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翼》王一鸵

7、第 7 章

　　最后肖子逸还是没能申请到，他找到化妆品的时候还没开口就被告知不行，并且对方看了他写的检讨后还让他重写。
　　肖子逸把重写的检讨拿给他看，勉强过了关，走之前还被有情提醒让他准备好泳帽泳镜泳裤，下周游泳课准时到达游泳馆。
　　肖子逸走在路上，周围都是市中下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好不热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
　　“啊，喂。是肖大侠？”
　　“正是在下。”肖子逸笑了笑，这是他网购时的名字。
　　对方也笑了笑说，“你的快递吧，我送到你家的时候，物业说你家挺长时间没人回来了。给你打电话没有接。物业打电话给业主的时候对方让扔了。我觉得东西挺贵的，扔了怪可惜的，一直没扔就等联系上你呢，这怎么处置啊？”
　　肖子逸想起来这是他在网上代购的画具，因为是海外的，所以等的时间有点长，等到他都搬过来了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件事儿。
　　“哦……我现在不住那儿了，能改地址吗？”肖子逸说，“加钱都可以。”
　　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肖子逸把地址给发了过去，还好好感谢了一下小哥。
　　说扔了的人一定是他爸，他反感自己画画也不是一两天了。肖子逸挺窝火的，从他和老妈签了离婚协议那一天，就没见他人影了。到现在搬过来快一周的时间，一个电话没打，一声问候没有，肖子逸都以为自己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今天接到电话听见对方说把东西扔了的时候，他就很不爽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这套画具一样，扔了，扔了！他甚至能想象到他爸说这两个字的语气。从他的视线扔了，垃圾一样。
　　肖子逸抬头吸了一口气，路灯有些晃眼睛。
　　操。

　　“收翻，蹬腿，哎….滑行，抬头吸气！吸气！吸气！”江扬一拍水面，“抬头吸气，你不吸气光往外吐气不怕淹死吗？啊？”
　　邹军在旁边笑的快岔气儿了；“哎，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他手一指挂在水线上的小孩，“你看他都快哭了，泳镜都起雾了。”
　　“不是，他都学了快两个学期了。蛙泳都还没会，我感觉他要是再不会他妈就要怀疑我的能力了”江扬把小孩脸上的泳镜拔下来让小孩舔了舔，又给他戴上，“埋头蹬腿，抬头吸气。明白吗？”
　　小孩点点头，手放开水线，往前一蹬。
　　“哎对，蹬腿，抬头……”
　　邹军看了看江扬和他带的小孩，转脸看向岸上一直站着的小姑娘；“你确定不下水？”
　　小姑娘包着眼泪摇头。
　　“你看啊，这水，”邹军在自己大腿边上比了一下，“才这么点儿高，淹不着你。”
　　“我不……”小姑娘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邹军看着这位姑娘，这要是个男孩他就直接把他提起来扔进泳池里，但是这是个小女孩。他只好看着她哭，打算等她哭完了在把她提到泳池里。
　　可是这姑娘的架势就没打算停。
　　“还哭呢？”江扬带着小男孩游了一个来回。
　　“啊……”邹军挠了挠脑袋，“咱俩换着带吧。”
　　“算了吧，虽然这小子笨，但是他不哭啊。”江扬拍了拍男孩的头，“继续…..”
　　“哎，你别哭了，你看。”邹军指了指水面，“泳池都满了，装了你的眼泪咸咸的。”
　　“你骗人。”小姑娘吸着鼻子说。
　　“没骗你，不信你下来尝尝？”
　　“.…..”
　　邹军好说歹说把她弄下水，拿了一块卡通浮板让她趴着玩儿，现在笑得不可开支。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半小时，邹军感觉自己嗓子都快哑了，把小女孩还给她妈妈的时候心里想，可算是打发走了。
　　“走吧。”江扬过来勾着他肩膀，“人周雨等着呢。”
　　“我能……不去吗？”邹军问。
　　“别找话说，不都说好了了吗，况且今天人生日呢。特意邀请你呢，能不去吗？”
　　邹军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周雨是他们俱乐部里的唯一一位女教练，算是一枝花。邹军本来不是想去的，他明白周雨的意思，也正是明白周雨的意思他才不想去，看来今天这傻是装不下去了。
　　江扬拖着他上车的时候，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反抗，最后还是屈服在江扬的淫威之下。

　　“我回来了。”肖子逸把鞋子放好，老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爸让你打个电话给他。”老头说。
　　“.…..我不打。”肖子逸往房间走。
　　“让你打就打。”
　　肖子逸停顿了一下，掏出手机，拨号。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
　　肖子逸听见他爸声音的时候想到自己房间去的，想了想还是在客厅坐下了。
　　“喂。”
　　“你和同学打架了？”没有嘘寒问暖，开口就是质问。
　　“恩。”
　　“恩？肖子逸！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妈离婚就是欠你的了？是不是觉得爷爷奶奶管不住你了？你是不是觉得第一天到学校就和同学打架光荣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肖子逸都替他喘不过气来。
　　“你是不是觉得你那一身的坏毛病我就治不了你了是吧？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天天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工作，为的是什么？”
　　肖子逸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远了些，老爸的声音透过话筒让他透不过气来。
　　质问，质问，无止境的质问，肖子逸感觉自己就像个犯人一样被质问着。你不愧疚吗？你不羞愧吗？你不感觉丢人吗？
　　打架就该愧疚了？打架就要羞愧了？打架就丢人了？打架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凭什么就他要愧疚、羞愧。觉得丢人？
　　“你听没听见？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要是再看见你画画，你就不要读书了！”老爸吼道。
　　“画画怎么了？画画什么错？当初还是你送我去学的画画你忘了？你看过我的画吗？你知道我要表达的是什么吗？你懂吗？你懂吗？”
　　“不要跟我讲这些！”老爸在那边吼道，“你要是再跟我讲画画你就不要回来了！”
　　“不回就不回！”肖子逸说。
　　“肖子逸！”
　　“肖子逸！”
　　老爸的声音和老头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挂掉了电话。
　　“你怎么和你爸说话？！”老头吼他，神情和他老爸几乎一模一样。
　　“他不是我爸！”肖子逸说完摔门走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肖子逸觉得自己傻逼了，现在老爸又不在，自己出来了反而没地方去。
　　也不能回去，不然很打脸。
　　肖子逸在街上逛了半天，伸手打了一辆车。
　　“去哪儿啊？小伙子？” 司机师傅问他。
　　“您随便开吧，我想想……”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在屋里待不住，没地儿去也不想回家，真是……”师傅小声说了一句。
　　“您就带我去年轻人都爱去的地儿吧。”肖子逸说，他也是实在找不到地方去了，也想不出自己能去哪里。
　　师傅一脚油门七拐八绕的带他到了地方。
　　“到了，这儿就是本市年轻人聚集的地儿。”师傅说。
　　“.…..谢谢您啊。”肖子逸付了钱，吸了一口气开门下车。
　　这地儿……好吧，他承认，这种地方无论是在那座城市都是年轻人聚集的胜地，这师傅还真是没带错。
　　肖子逸看了一眼右手边排列的酒吧，什么样的名字都有，中文的英文的，甚至不知道什么文的名字，眼花缭乱的。
　　走了两步他有点后悔了，旁边的树根下躺了一位大哥，捧着自己的四十多码的鞋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不是说好过完年就结婚吗？你背着我和那个人跑了！”
　　“我错了，我现在就和我妈说除了你谁都不行。”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虽然我快，但是我爱你啊。”
　　这信息量太大了，肖子逸往旁边闪了闪，他生怕这大哥抱着自己大腿。
　　他又往前走了走，整条街都是吵杂又热闹的氛围，在进去和不进去之间犹豫了一下，肖子逸挑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很别致，名字叫做Depressed的酒吧，他记得好像是沮丧的意思，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挺沮丧的。
　　所以他抬脚就进了Depressed

　　邹军走到洗手池旁边洗了洗脸，他感觉自己喝的有点多，待会儿要注意一点儿了，不能让江扬给灌醉了。
　　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出了男厕所，周雨就靠在走廊等他。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他把纸团了团扔在垃圾桶，走了过去。
　　“有事？”他问。
　　周雨掏出烟来自己点了一支，给他一支。邹军把烟一点靠在墙上等她开口。
　　周雨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他又点了一支烟才开口。
　　“我吧……等这个机会挺久的了。”周雨看了他一眼，“今天我生日，刚刚吹蜡烛的时候我许了一个愿，我一直都对你……”
　　“我不喜欢女生。”邹军赶在她说完之前抢先说。
　　邹军感觉她愣了愣。
　　“拒绝我就拒绝我呗。”周雨看了他一眼又转开，笑了笑，“这算是个什么借口啊…..”
　　“这不是什么借口，我就是这样……”邹军停了一下，“这样一个……人……”
　　本来不想说的。
　　邹军本来不想说的，除了宋萌萌他还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包括这次，他也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想瞒了。
　　“靠！”周雨靠在墙上起了起身又重新靠了回去，“我说呢，老娘长得这么好看你居然不动心！”
　　“你……不觉得很….”邹军看她。
　　“我觉得什么？我居然费劲心思暗示你那么久。”周雨对他说，拍拍头发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保密。”
　　邹军看着她推开包厢的门，靠在墙上把烟抽完。掏出手机给江扬发了短信说自己先走了，烟头一扔，朝门口走去。
　　可能是今晚上的酒喝得有点多，可能是隐瞒了太长时间，刚好在这个时间点，刚好这件事，刚好说出来了。
　　邹军往前走了走，附近的出租挺不愿意搭他这种从酒吧里出来，喝得走路都有点飘的人。今晚上的风有点大，走了两步就感觉刮得脸生疼，邹军把卫衣帽子戴上，双手一环有些猥琐的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挺多喝多了乱撒酒疯的人，有抱着树谈情说爱的，有躲在旁边吻的天崩地裂的，有举着瓶子追来追去的，邹军还算是比较灵活的穿梭在这些人之间。
　　对面闪出来两个人，前面的人被后面的扯着袖子不放。前面的人使劲儿的甩袖子，后面的人都快要搂上去了。

　　“你放开！”肖子逸说。
　　“你跑什么啊。”对方使劲儿的扯着他的袖子，肖子逸把拉链一扯，被迫使出一招金蝉脱壳。没想到还没跑出两步远，又被扯了回来。
　　“帅哥，进了这个门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你要在上还是在下我都可以的。”对方抱着肖子逸的腰说道，一边扯着他的毛衣，就差直接给他扒了。
　　“不是，我不是！”肖子逸一边拯救自己的衣服一边解释，“我就是进错了，进错了！”
　　他不过就是看这个酒吧很别致，很干净。谁知道那么别致，一进去就被一群男人围了起来，还有人在他屁股上摸了两把，气的他想打人，转眼又不知道是谁干的。
　　看了一眼周围都是打扮别致的老爷们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进了gay吧了。赶忙往外跑却被人拉着不放，再这样下去他得被扒光了不可。
　　“你给我松开！”肖子逸把那人一掀。
　　这一掀来的有点突然，愣生生把抱着他腰的那位给掀了一个踉跄，肖子逸趁这个时间赶紧跑，转身就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想都没想就朝着那人跑过去。
　　邹军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毕竟他们两人之间闹了不少误会，而且肖子逸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有消。
　　但是看情况又不大像，肖子逸一个转身从面向他的位置转到他身后，扯着他衣服上的帽子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
　　“哎！”邹军赶紧扯了扯自己的帽子，差点被勒死。“你干嘛？”
　　“帮个忙！”肖子逸说。
　　“为什么？”邹军心想我们俩误会都还没整清，你又让我帮忙？
　　邹军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见过几面。但肖子逸一直给他的感觉就是挺讲究的，这么些天来就没看他穿过同样的衣服。但是他现在这个模样挺邋遢的，衣服明显是被扯的领口都变了型，袖口也被拉的一边长一边短。
　　“算我欠你的！”肖子逸有些着急，那位扯他衣服的人已经拿着他的衣服走过来了。
　　“哟！原来是有男朋友啊，我说你怎么跑的那么快。把你男朋友叫上一块呗。”一边说一边还甩着肖子逸的衣服。
　　“男朋友？”
　　“男朋友！”
　　肖子逸和邹军的声音同时响起来，同时还有点破音。
　　“我不是！”肖子逸看了一眼邹军，又看了一眼抢他衣服的人，“把衣服还我！”
　　邹军没说话看着对方。
　　对方笑了笑说，“不是就不是呗，一起玩玩儿总行吧。”
　　肖子逸无语了，可以说是被对方整蒙圈了。他没经历过被一个男人扯着袖子追了半条街的经历，也没有这种丢脸丢到姥姥家的经历，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方明显是这方面的老手，就是想逗他玩儿。
　　邹军听了个大概，看了一眼后面酒吧的名字Depressed。基本猜到肖子逸的事情发展经过了。
　　“玩儿就算了，家教严。”他走上去把对方手里的衣服抢了过来，“下次再说。”顺手勾着肖子逸的脖子就往外走，脚下生风，就差起飞了。
　　“你……”肖子逸想说话来着。
　　“快走，趁他没反应过来。”邹军搂着肖子逸的脖子加快速度，两步就消失在路口了。
　　估计对方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再加上邹军长得又高，抢衣服的手速又快，两个人撤退的也迅速，一直都没有追上来。
　　直到坐上出租车喘了半天才匀过气儿来。
　　等了半天肖子逸才想起笑来，本来一肚子的火找不着怎么发，经过这么一折腾倒也是轻松多了。
　　“别笑了，跟驴叫唤似的。”邹军感觉自己的酒都醒了差不多了，背上有点微微冒汗。
　　“哎、哎、哎。”肖子逸哎了三声，“真是智商下降了。”
　　“是直接扔在酒吧了吧。”邹军说。
　　说完肖子逸又开始笑，他看了看自己的毛衣，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的了，估计没法穿了。
　　笑完了他才斜着眼睛瞟邹军，似乎在等他问点什么，说实在的今晚上这状况是个正常人人都会忍不住问两句。他正等着邹军开口呢。
　　邹军半天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时不时的划拉一下手机，看一眼窗外。
　　“哎……你……”肖子逸碰了碰他肩膀，“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邹军看了一眼他被扯得变形的领口露出来的脖子和锁骨，移开了视线。
　　肖子逸瘪了瘪嘴，把眼睛朝窗外看了过去。
　　这样神奇而刺激的夜晚，犹如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
　　不对，应该是肖子逸夜游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