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将尽》红蓝熊子

18、17

　　十七、
　　格列兹曼对医生点了点头，后者对着他鞠了一躬，又对在床上趴着的托雷斯鞠了一躬，然后退了下去。格列兹曼看着门被掩实，才转头去查看托雷斯的伤势。自从托雷斯离开巴塞罗那已经将近一周，本身是要去加泰罗尼亚南方调查一下格列兹曼的进展，哪知道飞过泰拉萨上空的时候竟然看到马竞的旗，周围是皇马军队围城，认定了城头站的是格列兹曼，急忙趁着没人注意溜进城去，还是肩膀上中了一箭。他本身身上的伤就不少，这样一来回来之后格列兹曼不急询问他偷袭巴塞罗那的情况，先治疗伤口，托雷斯虽然趴着看不见，但也觉得用药和绷带似乎完全不够伤口恢复所需要的量，但他不了解情况，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列兹曼竟然会带着军队出现在泰拉萨，只好默不作声。
　　“前辈，您—”
　　“安东尼，”托雷斯看着坐在床边的猎人族伯爵，“加泰罗尼亚南方战事如何？”托雷斯口气严肃，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的确，这些天他一封信都没有收到，而且加梅罗也一去不复返，害得他一个人流浪田间，还要躲避加泰罗尼亚本地的眼线，再加上受伤让他没发长时间的飞翔，这一周受得苦实在是这一辈子都没受过，现在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大公，我给您寄的求救信，一封都没送到吗？我们的战事本身是很顺利的，也攻占了整个南方，但是没有想到卡斯蒂利亚人叛变，我们从南方一路走一路败，前有加泰罗尼亚的骑士镇守城堡，后有卡斯蒂利亚的追兵，我们试图回到萨拉格萨，因为我们是马竞最后的军队，但是皇马人刻意在左翼加重兵力，逼得我们只能北上，在这里总算是借着巴塞罗那的混乱和难民涌入占领了一个据点，但是我们的所有补给都十分匮乏，粮食，武器，甚至医疗装备都只能省了再省。前辈，皇马人绝不会只进攻我们，而放过此刻如同空城的阿拉贡。我们离开萨拉格萨进军之后，剩余的骑士都在萨拉格萨待命，我们送不出求救信，他们现在对皇马的背叛一无所知，前辈，你要救救我们啊！”格列兹曼最开始的镇定到后来已经消失殆尽，几乎泣不成声，他不顾等级之别，拉着托雷斯的手近乎疯狂地恳求对方，托雷斯不得不死死拽着他的衣领才让他安静下来。
　　“我收到了一片衣服的碎片，其他的信想来都是被皇马人截下了。路上安德烈斯的确攻击了我，我还以为是他在背叛皇马，没想到是这样。巴塞罗那的围城很顺利，这样这里的情况会持续乱下去，因为难民还会接着涌入。你不用太担心，现在卡斯蒂利亚的军队大多数都在包围泰拉萨，本国的军队不多，只剩下劳尔手下的人马，劳尔反战，在他死之前应该是动不了，现在穆里尼奥不会放弃这个屠杀萨拉格萨的机会，所以我估计这几天之内齐达内、罗纳尔多、莫德里奇和卡卡的军队在和偷袭巴塞罗那的贵族回合之后肯定会掉大半兵力回萨拉格萨。这时候你们看阿拉贡的局势，风向好就往西北争回援萨拉格萨，如果不好就东北上，吉罗纳和其他的加泰罗尼亚北部实力不小，而且有传言瓜迪奥拉也在这一带。这个时候要尽量争取他们的援助。要知道这次偷袭巴塞罗那，除了我之外马竞没有参与，而且南方的城市现在在皇马人手里，这些加泰人应该不会…很恨我们。”托雷斯苦笑了一下，要让从来都瞧不起非神族的他放低身段去求这些加泰人也是无奈之举，阿拉贡选错了队伍，加泰罗尼亚可能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但是听信狼的说法，把自己的军队调出阿拉贡，留下马德里的军队直入空城是个大错，现在后悔也迟了。
　　格列兹曼对他言听计从，自然如此安排，只是不知道泰拉萨的阿拉贡人还能不能坚持到马德里分兵去打萨拉格萨。
　　托雷斯只停留了一个夜晚，第二天就启程去萨拉格萨，想要提前预警西蒙尼。他接受皇马人的叛变比哈维快了很多，虽然两个人都有爱人在卡斯蒂利亚。一方面是很小就做了大公，被西蒙尼当作下一任国王培养，对于政治和人心的冷酷早就再熟悉不过；二是同是入侵巴塞罗那的骑士，他自己知道换作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所有的一举除掉这两个国家的机会，因此将心比心，没什么好责怪的，要怪也只是怪自己没想到皇马的计划。格列兹曼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临走时还不忘让他给西蒙尼带回泰拉萨无恙的假讯息。他细细地看着格列兹曼眼里的神情，好奇这个孩子对自己到底是单纯的崇拜，还是别有企图，被格列兹曼握住的手的皮肤发烫，要说他完全不恨拉莫斯是假的，因此这个孩子在这时候更像是他的依靠，而不是依靠他的年轻军官。他和拉莫斯的婚姻已经结束了，不需要教廷的特批，不需要国王的首肯，任何人都知道他们不再有任何可能，在这个马竞分崩离析的时候，托雷斯知道自己应该用所有的能力笼络军队的领袖，除了忠于自己的加梅罗，戈丁之外，他知道自己必须对格列兹曼伸出橄榄枝。但是他没有，反而在心里劝自己假装没听懂格列兹曼殷勤背后的意思，忽视他没说出口的请求。托雷斯宁愿相信这是因为自己希望和拉莫斯的关系能让萨拉格萨躲过一劫，而不是因为他无法割舍自己的感情。
　　几天的时间托雷斯已经到了萨拉格萨，大半个城市几乎被烧毁，农民的茅草房顶不住大火，只剩下一片废墟，有些衣衫褴褛的农妇和儿童在草地里翻找食物，但是往往赤手而归。原先繁华的商铺和小店都只剩下破败的门板和空无一人的小巷。托雷斯暗道不好，难道自己比皇马的军队慢了这么多吗？他知道自己飞行的速度理应比马快一些，但是受伤和饥饿让他没法日夜赶路，而泰拉萨早就没有乌鸦可以当信使了。他在街上游荡，一面要担心哪里冲出来的劫匪强盗，另一方面又想找人问问情况，临近城堡，他几乎被冲出来了难民撞飞，双翅一振，停在高处才看到皇宫失火，原来他只比卡斯蒂利亚人晚了一两天而已。萨拉格萨已经沦陷了大半，好在城堡还在高处，仍能支撑，虽然现在他过去已经起不到预警的作用，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朝城堡飞去，一瞬之间想起自己原先还嘲笑过皮克为巴萨王朝而死是多么愚蠢，但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也没有一丝犹豫。他知道大部分马竞的贵族都在城堡里，就算是还在外地的此时也或被杀或逃跑，马竞的军队都去了加泰罗尼亚，城堡孤立无援，托雷斯从侧楼的窗户钻进去，小心躲避着已经攻进来了的皇马人。他担心自己的老师受害，当先一步抢进他的寝宫，大门敞开，里面桌椅板凳翻了一地，书被倒塌的烛台烧着，窗外下起来的小雨又浇灭了火苗。西蒙尼一身黑衣沾着血，倒在地上，身旁的人举起剑要往下砍。托雷斯从空中抓出荆棘箭，张开新铸造的弓，一箭正中那人的手臂，他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吃惊回头，原来是拉莫斯。相顾无言，随后托雷斯抬起弓，瞄准拉莫斯，后者也举起盾牌。
　　托雷斯不擅长近身战，假如拉莫斯的盾牌能挡住来箭，那么托雷斯就已经败了，反之假如拉莫斯没能护住要害，托雷斯的一箭足够致命。弓弦绷紧，蓄势待发，但谁都没有行动。上一次独处，还是在亲吻中安睡，现在就要兵戎相见，两个人自然都有些犹豫。时机稍纵即逝，托雷斯猛听得身后的脚步声，急忙向前俯身，正好避过古蒂神出鬼没的枪。托雷斯翻身一箭而出，古蒂肩膀受伤，但他双手都能使枪，把武器交在左手，踏上一步，缠住托雷斯。拉莫斯知道机不可失，捡起剑来劈在西蒙尼身上。托雷斯怒吼一声飞箭而去，拉莫斯背后又中一箭，但是护甲只让箭穿过肌肉，虽然痛却不致命。古蒂趁着托雷斯分神，□□他的下盘，托雷斯飞身而起挡住西蒙尼，要和拉莫斯拼个你死我活。拉莫斯急忙后退，不忍心看托雷斯的眼神，古蒂却不动容，又是一□□穿托雷斯的手臂，弓掉在地上，古蒂知道剩下的拉莫斯能解决的了了，转身离去。还有其他马竞贵族需要解决，不同于巴萨，这些人训练有素，武器在身，而且不少人对于卡斯蒂利亚人仍有怀疑，因此虽然初时震惊于大规模的入侵，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神智，防御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虽然因为没有军队而失去了大部分的城市，但是城堡本身却难以被攻下。西蒙尼受伤严重是个好事，但是加梅罗、戈丁等人带着讯息逃走，有可能去向曼联王朝求助，法兰克和意大利都是皇马的人，但是意大利教廷内部动乱严重不可依靠，神圣罗马帝国太过分裂没有军事能力，曼联王朝虽然一直不参战，但是说不准加入马竞和加泰北部合作，卡斯蒂利亚仍然不能统一伊比利亚半岛，更何况还有蠢蠢欲动的葡萄牙人在西边时刻想要入侵。这样古蒂只有更加希望速战速决，因此留下拉莫斯做剩余的工作，危机之中没有想到拉莫斯和托雷斯的政治婚姻可能不仅停留于表面。
　　拉莫斯等自己的老师离开才低头去看托雷斯，西蒙尼早就没了呼吸，托雷斯从他身上抬起头来，面纱松开滑下脸庞，托雷斯没有把它捡起来，他已经不需要这个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死盯着拉莫斯，后者蹲下身来，轻轻用手指抹掉爱人的眼泪。
　　离开我，别轻易相信任何人。这是拉莫斯想要说的，他知道托雷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拉莫斯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让开去路，推开一个自己已经逐渐不能没有的人。【最后一次机会，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他们都懂。托雷斯把弓和箭拿在手里，离开房间。

　　从梦中惊醒，眼前华美的宫殿和舒适的床铺变成了坚硬的石板和一滩滩血迹，身体因为战斗而疼痛，劳尔慌乱地看看四周，才发现自己不能控制这具身体，只能借助这个人的五官来感知世界。他在古铁雷斯的身体里。
　　【何塞...我…你这是…】
　　【我想这是灵约的最高一层，没想到几百年了还能起作用。】
　　【你...没有切断我们的灵约？】
　　【我以为在我无数次早上从妓院回来之后你提前放弃了。毕竟手上的字几乎看不见。】
　　身体再次飞起，随后重重砸下地上，所有的痛苦刺激着劳尔的神经，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但是古蒂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他们已经很久不能像这样冷静地和对方交谈了，劳尔快要记不清楚他们热恋时候的样子，他们的隔阂起源于性格，劳尔反战，古蒂好战，都认为对方不够忠诚，裂痕加重在第一次卡斯蒂利亚和加泰罗尼亚的战役里，穆里尼奥登台之后，他们就没再私下说过一句话，没有人记得他们曾经相爱，连他们自己也快忘了。第二次加卡战役劳尔并不知情，只是略有耳闻，现在自己能感受到的处境证实了这一点，穆里尼奥意图吞并的不只是加泰罗尼亚，还有阿拉贡。
　　【你没有告诉我你们仍旧在打仗。】
　　【没有意义。】古蒂的枪逼开上抢的人。突然而来的灵约链接没有打乱他的计划，神出鬼没的枪每一次出击都会沾血。劳尔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古蒂，已经太晚了，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他早就不是在莫伦斯特手下掌权的大公，只是穆里尼奥的傀儡而已，他没有实权，也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你要保护自己】劳尔叮嘱古蒂，他渴望古蒂能回来，和他聊聊天，他渴望回到一切都很简单的从前。
　　敌人死在地上，古蒂身边只剩下齐达内和罗纳尔多，两个猎人族，前者是意大利教廷的法兰克主教，受封于穆里尼奥，在意大利支持自己的派系，大力打压本土的主教们；后者是葡萄牙的猎人族，和穆里尼奥是长期的同袍。
　　【你更要，不要违抗穆里尼奥陛下的意愿】古蒂不想承认他有多么担心劳尔，这个没有政治手腕的蠢货。现在他不在劳尔身边，没有人能替他小心暗处的刺客，或者仇杀，他能坚持到自己回去吗？现在知道了穆里尼奥的战争，劳尔肯定会反对，穆里尼奥不是爱听劝的人。
　　背后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两个人都眼前一黑，古蒂的翅膀折断，偷袭者一脚踩在他背上，用剑隔断他的翅膀。
　　【何塞！何塞！】劳尔疯狂地伸手，只抓到一团空气。
　　又一剑穿透后背，古蒂毫无防备，枪掉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偷袭者的狂笑声用同样的力度穿透耳膜，劳尔只能感受到古蒂的痛苦和眼前的黑色地板，古蒂被翻过来，勉强睁开眼睛，阳光照着踩在他身上的人，齐达内拿起剑，对准他的脖子。劳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何塞…】他渴望古蒂的回应。
　　古蒂咳出血，微微挑起嘴角看着法兰克人，不屑说话。
　　“你是个好战友，但是这是陛下的旨意。”齐达内脸上没有表情。
　　【不，这不可能，为什么是你？】
　　【跑，你是下一个，跑…】古蒂的声音顺着灵约传来，断断续续，劳尔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这一切要结束了。
　　【何塞，求你，何塞—】
　　【我…不后悔，下一次，还是一样，为了卡斯蒂利亚的荣光…】还有一句爱你，来不及说出口，但古蒂不会后悔先表达对王国的忠诚。无论多少次他都不会后悔。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所有的链接都切断了，劳尔挣扎着从泥潭里爬出来，还躺在床上，浑身冰凉发抖，泪水滚滚而下，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桌子上还有笔和羊皮卷，他颤抖着伸手，打翻了陶瓷碗，手指在笔周身卷曲，没有握紧的力气，只能一点一点推着笔头，试图描画出自己想写的字。泪水不断的掉在纸上，晕开一片片黑蓝色的痕迹。

　　托雷斯闯进室内的时候就看到古蒂躺在地上，喉咙上的剑伤几乎把他的头和身体隔断，耀眼的金发被血凝成一股股的歪在地上，像是开败了的郁金香。他双脚在尸体前顿住，无法想象是谁能啥的了神物的持有者，适才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几个房间，城堡里一片狼藉，大部分马竞骑士都殉国了，几个仍是人类或者刚刚换血的小骑士，最多不超过五岁，面对抬起头才能看到脸的敌人仍毫不犹豫的拿起剑抵抗，人人都发誓要战斗至最后一息，每一寸卡斯蒂利亚夺来的土地都被鲜血沁润，可惜现实绝不会为了英雄停下脚步，他们可以拖后皇马的脚步，但是马竞的城门被打开，护城河拦不住皇马的军队，马竞骑士毫不例外都是死而已。托雷斯知道自己没法面对千军万马，只能回泰拉萨，争取在卡斯蒂利亚军队回援围困泰拉萨的军队之前让格列兹曼和戈丁迅速离开，也许能和吉罗纳这些地方建立联盟，但是古蒂之死太过奇怪，他忍不住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很多伤口，但是也不排除偷袭的可能，每一个他知道的马竞有些能力的骑士都已经战死，或者还在泰拉萨，那么这会是谁呢？
　　“费尔南多！”拉莫斯从他身后冲过来，托雷斯翻身一箭射出去，正中枪杆，枪从两边折断，拉莫斯急忙附身避过托雷斯的第二箭，但还是小腹受伤翻滚在地上，拾起古蒂生前所用的神物，拉莫斯不怕倒刺硬生生扯出小腹的箭，血肉横飞。
　　“我已经放你走了，为什么还要杀害老师？”
　　“不是—因为他该死，入侵萨拉格萨的人不会活着离开。”托雷斯不想辩解，兴许就是马竞人杀的，那这样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即使不是，他也不屑于恳求拉莫斯或者试图让他平息怒火。
　　“那么就试试看。”拉莫斯架起枪冲了上去，托雷斯一个空翻躲开枪尖，他听到了齐达内和罗纳尔多的脚步声，不想再跟他们纠缠，托雷斯从窗户飞走。
　　“他杀了老师，拦住他！”拉莫斯也看到了二人的到来，不等回答，也从窗户里追了出去。但这毕竟是萨拉格萨，托雷斯随意躲藏在城堡的暗处，拉莫斯虽然在这里住了四个月，但是没有好好记过地形，现在自然追不上托雷斯，这样后者逃出生天，往泰拉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