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翼》王一鸵

19、第 19 章

　　“你敢不敢一个人走这个防空洞？”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对着邹军说，不知怎么的邹军觉得这个小女孩很熟悉。
　　“你敢不敢和我赌一个？”小女孩又问他。
　　“赌什么？”邹军问她。
　　“一个人走这个防空洞啊！”她撅着嘴说，“咱们两一人一次，谁怂了谁就请吃雪糕！”
　　邹军感觉自己好像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女孩带他走过一片田地，来到了一座废弃的防空洞面前，里面黑洞洞的，好像多走两步就看不见身后的太阳了。
　　他记得这好像是小学的时候，宋萌萌有一天告诉他，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宝地，就是一个防空洞。
　　他俩还傻乎乎的打了一个赌，输了的赌注是不是请吃雪糕他都忘记了。
　　“我在防空洞的那边等你啊！”小宋萌萌对他说，“你记住要一直顺着墙走。”
　　邹军往前走了两步，防空洞最外围的地上有不少的废弃酒瓶，烟蒂什么的，还有一些碎掉了的砖头，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就开始有些看不见地上有什么了。
　　邹军回头看了一眼洞口，只有半人高的光亮。
　　他一只手摸着墙往前面走，手指间是粗糙的触感，是一块块没有细细打磨过的砖块，还有一些斑驳的裂纹。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洞口的光亮只有指甲盖大小了，再走两步就彻底看不见了。
　　邹军摸着墙继续往前走，脚下时不时会被地上的砖块还是什么的东西绊倒。他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发现什么都看不见。
　　伸手不见五指大概就是形容现在的状态。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反正什么都看不见。邹军仅仅靠着一只手在墙上摸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这个防空洞里有没分叉口，或者说这个防空洞能不能走得通。
　　他就一直闭着眼睛往前走往前走.....
　　“军儿！邹军！”他仿佛听见宋萌萌在喊他的名字，睁开眼睛前面出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光亮。
　　邹军开始加快自己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看见一大块光亮的时候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宋萌萌插着腰站在洞口笑他，“你刚才是不是怕了？”
　　邹军喘着气，心跳的咚咚咚的，眼前插着腰的宋萌萌猛地一下变了形。变成了肖子逸！
　　邹军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好一会儿才平稳下来。
　　他抬手看了一下时间，才凌晨三点，估计是宋萌萌变形变得太厉害吓得他现在没有一点睡意。
　　将冰箱里仅剩的最后半瓶水喝掉以后，邹军才觉得缓了过来。笑死人了做个梦做得一身冷汗。
　　他溜达到阳台，带开窗户，外面吹着细微的风，被前面的楼遮住一半的月亮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邹军掏出手机来，这才看见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你什么时候比赛？”
　　肖子逸发这条消息的时间显示是夜里十二点过，那个时候他估计睡得正香。
　　“后天上午，八点。”邹军回复了消息，关上阳台的窗户，躺回床上。
　　宋萌萌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两个气球人，一个完好无损充满了气，旁边那个袖子破了挂在墙上跟个鬼似的。
　　配文：你要振作起来啊大兄弟！
　　邹军笑了一下，在底下评论；哈哈哈哈哈！
　　夜已经很深了，睡意在安静的空间里渐渐浓了起来......
　　肖子逸抱着脑袋在地上蹲了挺长时间，站起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腰撞在了后面的柜子上。
　　“卧槽！”
　　因该是蹲的时间太长了，肖子逸眼前黑的时间也挺长。
　　他关了客厅的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门进去。嗯，熟悉的味道。
　　屋子里挺安静的，他走到书桌前面，用手抹了一把凳子上的灰坐了下去，愣了一会从包里掏出烟来叼上。
　　房间门就直接打开着，这要是在以前，敢抽烟，还敢在房间里明晃晃的抽烟，行为是属于不要命的哪一种。
　　但是现在，就算他叼着烟在房间里跳个舞都没有人来管他，这前后的差距，一时之间还有些让人不适应。
　　夜有些深了，楼上的住户拉了一下凳子，很轻，和每天早上肖亚申拆房子似的声音根本就比不上，但是肖子逸还是听见了。
　　这间屋子太安静了，甚至安静的有点可怕，除了现在他房间里开的这盏灯以外，四周都被黑暗包裹着。
　　肖子逸感觉这些光照不着的地方，仿佛带着恶意，想要侵略这片唯一光亮。
　　他看了一眼被放在书桌边上的合照，伸手把照片扣在了桌面上。
　　浴室里的水还能用，洗完澡以后他看了一眼镜子发现嘴巴上面又有点肿。
　　还好，问题不大。
　　肖子逸摸着黑往房间走，客厅太大了开着灯有点浪费，再加上开灯以后实在是显得空旷他就没有开灯。
　　走到房间门口，一转身，脚指头“哐”的一声撞在门框上。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肖子逸疼的抱着脚蹲下去，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开始转。
　　“我操！”他咬着牙齿说，“我操你大爷的！”
　　负面情绪弥漫的速度很快，眼泪掉下来的速度很快。他小声的啜泣着怕被人听见，毕竟都这么大个人了。
　　可事后来，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抱着脚的姿态慢慢变成抱着膝盖，靠在墙角。
　　邹军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了，睡了一觉起来感觉世界都清晰了。
　　手机上有一串未读消息，宋萌萌从早上八点就开始不断的发消息，一点开邹军连看都不想看了，一百多条的未读消息。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刚想到宋萌萌，她就打电话来了。
　　“起床起床起床！”宋萌萌那边一个劲的喊。
　　“起了。”邹军把电话拿远了一点，太吵了，“你大早上的干嘛？”
　　“出来浪！”宋萌萌说，“林育他哥的电玩城今天开业，我们有一把现金抵用劵！我要抓娃娃！出来浪出来浪！”
　　邹军对着镜子刷牙，吐了一口泡沫说；“你能不能干一些和你的气质相符合的事情？抓娃娃是你该做的事吗？”
　　“怎么了？你不知道那个积分第一名的娃娃有多大！”宋萌萌在那边夸张的说，“你赶快过来！”
　　假期的时间，走到哪里都是人山人海，街上的门店放着背景音乐隔两米就换一种，隔两米就换一种，邹军感觉一路走过去各种风格都听了一个遍。
　　“你们到底在哪儿？”他发了一条语音给宋萌萌，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二楼的麦当当！你快来吧。”
　　麦当劳得人.....多得也是离奇，邹军在门口愣是聚精会生的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宋萌萌。
　　“你怎么不再找个人多的地方？”邹军走过去坐下，手里的包想要放下，环视了一周都没找到空着的凳子，只好抱在怀里。
　　“没用的，现在这个点，走哪都是人。”宋萌萌说，“你知道这个位置是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抢到的吗？”
　　宋萌萌讲着如何站在桌子旁边等一对情侣互相喂完了食，有事怎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俩腻歪，最后是怎样等到两人走的。
　　“接一下，接一下！”林育手里端着一堆山似的托盘走过来，邹军抬手接了一下。
　　“你们是饿慌了还是怎么的？”看着满桌的吃的，邹军忍不住问，“吃得完吗？你们。”
　　“有券！”宋萌萌扬了扬手里的劵，“林育他哥给了很多，今天可以免费畅玩加畅吃！”
　　邹军以为是服气的，三人解决了桌上的东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就去了电玩城。

　　后来是怎么停下的，又是怎么爬上床睡着的肖子逸不想回忆了，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整个人窝在没有铺床单和被套的床上，被子在身上裹了好几圈，眼睛也半天睁不开。
　　照镜子的时候肖子逸自己都吓一跳，自己的两只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重点是上嘴唇像是被虫子咬了一样有几颗小小的水泡，肿的整张脸看起来都相当不协调。
　　“卧槽？这是中什么毒了吗？”这副模样真的是太丑了。
　　“你这是病毒性疱疹，上火导致的。”医生看了一眼他红肿的嘴唇说，“这个凝胶两个小时涂一次，这个吃的胶囊配着这个降火的药一起吃，多喝水，明天就好了。”
　　医生将药都装在口袋里，递给肖子逸。肖子逸小声的说了谢谢，转身就走了。
　　估计周围的人看他都带着十分好奇的眼光，没办法，他现在是眼睛也肿着，嘴巴也肿着。肖子逸看了一眼旁边的窗户反射着的自己的影子，口罩，墨镜，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位大明星呢。
　　坐在沙发上，肖子逸捂着冰块，看着手机里凌晨三点的消息，按了几个字想了一下又撤回了，间隔时间有点长，他忘记了自己当时发这段话的情绪了。
　　冰块压在眼睛上有点刺，嘴巴上的疱疹涂了凝胶以后有点黏糊糊的。
　　肖子逸看了一眼屋子，他突然不想留在这里了，这间空了的屋子，生活了十多年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屋子；他开始很想念老头家极其艳俗的花床单，和非常拥挤的小蛋壳。
　　他掏出手机来改签了机票，在这之前肖子逸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想要逃离这个家。
　　冰敷了大概十五分钟，肖子逸感觉眼睛不再那么难睁开，就开始收拾东西。放在家里的衣服，没看完的书、还能用的画板、他努力的想要带走关于自己的一切东西，连一丝痕迹都不想留在这儿。
　　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塞得满满的，费了好大劲才将行李箱合上。看着塞满了的行李箱，肖子逸这才感觉心里不再空落落的。
　　至少在这个房间里还能有东西证明他的存在，也只有这些东西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他坐在行李箱上愣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到他都把这几个月的变化又回忆了一遍，转头看见倒放在桌上的相框，他伸手扶了起来。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至少在长大之前。
　　只是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往左，往左！等一下！右边一点点。可以了。”宋萌萌拍下按钮，爪子抓着一个娃娃晃了一下，结果又掉了回去，“我靠！”
　　“我来我来！你这个不行！”林育上前说，开始操纵摇杆。
　　“可以，这个位置很好。”宋萌萌趴在玻璃旁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说，“按！”
　　爪子往下抓了一下，碰了一下娃娃的耳朵，什么都没带上来。
　　“走开，走开！”宋萌萌上去推开林育，“浪费多少币了，一个都没抓上来！什么玩意儿！不玩了不玩了。”
　　邹军坐在后面的凳子上，电玩城的规模挺大的，不少的人都在娃儿，很多热门的项目后面还排起了队。
　　宋萌萌估计在抓娃娃这项事业上挺受挫败的，回来的时候一脸黑。
　　“怎么的？知道你不适合这项业务了吧。”邹军笑她。
　　“不是，着个东西怎么那么难抓？”宋萌萌一脸难以置信，“我俩用了接近六十颗币，一个也没抓上来！”
　　“那你就换一个玩儿呗。”邹军伸手一指旁边的投篮机说，“敢不敢比这个？”
　　投篮机挺常见的，刚刚有人玩儿的时候邹军就在旁边看了一会，他觉得比起抓娃娃，投篮机有意思多了。
　　“卧槽！比啊！这个必须比。”宋萌萌看到投篮机来了精神，“赌什么？”
　　“比个数，少的两个人到跳舞机上面跳PPAP！”邹军说，“敢不敢？”
　　宋萌萌看了一眼林育，对方表示无异议。
　　三人排了一小会儿队，开始之前，邹军说；“记录是六百七十二颗球，你们有什么想法？”
　　“这个记录没有保留的必要了。”宋萌萌说。
　　“同上。”林育说。
　　“准备！”邹军将手放在按钮上。“开始！”
　　三人同时按下按钮，第一关挺简单的，定点投篮，篮筐不移动，一分钟进六十颗球就进入下一轮。
　　邹军几乎是一手一颗球，左右手同时开工，旁边宋萌萌和林育也是同样的姿势，看起来相当和谐。
　　第一局结束；邹军一百零七颗球；宋萌萌一百零三；林育一百一十。
　　第二句开始，篮筐开始移动。
　　邹军几乎保持和上把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手一球，结束的时候二百二十一颗球。
　　宋萌萌二百零四，林育二百一十三。
　　他们三人的动作更商量好的似的，整齐划一，不一会旁边就为了不少旁观的人。
　　每一关的时间越来越短，要求越来越高，邹军他们就像是上了发条似的，篮筐移动的速度也在不断增加，周围围观的人也越累越多。
　　有些看热闹的还拿出手机开始录视频。邹军他们到最后动作已经快到看不清，最后一关的时候，邹军开口喊了一声。
　　“退一步敢不敢。”他往后退了一步。
　　“草！”宋萌萌两人自然是马上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周围看热闹的有不少起哄的，时间只剩最后二十秒，不少人开始倒数。
　　“十！”
　　“九！......”
　　“四！”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倒数的队伍。
　　“三！”
　　“二！”
　　“一！”
　　邹军投出手里最后一颗球，完美！七百零七！电子板上闪烁着“新纪录”的字样。
　　最后的结果，邹军以七百零七的成绩拿了第一，宋萌萌和林育别以四颗球和六颗球之差输了。
　　“上吧，PPAP。”邹军看着他俩说。
　　俩人站在跳舞机上开始合着音乐跳PPAP的时候邹军笑的都快站不稳了，宋萌萌本来还挺放不开的，跳着跳着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爽！”跳完下来，俩人都是一脑袋汗，但是不得不承认，相当爽。
　　“还是投篮机适合我，抓娃娃什么的。我觉得还是算了。”宋萌萌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说，“不过你丫就是仗着自己手长，不然你肯定赢不了。”
　　“输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邹军看着她说。
　　宋萌萌一再强调，她是输在身高上，而不是技术上。邹军倒也不和她争论，偏着脑袋看旁边捕鱼的人。
　　“你去问问？”旁边有女声小声的说，“那个女生会不会是他女朋友啊？”
　　“不是吧？他俩也不亲密啊。”拧一个女声说。
　　“哎呀，你去问问嘛。”女生A说。
　　“一起去，一起去。”女生B拉着女生A的手准备朝邹军他们的方向过来。
　　邹军朝宋萌萌的方向靠了靠，手搭在宋萌萌肩膀上，把她拉了过来。
　　宋萌萌刚被拉过去就听见后面有声音说；“你看，我就说是他女朋友吧！”
　　憋着笑，宋萌萌靠在邹军肩膀上尽量看起来更加亲密。姑娘们，擦亮眼睛了，旁边这个人虽然长得挺好看，但是他好的不是你们这口啊！
　　“其实我真觉得你丫就是手长，不然不能赢得。”宋萌萌看着邹军又说了一遍，“哎，其实跳舞机也挺好玩儿的。”
　　“行啊，那下次咱再比一次，输了的跳葫芦娃。”邹军在旁边说。
　　“谁怕谁啊！”宋萌萌相当不服气的说。
　　“说真的是不是很感谢我们？”宋萌萌靠了了一下邹军的肩膀，“在这宝贵的节假日，我们俩还考虑到你，是不是很感动？”
　　“是是是，感谢萌姐！”邹军笑着说。
　　“哎！”宋萌萌低声在他耳边说，“刚刚那两个姑娘多可爱啊，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然后她又拉了一下林育大声说，“是不是啊？”
　　“啊？”林育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也下意识的回答，“是！”
　　“抽你啊！”邹军皱了一下眉头，看着他俩说。
　　“哎呦！吓死我了。”宋萌萌特别欠揍的说。
　　邹军提脚做要踢她的姿势，宋萌萌一看情况不对，拉着林育在马路牙子边上狂奔，周围的人跟看傻子似的盯着他俩。
　　邹军看着他俩的背影无声的笑着，揉了揉发酸的嘴角，果然，傻逼是会传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