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翼》王一鸵

18、第 18 章

　　四月底的温度仿佛上升到一个极限，一下子就拉开了春天的距离。
　　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哪里？
　　老太太嫌天气太热，这两天做的都是各种粥，以及凉菜。
　　这个凉菜吃多了的副作用……上火。
　　肖子逸起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嘴唇上面很痒，照镜子的时候发现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睡觉被蚊子咬了。
　　脚踝的绷带都拆了，现在走路戴着护踝，邹军把小绵羊还给了阿彪，现在他们两个都是走路上学。
　　“你的车宋萌萌还没还你？”肖子逸问。
　　“啊。”邹军把手机踹在兜里，“本来说是送我的，结果她自己天天骑。”
　　“死飞，不好骑吧。我以前骑的时候差点摔了就没骑了。”肖子逸说。
　　“我就摔了一次。”邹军站定看着他挑了一下眉，“因为有个二货突然蹦出来。”
　　卧槽！我那不是故意的好吗！肖子逸想要反驳，邹军却指了指他的嘴唇说；“你这是怎么了？”
　　“啊？”肖子逸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知道啊，感觉有点疼痒痒的。”
　　“要去药店看看吗？”邹军问。
　　“算了吧，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万一是晚上睡觉被蚊子咬了呢。”肖子逸摆手
　　“这两天有蚊子吗？”
　　“有吧…….”
　　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也没有几分钟就到了学校，肖子逸现在都习惯了市中的特性，会自觉地的把校服背在背包里，在校门口套上，进了校门又脱掉。
　　几乎四中所有的学生都这样做，邹军因为混了个脸熟，穿不穿校服都能混进来。
　　“我觉得你这个……”邹军指了指他的嘴，“会不会是过敏啊？”
　　“不知道啊，我上百度搜搜。”肖子逸掏出手机来自拍了一张自己嘴唇的特写。
　　百度上这样的病例还挺多的，但是每个人的症状都挺相似，却又有点不一样，肖子逸不敢自己往里带。
　　被男朋友咬了一下嘴唇，现在肿了怎么办？在线等挺着急。
　　什么玩意儿？
　　肖子逸点了进去，一网友提问，下面跟了一串回答，他一看这些人直接聊了起来。
　　楼主啊，有没有图啊？
　　点击放大图片。肖子逸点开看了一眼，这位姑娘的胡子有点明显哈。
　　楼主你是男的？
　　对呀。
　　男的？肖子逸返回看了一眼标题，被男朋友咬了一口…….
　　卧槽。
　　肖子逸立马抬头看了一眼，邹军和他一个姿势，一边看手机一边上楼。旁边的墙上贴着名人的标语吓他一跳。还以为是哪一位老师站在旁边。
　　“干嘛，一惊一乍的。”邹军看了他一眼。
　　“没事。”肖子逸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去班里了。”
　　“恩。”邹军也往自己班上走。
　　肖子逸看了一下旁边名人标语：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从这个图形上，我们做一点F，连接点F和点G……”高光在上面讲练习题，下面听的人并不多，但却没几个捣乱的，哪怕是听不懂也会支个脑袋盯着黑板走神。
　　刚转来的时候肖亚申告诉他不要招惹高光，这位年轻的教导主任能够坐上教导主任的位置就不是什么善茬。肖子逸也看出来了，高光随身都散发着“你们这些人玩儿的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这个人既有手段又不好惹。
　　只是…..肖子逸连了一条辅助线，他想起那天下午高光给自己的信封，他脸上没有过的的表情，肖子逸也看不出来他的意思，况且那天他自己及一脑袋都是火，也来不及看高光有什么反应。
　　现在想起来才会觉得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有些人会特别反感被人看不起，有些人会特别反感被人指责，而自己就是那种既反感被人看不起，又反感被人指着，做错了事情还会自责半天，甚至半夜睡不着的那种。
　　说实话，他害怕高光看不起自己、反感自己，虽然有没有好感并重要；他甚至会害怕高光会反感他老爸，然后他就会对自己形成一种你怎么会有这么个爸的感觉。
　　估计人人都怕这样吧，自己最不乐意曝光的一面拿出来晾晒在太阳光地下，那些深不可见人的小心思像是被撒了盐一样，挣扎，挣扎......
　　肖子逸挣扎着把高光就下的作业写完了，旁边班长把笔头咬的咔咔响，他都怕笔被咬断了。
　　距离正式比赛大概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邹军在这段时间几乎都待在游泳馆了，虽然不是特别重量级的比赛，但是这次比赛的地点就在市里的体育馆，有不少认识的人会来看，宋萌萌，林育，肖子逸，肖子逸......
　　“等会儿做一个赛前测试，昨天测得时候我感觉不得状态有些不稳定。”教练走过来得时候邹军刚好打算起水，听见这话有跳下水去了，“是不是没休息好？”
　　“没有。”邹军往前划了划水，“休息的还可以，您放心吧。”
　　对于邹军来说，唯一能拿出来炫耀，或者说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游泳了。不理你是从前还是现在，这都是他炫耀的资本。
　　一直以来都会有一种神奇的效应，就是约到临近放假的时候时间就过的特别慢。
　　宋萌萌早上刚来班里就说；“为什么这周的时间过得这么慢啊？我以前老感觉吃几回蒸饺就到下一周了，这周我感觉我看到饺子都要吐了才礼拜四！”
　　肖子逸在旁边笑而不语。
　　宋萌萌说来碰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会不会是有人把时间串改了？”
　　“吃你的饺子吧！”邹军伸手在宋萌萌的脑袋上一拍，“本来脑子就不好，还爱胡思乱想！”
　　肖子逸也感觉这周的时间过得很慢，他时常会打开手机查看航班，怕错过，又怕时间很快就到了。
　　然后就这么周而复始，周而复始，距离航班出发不到二十四小时。
　　肖子逸总觉得，眼前这些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连头也不抬的学霸们，其实内心已经风起云涌。旁边班长一边写作业一边抖腿的频率和秒针的频率完美重合。
　　他心里其实也挺激动的，但是想想自己不过就是回到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也没什么好激动的。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班里几乎沸腾了，甚至不只是班里，整栋楼都在呐喊，从五楼到一楼，击鼓传花式。
　　肖子逸等人走的差不多时才收拾东西走，他的时间还很充足，可以回家一个澡，换身衣服，在到上次和邹军他们一起吃饭的地方排个队，吃个饭。
　　嗯，一切都在掌握中。
　　肖子逸并没有收拾很多东西，两件换洗的衣服，一些必须带着的生活必需品，收拾完了整个背包连一半都没有装满。
　　他慢吞吞的走到上次和邹军他们一起吃饭的餐馆，照旧排了半小时。隔壁电影院估计是有新电影要上，排队的人比这边餐馆只多不少。
　　点了上次挺喜欢吃的鱼，撑到炸裂都没有将这一份鱼吃完，果然一个人吃饭是很不合理的。
　　肖子逸回家的事情没有和老头老太太讲，俩老人每天的生活都过得挺有滋有味的，散步，跳舞，下棋，甚至还会在某个空闲的下午和隔壁的好友们约着逛公园。
　　相比之下，两位老人的生活比肖子逸过得充实多了。
　　肖子逸看着时间慢吞吞的走在路上，时间很充足，他从电影院前面的小广场走到隔着一条街的商业区，四周围绕着不少小情侣，有些大胆的甚至穿着学校的校服。
　　也有不少穿着市中校服的学生，肖子逸来来回回看了不少的奇装异服，打发时间的时候站在街头倒也能看出不少生活的道理。
　　比如腿短就不能穿高帮鞋，长得黑就不能穿粉色的衣服。
　　旁边的商场二楼估计是新开了一家电玩城，横幅拉了十米远，门口立了俩人高的气球人，一只袖子破了，被吹的东倒西歪的。
　　“哎！老板，你们家门前的气球人到了！”肖子逸站在窗口喊了一声，等了一会从窗户口伸出来一颗脑袋。
　　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我看看！”光脑袋的老板伸着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皱，“他大爷的怎么又坏了！”然后脑袋又收了回去。
　　不一会就带着一个瘦高个下来了，光老板......就是光着脑袋的老板开口说；“你自己看看！谁他妈告诉我已经修好了，你自己看看这个玩意儿就跟个鬼似的东倒西歪！赶紧修！”
　　光老板盯着瘦高个一顿说，肖子逸闲着也没事就站在旁边看瘦高个修气球人，光老板插着腰看着他说；“谢谢啊小兄弟，本来想整个这个玩意儿热闹一下，谁知道充起气才几分钟就破了。”
　　“没事，其实您就让他款七八糟的飞也可以，还挺热闹的。”肖子逸笑着说。
　　光头老板和他聊了两句，伸手给了他两张卷；“明天我们电玩城开业，有空来玩儿！”
　　肖子逸伸手接下，闲聊了两句，等瘦高个将气球人修的差不多，他也打了辆车准备去机场。
　　离机场越近，本来慢吞吞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看着时间往前走，慢慢的有了些慌张。
　　飞机起飞之前肖子逸才觉得慌张的感觉淡了下去，虽然这次并不是一场未知的旅行，但是半空的书包，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等候的家，都让着趟旅行冠上了未知的意义。
　　再次检查了有没有带钥匙，肖子逸才有点放心。检查完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也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怎么紧张起来了呢？
　　“比昨天测试快了一秒三二，状态还是可以的，这两天就先休息吧。”教练在表上记上今天测试的成绩，这表示这段时间的赛前训练正式结束，“比赛好好发挥，没有问题的。”
　　教练在邹军的肩上拍了拍，交代了一下时间点就走了。
　　其实这段时间的训练量并不大，但是邹军却感觉累得很，好像一闭眼就可以睡着。
　　他蹲下来用手哗啦了一下水，指尖传来柔软的力量。记得刚开始选择游泳的时候只是因为好玩儿，后来就深深的喜欢上了泡在水里的感觉，再后来比赛，拿成绩，游泳这件事情开始变得重要起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改变了他的人生。
　　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呢？邹军看着水里的影子想。一半一半吧，荣耀有、失落有、开心有、挫败有.....
　　但是仔细想想自己也就只能为游泳这件事情而骄傲了，除了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能称之为骄傲了。
　　虽然有一段时间他连自己唯一的骄傲都丢掉了。
　　旁边大爷锁门的声音吧邹军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大爷！还有人！还有人！”
　　“你咋个还在这儿？人都走完了，赶快走吧，我要锁门了。”大爷又把门打开一条缝，邹军从缝里钻了出去。
　　为了不让自己闭眼就在游泳馆睡着，邹军咬着牙洗了个冷水澡，虽然已经是四月底了，出来的时候鸡皮疙瘩还是爬了整个手臂。
　　回到家邹军饭都没吃就往床上一躺，还来不及思考些什么就失去了意识，磕上眼睛之前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将裤子脱了，尽量保证一个舒适的睡眠。
　　飞机落地大概夜里十一点过，肖子逸也没来得及看时间打了个车，司机师傅估计是刚交班，一路上相当的精神，不停的聊着天。
　　“小伙子，你是来玩儿的吧？我跟你说哦，我们这个城市可好玩儿了，不少的特色景区。”司机特别热情的说着，“但是我们当地人都不会到景区去，我也不是坑你，你要是想要去那个地方玩儿可以直接和我联系，我可以专车接送的，比打的要便宜多了。”
　　车载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司机紧着这个时间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他。肖子逸伸手接了过来，晃了一眼就看到个包车租车什么。
　　其实心里挺难受的，以前要是出个远门吧，无论是多晚都会有人来接。他都不知道现在的出租车还可以搞这种业务了。
　　所以有些事情有了对比才知道其中的差别是什么。
　　肖子逸脑袋靠在车子后面的靠椅上，司机后面说什么他没怎么听清楚，开了一半的窗户让风灌了进来，吹的哗哗的响。
　　太吵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不想听见。
　　半眯着眼晃着晃着就到了小区门口，肖子逸下了车，司机最后还很热情的告诉他需要用车就直接打名片的电话，肖子逸无奈的答应了。
　　面前的高楼还有不少亮着灯，红的黄的白的彩色的。
　　他甚至都不用细看就知道那间没亮灯的窗户是自己家，期待还没有上升到一定值就急速降落。
　　开门的时候不太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开这扇门的原因还是怎么，他总感觉这个动作做的不够熟练。
　　久到他都怀疑家里是不是换锁了，门才“咔哒”一声打开了。
　　铺面而来的灰尘，长时间未通风的空气让整间屋子传来晦涩的窒息感。
　　肖子逸进门，将门关上，黑暗中拍了好几下才摸到墙上的开关，玄关的灯打开，漏了一点点灯光罩在客厅的沙发上。
　　没变。所有的一切都没变。
　　走之前盖在沙发上的遮灰布，倒扣在茶几上的水杯，这些东西都在告诉他这间屋子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来过了。
　　不知所措，肖子逸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不知所措，站在老头家的巷子口，望着前面有些湿漉漉的地面不知所措；站在高光的办公桌前面，看着埋头写教案的高光，不知所措；甚至站在自己十分熟悉的家门口的玄关，也在不知所措。
　　可是所有的不知所措都没有现在这一刻带来的深刻，那些抓不住的黑暗在四周弥漫开来，绕着他，盘旋盘旋，挥不开，打不散。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长时间没有通风的屋子里的空气实在算不上清新，一口气还没有吸进去就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他一边忍住不咳嗽，一边摸黑走到阳台口把窗户打开，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他伸手摸了一下口袋，才发现手机到现在都没有开机。开机过后也并没有人联系过他，只有微信群里宋萌萌发了一张游戏新纪录的截图。
　　他走到客厅伸手打开灯，整个客厅一下就亮了起来，那些散发在周围的不知所措一下子就消失了踪迹，而空荡的房间就更加彻底的暴露在灯光底下。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失落感砸的肖子逸两脚一空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