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路一西

5、不知所起

　　时延觉得自己自从碰见了顾城就开始流年不利，卧床就是家常便饭。时延不愿意见顾城，不想面对失控了的自己。顾城知道时延不愿意见他，这几天白天都没有出现在时延面前。时延睡下的时候顾城没有回来，时延醒来的时候顾城已经走了。如果不是每天早上床铺上有另一个人睡过的痕迹，时延甚至觉得顾城这些天都没有回来过。百无聊赖的时延，开始重操旧业，又去糟蹋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了。每天戴着个大草帽子，和园丁一起暴晒在阳光下，蒸发着身体里的水分和郁闷，滔滔不绝的闲侃夹杂着爽朗的笑声偷偷藏进湿润的泥土中。顾城听了福伯的小报告后点了点头。时延闭着眼睛，整个侧脸陷入白色枕头里，嘴微微张开，睡得香甜。顾城轻轻躺上床，侧过身，正对着时延，凑上前亲吻了他的额头。时延觉得夜安静极了，虫叫声混着顾城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杂乱无章。时延看着顾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今天顾城没有出门，两个人在餐桌上默默无声地吃着早餐，时延想这顿早饭恐怕吃得不消化。盘算着赶紧吃完闪人的时延，刚放下刀叉。顾城就出了声。“收拾一下，待会一起出去。”时延顿了顿，点了点头。时延依旧在院子里修树枝，院子里的一片树林都要被他修秃了。福伯在院子里苦着脸，抱怨着：“时延少爷，你就放过这些树吧。”院子里的都哈哈笑了起来。时延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红扑扑的，眼睛弯弯地笑着说：“福伯，这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顾城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楼下时延目光流转，手指摩挲着杯口，喝了口咖啡。
　　顾城带着时延去了家私人别墅度假村。客流量不是很大，环境清幽，别墅群门口养着几只藏獒，流着透明的哈喇子，两只眼凶狠的盯着来往的车辆。顾城出去了，时延一个人待在房间休息。睡醒以后，循着动静走到客厅，看见顾城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几个人，时延只认识其中大着肚子的魏可瑜。魏可瑜的手挽着身边的中年男人的胳膊，旁边还坐了个面色严肃的男人，垮着脸正在和顾城争论着什么。顾城一脸漠然地听着。顾城拉过时延坐下，自然地捏着时延的手指。坐在对面的三个人，面色都有些难看。魏可瑜整理了下表情，笑着和时延打了个招呼。时延笑了笑，安静地坐在顾城身边。原来刚刚垮着脸的男人是顾城的二哥，顾义，顾青炎的父亲。魏可瑜挽着的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外公。魏可瑜怀了顾城孩子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却许久没有顾城要娶魏家小姐的消息。虽然是个私生女，可是一想到能攀上顾城这座金山，魏家人按耐不住，不敢找顾城，找上了顾城的二哥，顾义，想让他帮忙讨个说法。顾义打听到顾城来度假，一鼓作气地带着人寻了过来，说是两家人商量一下婚事。顾城却丝毫没有要办婚事的意思，顾义这才黑了脸。顾义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着，心里却是毫无法子。牛不喝水又不能强按头。何况顾家当家作主的是顾城不是他顾义。顾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顾义不敢再说下去，对魏家人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丧气地出了房间。
　　“三爷这是被催婚来着了？”顾城无奈地看着他。“三爷不想要孩子吗？”顾城风轻云淡地回他：“有个前提。”时延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得是自己的孩子。”顾城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就进了卧室。时延仿佛能看见顾城头上一群羊正撒着欢吃着草儿。实在太值得同情了。时延咧着嘴角，走进卧室寻顾城，顾城裸着上身正在穿薄针织衫。顾城回过身，用眼神询问时延：怎么了？时延摇摇头，走上前给了他个爱的抱抱。顾城又好气又好笑，没说什么，随他去了。两个人在房间里用的晚餐。吃完饭，时延提议出去走走散散心。顾城没有异议。路上遇见了吃完饭回房间的魏可瑜父女俩。“三爷这是？”顾城点点头，没有说话，时延只好解释道：“去外面散散步。”魏可瑜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看着顾城走远。“人真是有潜力的演员啊~”时延有感而发。“时影帝说的有道理。”时延被怼得无话可说。“感情就像夜里的萤火虫，越是声势浩大，越容易吓走它。”顾城一脸调笑对时延说。“嗯，谢谢三爷指摘我的演技。”时延扬起嘴角，步伐轻快地向前。时延和顾城顺着野外曲折的小路走走停停，精致的路灯照亮了这条延伸到夜幕下的路，时延和顾城走不到尽头。时延野够了，拉着顾城往别墅群走。门口的几只藏獒，眼睛闪着绿色，贪婪地盯着时延。时延有些怵得慌，抓紧了顾城的手。顾城感觉到了他的害怕，加快了脚步。“害怕的话，一个人不要来这里。”“不是，就是有些怵得慌。”顾城在别墅呆了三天，这三天只要跨出门，总会在各种途中遇见魏可瑜，简直阴魂不散。顾义以各种理由来找顾城，各种暗示，顾城不为所动，最后直接不见。
　　顾家的车停在别墅门前，载了人驶出别墅群。却在门外被魏可瑜拦下，顾城不耐的皱皱眉头。司机放下窗户，魏可瑜柔柔弱弱地对时延说：“时延先生，可瑜有些话想对你说。”来者不善，时延拒绝了。魏可瑜拦着车，不让过。一脸焦急，却有恃无恐。时延握了握顾城的手，“三爷等我一会儿。”说完开了车门，走了下去。魏可瑜一脸难色地看了看顾城的方向。时延跟着她走进门内。魏可瑜站定，含蓄地笑着：“时延先生，是打算一直跟着三爷吗？”“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那如果说，我可以帮你呢？”意料之中。“可是我暂时不打算离开。”魏可瑜收了笑容，淡淡地说：“可是，你在的话，三爷是不会和我结婚的。”不，姑娘，顾城是不会和你结婚的。无论我是否存在。面对威胁，顾城不是个会妥协的人，他只会解决威胁。时延摇摇头。魏可瑜有些歇斯底里逼近时延：“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妨碍我？！”时延连忙后退保持安全距离。身后传来犬吠声，时延条件反射，身体一抖，转过身，两米外的几只藏獒兴奋地吼叫着，透明的唾液滴在地上，形成个水圈。时延的背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向前一扑。顾城听见狗叫的时候就感到不安，下了车，寻找时延的背影。就看见魏可瑜把时延推了出去。顾城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魏可瑜拉着顾城，被一把甩开。来不及思考，顾城把时延紧紧地圈在怀里。
　　枪声拉回了时延的神经，四周纷纷扰扰。时延搂住顾城的腰，想扶起他。顾城蹙紧眉头，时延立刻松开手。四周的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把顾城抬上担架。时延跟上，瞟了眼被人扶起来的魏可瑜。顾城被送进手术室，时延衣服上都是血，手上也是，都顾城的。时延甚至还记得那种温热滑腻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颤。手术结束，顾城被送进VIP病房，时延一直坐在床边。夜里顾城起了高烧。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出入病房，时延恍惚得仿佛一场噩梦。时延是在病床上醒来的，福伯在旁边守着。时延要起身，福伯扶着他，递了杯水给他，时延推开。福伯急忙说道：“三爷没事，已经醒了。”时延没有停下，起身穿上鞋，跑到顾城的病房。顾城确实醒了。护士正在给他换点滴。顾城看了看时延，皱起了眉。护士紧张地问：“三爷怎么了？”顾城摇摇头，没有说话。时延走到顾城床前蹲下，整个身子还在微微颤抖。顾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为什么？”时延抬起头沙哑着声音问。顾城摇摇头。时延站起来，晃了晃，走出了病房。
　　第二天，时延一身狼狈地站在顾城面前。顾城冷着脸问他做什么去了。时延沉默。去洗手间洗了澡，换了身顾城的衣服，一言不发地爬上顾城的宽大舒适的病床，离顾城远远的。顾城问他有没有受伤。时延涩涩地说：“没有，我很好。”顾城感觉时延碰到了他的手，手指挤进他的手指，十指紧握。然后，屋子里响起时延微弱的鼾声。福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去做什么了？”“时延少爷把魏可瑜小姐丢进了度假村的犬舍，虽然被发现的早，但听说孩子没有了。”顾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另外，魏小姐的脸好像被狗咬伤了。”福伯继续回答道。顾城好奇：“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吗？”福伯摇摇头。顾城用目光描绘着时延五官。好一会后，闭上眼。时延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会儿顾城，又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