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似是故人来（楼春）》怀朔

35、燕归

　　1938年11月末，香港大学。
　　“曼春，你的演讲很成功，连我这个外行都听的入迷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请你多给我讲几节课呀！”
　　汪曼春撩了一下头发谦虚的说“任主任，您过奖了。”
　　任昱哈哈一笑说“嗯，根据你刚才的演讲的内容，撩头发这个动作应该是表示你有些害羞。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嘛！你讲的好这是事实嘛！”
　　汪曼春哭笑不得的看着任昱说道：“任主任，您现学现卖的本事可真强！”
　　话说着两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汪曼春环视了四周发现并没有人跟着，便将手中的文件包打开，拿出一沓子文件来递给任昱“任主任，这是我做的日本经济调查分析报告，请您想办法发到延安。另外这里边有一本薄册子是我这些年研究的应用心理学成果，里边有很多内容对于特工培训有实际意义也希望您能代为转达。”
　　“好，我会通过秘密渠道转呈中央的。”任昱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说：“没想到啊，一别经年你已经从当初那个小姑娘蜕变成了一名优秀的特工了。曼春，我现在还记得当初你在训练场上顶撞黎明时的样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倔强、不服输的劲头。”
　　汪曼春听到黎明两个字神色一暗，她一直对黎明叛变这件事耿耿于怀，可是她人在国外见到的同志也都是泛泛之交，对黎明的事情她不敢问也没有机会问，这次见到任昱或许就是一个机会，一个知道当年事情原委的机会。汪曼春纠结了半天终于嗫嗫嚅嚅的问道：“您有老师的消息吗？”
　　任昱知道这些年汪曼春一直在美国日本两地奔波收集国际情报，恐怕她现在还不知道黎明已经身亡的消息，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汪曼春。他定定的看了一眼汪曼春将视线转到远方的一片湖面上缓缓地开口说道：“曼春，黎明已经去世了。三五年的时候黎明被中统秘密处死于苏州监狱，死状凄惨。也不知道哪里传的谣言说黎明会土遁神功，中统的特务怕他逃跑就在他的琵琶骨上穿了一条铁链其实走了也好，像他那样活着也是受罪。”
　　汪曼春低下头沉默不语，她的睫毛不断的抖动着，原来自己的老师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却不知道。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她甚至没有为老师的坟头填过一锹土。汪曼春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心中喷涌而出的伤感之情，既然老师是被中统特务所杀，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老师并没有叛变呢？她深吸了一口气急切的问道：“老师当年是不是假叛变呢？毕竟老师至始至终都没有将我供出我来。”
　　任昱知道汪曼春对这个老师的孺慕之情不是说没就能没了的，这是人之常情因此他并不想责怪汪曼春，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事发时我人在江西，事情原委我并不清楚，可是黎明的叛变有却是毋庸置疑的。当时我们的地下组织遭到重创，武汉方面的联络员几乎无一幸免全部遭到捕杀，上海方面全线暴露中*共中*央被迫迁入苏区，几个来不及转移的高层领导全部死在他的手下，他不可能是假叛变！”
　　汪曼春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那老师为什么会被中统秘密处决呢？”
　　任昱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中统那边有传言说是我们这边重新与黎明联系上了，可不论这件事是真是假，黎明当初叛变的事情是板上钉钉，至于组织上有没有派人接触黎明，这件事不该我们过问。”
　　“我知道，可是我……”这么多年来汪曼春就如同是在钢丝上跳舞，如果不是黎明交给她的东西很可能她早已命丧黄泉了，因此即便是黎明叛变，她也做不到对黎明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任昱安抚的拍了拍汪曼春的肩膀苦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感觉，我也总是想起当初在六安时的那段岁月。还记得当初黎明撵你走的时候我说你是块金子放到哪里都会发光，可是黎明却对我说信仰不坚定能力越大越反动。只是没想到被试的人通过了考验，而当初那个立场坚定的测验者却动摇了，如今想来真是讽刺啊！”
　　一阵凉风吹过惊起了在草丛中觅食的飞鸟，寂静的长空传来它们煽动翅膀的声音，它们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天空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任主任，特工就如同这飞鸟一般，他们行踪诡秘让人捉摸不透，活着时不引人瞩目，死了后也注定寂静无声，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生前的轨迹，也不会有人解开他们留下的谜团，可是我相信当我们拨开迷雾沿着他们的轨迹而行时，或许我们会有新的发现也未可知呢。”汪曼春转头看着任昱神色淡然，任昱刚想回话汪曼春却将头一偏岔开了话题“对了，日军登陆广东的消息我已经传了回来，为什么老蒋还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就是组织上急电让你来香港的原因”任昱神色一滞沉着一张脸一字一顿的说道：“老万被日本特高科抓获。”
　　“什么时候的事情？”汪曼春的心脏突的一跳，当初黎明与老万并没有横向联系，黎明叛变后老万依旧在中统潜伏，中央特科撤离上海后也是老万着手重建上海地下组织，老万一旦被捕，整个上海地下组织将会又一次面临生死考验。
　　“就在将消息传递给中统高层之后。”任昱拧着眉头叹了口气解释道“日本人占领上海后我们的发报员接连暴露，电台也悉数被查收，最后只在沪西和法租界剩下两部电台，整个上海情报小组只剩下老万一个会发电报的同志。可是毕竟这种工作风险过大，老万作为上海地下情报小组的负责人，他不可能冒险接过报务员的工作，当时的情况培养一个新的发报员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好在黎叔那边与军统上海站的人员有过几次合作，在得知军统的电台也被日本人悉数收缴后，老万便派行动组组长黎叔与军统那边接触，我们出电台，他们出报务员，私下里进行双方的汇报工作。老万在接到黎叔送来的电文后意识到情况紧急必须马上通知国军高层，可是你的身份特殊，一旦过了军统的路子你和老万在中统潜伏的身份就有可能曝光，所以他当即决定冒险用在沪西的电台直接联络他在武汉的中统上级，希望能在日军登陆广东之前将消息传递给国军高层，就在他将电报发完之时日军破门而入，老万和与他假扮夫妻的绿柳同志被日本宪兵带走。武汉那边据说某个中统高层的生意资产都囤积在武汉，况且由于老万在发出消息后当即被捕因此那边便错误的判断这是一条日军放出的假消息，所以他们并没有重视这条消息。”
　　其实老万被捕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因素，重要的是那位中统高层在武汉的生意需要时间撤离，因此哪里都可以失守，武汉不行，至少不能很快失守。汪曼春冷笑一声“我们在前方拼死换来的消息在那群酒囊饭袋的眼中原来就这样一文不值吗？”
　　任昱转头盯着汪曼春郑重说道：“曼春，注意你的措辞，现在毕竟是国共合作时期，枪口一致对外，有些事情我们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要抱有太大的负面情绪！况且这件事有太多的偶然因素，事情到这个地步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汪曼春知道这其实是情报工作常有的事情，从潜伏人员到联络员再到后方的决策者，只要一个环节出现问题，不管多有价值的信息都会成为一句空谈，她叹了口气比起国军内部的问责她更想知道老万现如今情况。
　　“上海那边有什么具体消息吗？”
　　“目前来看我们的地下组织并没有遭到破坏，其他各处也没什么动静。老万同志被带走时应该是做了什么措施，没有让日本人抓住实际的把柄。当时日本宪兵将永康里的住户全部带走，到现在还没有放一个人出来，想来他们还没有确定里边哪一个是老万，或者老万在不在其中。”
　　“既然这样只要上海那边的同志模仿老万的发报指法，制造一个老万还在外边活动的迹象，想必日本人就会放人，毕竟永康里属于新式里弄，里边的人怎么也都算是有些头脸，况且一次性抓这么多人，他们那边的压力应该也不小吧！”
　　“是啊，可是如果我们的组织直接参与营救将来真的发生些什么事老万那边就说不清楚了，毕竟我们和那边的关系很微妙也很敏感，谁也摸不准老蒋以后会怎么做。但是我们又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予中统那边，所以组织经过多方考虑决定派你前去营救。一来你是老万在中统那边挂上号的人，中统局档案室里老万是你的直接上线，由你去营救老万合情合理，二来你模仿老万同志的发报指法最像，只要你想办法用老万的指法发送电报给重庆那边再及时撤离，相信用不了多久日军方面就会顶不住压力放人。三来上个月影佐祯昭回到上海，既然他邀请你去□□他，那么你回上海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我知道你刚刚取得影佐祯昭的信任此刻不宜冒进，可是老万是上海地下情报小组的负责人，他一旦出现问题，我们在上海的地下工作又会陷入一片僵局。”
　　汪曼春沉思了片刻说道：“上海那边除了和军统共用的那部电台如今应该已经没有地下电台了吧。”
　　任昱拧了拧眉头叹了口气：“是啊，这也是我目前最发愁的地方，听说老万之前曾经改装收音机作为电台使用，你了解其中的原理吗？”
　　“这一条根本行不通。”汪曼春摇了摇头随即解释道：“一部电台至少要具备收发报的功能，改装收音机只能收报不能发报，如果想要发报必须要有发报机。”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使用法租界的电台，老万和汪曼春就会暴露于戴笠的眼皮之下，可是没有电台，营救老万就成了一句空谈，任昱暗暗地咬了咬牙决定想办法冒险将电台运入上海：“这样吧，明天一早你先坐飞机回上海，我再另想办法让人将电台运到上海的，一星期内保证给你送到。”
　　“上海那边日本人搜查的很紧，就连黑市都消失了，况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往里运电台太过冒险。”汪曼春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道：“电台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把黎叔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自有办法。”
　　任昱见汪曼春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便也不再坚持只是嘱咐道：“曼春，如果你一定要联系黎叔，可以派阿楠和他接头，但是你千万不要出现，毕竟你的身份在党内都是绝密，到上海后你更要尽量避免与上海的地下组织产生横向联系，这样做也是一种对你的保护，你明白吗？”
　　汪曼春好笑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任大主任。我汪曼春别的没有，惜命这一条我可是贯彻的很到位呢！”
　　“哈哈哈哈”任昱开怀大笑末了郑重其事的对汪曼春说道：“海燕还秦宫，双双入帘栊。曼春，此去上海千难万险，你和阿楠千万要保重啊，我在延安等着你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