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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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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到时,包厢里已坐了几个人,都是当初宣传一组的同学。有人迎上来,亲亲热热的勾住她的手臂:“宋宋,我们正说你呢。她们说迟到了要罚三杯。”
时雨下意识去看时间。八点零三分。果然是迟到了。她莞尔:“四舍五入,八点整。怎么是迟到?”
包厢里起哄,硬要时雨喝三杯再说。时雨不得已,灌了一杯下去。身边的丽妍只看着她笑,待她喝完,将她拉到一旁位置上坐下。时雨这才得空打量起眼前变化不少的女子。常年的短发烫成大波浪,挑起一些斜盘在脑后。一身紫蓝的短裙,左手腕上戴了藏银色的手环串,抬手间叮当当的响。当初那个清汤挂面的大学生,几年不见,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宋宋,我们都老了这么多,你还一点没变。”
怎么会没变。不说穿衣打扮,长发剪短,眉目也不似当年的清亮。时雨笑了笑:“你以为大家都能像你越来越漂亮啊。你这次回来,是打算休息一段,还是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再好,说着不同的语言,思想也不同,总觉得没有归属感。”丽妍似有些感慨,“一下飞机连空气都显得亲切。回家昏天暗地的睡了半个月才调整过来时差,接着又去了趟大理,前两星期刚回来。大家这么久没见,上次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还是高雄那一届的老干事离开部里的欢送会,得有四五年了吧。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你们都是贵人事忙,见一面不容易呀。”
时雨作势推了她一下:“你难道不知道我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吗。”
“我告诉你个少奋斗五十年的捷径。找张长期饭票。”丽妍侧头看她:“还是以前那个?”
那时在宣传部里,时雨和她走得最近,自然知道时雨有个感情要好的男友。
时雨笑:“我是单身贫民。”
“怎么了,我记得那时你们感情好像很好。”
时雨眨眨眼:“不合适。”
丽妍没有多问。沙发那头的谢扬手里端了杯酒过来要敬时雨。喝完酒,谢扬朝丽妍扬了扬酒杯:“高雄怎么还没来?身为组长应该以身作则,你和他说,迟到半小时要罚三瓶。”
“马上就到了。”丽妍应他,一边拿起手机拨了号码。
“不是说在路上了吗,怎么还没到。人民群众的不满情绪很强烈,我的压力很大。限你十分钟内到。嗯,行。好的,知道啦。谢扬说要罚你三瓶。”丽妍轻笑,又应了两句挂了电话。
“谢扬,高雄说待会要和你讨论一下上次你欠他的那两瓶蓝带。”
“我们今天只喝啤酒。谈洋酒伤身伤感情。”
丽妍转了头对时雨一笑:“临时来了一个朋友,高雄把他安顿好就过来。”
时雨却迟疑起来:“你和高雄?”接到高雄和丽妍的电话时,时雨倒没有多想。可是看刚才丽妍和对方通话的语气,却是十分亲昵。
丽妍爽快的接到:“我们一起回的国。到英国不久,一次同乡会碰到他。高雄他早我两年出国,照顾我不少。你说这世事真是难料,当初在宣传一组相处也有一年多,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走在一起。”
时雨惊讶里透着感慨:“还真是缘分。当初你还和我说过喜欢型男,怎么着组长也不是这条路上的。”
丽妍笑弯了眼:“我还和你说过这个么。”
身边的刘梅侧过身来,打趣道:“什么时候吃糖啊?”
丽妍撩了撩头发,手上的镯子叮当当的滑落下来,甚是好听:“还早着。倒是你,什么时候订婚了。”
时雨吃惊的看了看刘梅:“什么时候的事呀?”
“今年正月。”刘梅抿唇笑了笑,“结婚要到明年了。到时你们可要来。”
“恭喜啊。”时雨笑,“真好,你们都有着落,我还得过光棍节。”
“同学,那是你要求太高。我就是凑活凑活。”
几个人笑着打趣。
十来分钟后,高雄到了。
几年不见,高雄与印象中的差别不大,人壮了些,气质也沉稳许多。他一进门,三个男生就要灌他酒,自然不像时雨认罚一杯就可以。高雄连着灌了五六杯下去,倒是丽妍看不下去开腔:“晚上还长,你们一开始就把他灌趴下了,等会灌谁去。”
一伙人闻言开始起哄他们两个。
高雄摆了摆手:“悠着点悠着点。刚在走道里碰到一个朋友,待会也会过来坐一下。也是我们校友。对了,时雨,和你一届的。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时雨不置可否。她的朋友圈子一向窄。除了宣传部的,她的圈子就局限在同班同学里,隔壁班同专业的还认不全。
正说着,包厢门被推开。高雄迎上去,和来人说了两句,回头要给大家介绍。
果然是认识的。这个世界太过小,公司聚会可以碰见相过亲的,同学聚会可以碰见前男友。都说有缘相见,却不知道是良缘还是恶缘。
“林何易。我们校友,03级的。”高雄在介绍,“何易,这些都是我们校20和21届学生会宣传部的。”
“这里也有个03级的。宋时雨。”高雄向时雨指来。
角落光线稍暗。他站在明处,穿一件银灰的亚麻衬衫,眼神直直的看过来。
原来记忆不曾稍离,那张脸大概是刻在了眼睑,随时随地都那么鲜活。内双,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上唇比下唇稍厚些,下巴的弧度美好。两年的光阴,磨去了青涩,把这张英俊的脸雕刻打磨得愈见卓然出彩。
这样的相见猝不及防。
总归先前已经见过。时雨右手使劲捏了捏左手心,微微颔首示意。隔了六七米远的距离,他的目光落在时雨身上,停了片刻转开。时雨看不清他眼里神色,脸上是笑着的,如他进门来一直所保持的那样,不深不浅,生生带出一段距离。安全而疏离。
相逢可是陌路?虽然设想过百般重逢神色,心底总还是存了丝幻想。人还在,情也在。
心里很沉。很沉。又像缺了个口,心慌意乱。时雨侧开头去。
身边的丽妍在说:“有点眼熟。在学校应该见过。”
宣传一组里的同学是知道时雨有男友的,也只限于知道。有几次出海报晚了,林何易在教学楼下等她,丽妍倒是碰见过几次。这一刻时雨如此庆幸丽妍记不得了。
这样,她才有力气,若无其事。
灯光或明或暗,周围或吵或静,时雨都无暇他顾。她一直在说话,和丽妍她们打趣,可真奇怪,自己说了些什么呢,明明字字句句逻辑清楚,可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过这些。
像一年她喝得微醺,背倚着墙,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那时她还很少喝酒,对那些啤酒名的印象还停留在电视广告上。那天她不过喝了几杯,话很多,应答别人条理分明,可脑袋里却是空的,有点懵。在场的几人都不知道,只有自己心底清楚,大约是有些醉了。那时林何易就坐在她不远的地方,和男生说话。
如今似乎还是这样,林何易坐在那一头,和宣传部的几个男生说话。时雨坐在这头,脑袋空空又分明条理清楚。
有人依次敬酒过来。轮到时雨时,他笑说:“时雨,据说我们一组里就剩我和你单着了,为我们的同病相怜和万里长征,怎么也得喝一杯。”
时雨笑,斟满手中的杯子:“你这么说,我不喝都不行了。我们要共勉,早日把自己销出去。”昂首举杯的间隙,她向那一侧看去,他正侧首和高雄说话,暖黄的光打在他脸上,说不出的好看。
一瞬间,似有液体要涌上来。时雨探过身去桌上的果碟盘里拿了一粒果冻。慢慢剥开来,中间有一瓣橙,淡淡的甜橙味。
宋时雨和林何易。都爱吃果冻。那是哪一年冬天,他送了她毛绒绒的并指手套和圣诞袜子。手套是深海蓝的,手面用白线织了几瓣雪花,手脖子处一圈白边,甚是好看。袜子也是蓝色的,厚厚的针织袜里塞得鼓鼓囊囊,掏出来都是巧克力和果冻。他是她的圣诞老人,从北方雪国乘坐八匹驯鹿拉的雪橇前来,送予她欢喜与甜蜜。
往事如烟灭。
包厢太过憋闷。时雨去了趟外面的洗手间,打了个电话,发了一会呆。再回到包厢时,林何易已经走了。
时间还很早,包厢里人声嘈杂,丽妍和高雄坐在一起说话,刘梅、贝贝和另一个男生在玩骰子。各人有各人的位置和生活,剩了时雨,仿佛不知所措。
“来,来,我们来玩骰子,输了喝酒。”有人拉了时雨坐下。
“好。”时雨弯了弯唇角,“输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