“不小心摔了一跤。轻微骨裂，没有大事。我休息两天，后天上班。恒盛的企划案初稿我备份在U盘里，这两天在家可以修改。”
　　“这个不急，等你来上班了再说。你在家好好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多养养。对了你现在脚受伤，一个人不方便吧，要不要叫你朋友过去陪你。”
　　时雨想林可说的朋友应该是指芸芸，就回道：“不用了，不是骨折，可以走路的。”
　　挂断电话，时雨看了时间，十一点四十六分，趁着还有点睡意，她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将将是要入睡的那个微妙时刻，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佟童。问了几句关于她脚伤的情况。这次结束通话后在床上翻了很久再没有睡意，拿起手机翻出昨天的短信，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也不过是六个字。她按了删除。

　　时雨给芸芸发了短信：我骨折了。这个女人正在外地出差，看到短信连忙回电话过来，噼里啪啦一通表达了震惊担心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在确定时雨只是轻微骨裂，生活自理还不成问题后，她喜滋滋的告诉时雨，她正和一个钻石王老五级的客户吃饭。
　　“长得像白古。对着他饭都能多吃两碗。”
　　时雨与她共勉了一番美貌不是问题，地域不是距离，身价不是压力的真爱论。

　　在家里呆了两天，期间丹璐打电话来慰问过一次。睡到自然醒，饿了叫外卖，其他时间看电影，过得倒也惬意。
　　第二天傍晚，佟童打来电话，时雨才记起今天要去医院换药的。
　　电话里的声音听着总是有些清冷，但说话的语气比之前随意了许多。经过这么一遭意外，两个人的相处亲近自然了很多。
　　他问：“晚上吃过饭了吗？”
　　“还没，正准备要叫餐。”
　　“不要叫了。我等会过去接你去医院，顺便帮你带饭。”
　　“不用麻烦了。叫餐很方便。”
　　“我也还没吃饭。我半个小时后会到。”

　　半个小时后，时雨去开门。佟童穿着银灰暗纹衬衫站在门外，袖口挽起。时雨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袋子，却被他避开：“我来。”
　　进门换了拖鞋，他问道：“厨房在哪？”
　　时雨指了指位置，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他把袋子放在餐桌上，把里面的快餐盒拿出来，摆了五六盒。最后又从底部拎出一个保温杯：“这是大骨汤，对骨头生长有益。”
　　时雨很有些感动：“只是轻微骨裂，不用这么麻烦熬汤的。”
　　佟童看了她一眼，“不麻烦，我让小余去买的。”

　　换药时，脚已经消肿了。医生表示脚伤恢复情况良好，只要继续注意，大概再一个多星期就可以痊愈。
　　时雨很欣慰，原本只请了两天假，看这情况明天可以去上班了。

　　第二天清早，时雨接到小余的电话，人正在她楼下。昨天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佟童问她请假几天，她告诉他明天就要上班，没想到他竟然让小余来接她。时雨连忙拒绝了小余上来接她的好意，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下出门。
　　坐的是专车，到公司的时候还早，只到了几位同事。大家又围上来慰问了一番。快上班时，林可才到公司，看到她来上班，有点意外：“今天就来上班了，脚伤怎么样？”
　　“没问题，只要不让我去跑马拉松就好。”时雨笑。

　　攒了两天的工作，说多不多，但还是要一一补上。为了少动到脚，她连水都不喝，这样就可以省了上厕所。中午也是丹璐帮她带饭回公司。一天下来，她除了上一趟厕所，竟没有挪过位置。工作效率倒是出奇的高，把两天欠下来的份都补上。
　　下午收到佟童的短信，问她几点下班。
　　这是时雨第一次收到他的短信，他大概是想来接她下班。果然临下班时，她接到他的电话，我在大厦外面等你。
　　他没有说要上楼接她，她也不想让同事看见误会。倒是林可打了内线过来：“下班晚些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谢谢。有朋友来接我。”
　　电话里听见林可“哦”了一声说：“好，路上小心。”

　　上下班时间不好打车，又不能去挤公交。说来也的确是因为佟童才受的伤。于是时雨也就坦然享受上下班有人接送的待遇。
　　早上小余来接她上班，下午佟童来接她下班。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个人在路上打包了饭回去吃。每天还有小余准备好的大骨汤，把时雨养的很滋润。
　　时雨倒是奇怪像佟童这样一看就是事业有成型，少不得一些加班应酬的，这段时间倒是每天准时接她下班。其实这样优秀的男子，按芸芸来说是全身上下镶满钻，时雨看过不少韩剧，也不是没想过佟童对她是不是有意思，但再想人家那张脸那个身份，要什么样的女生会没有。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童话和韩剧里。况且她没有灰姑娘的美貌，没有灰姑娘人前倔强人后柔弱的特性，没有灰姑娘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铮铮傲骨。那么解释来，就是佟童很有责任感，恰巧时雨又不会让他觉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