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入山门：祸兮福之所倚（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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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鲁枫师弟。你们为何袭击我莲英峰弟子，将她打成重伤？”
她声音依旧不大，却已完全没了方才面对苏棠时温言细语的亲切，反而如同寒冰暴雨一般冷冽严酷。
鲁枫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额上冷汗涔涔而落。旁人不知此时一股极其强劲的压力业已锁定在他身上，如不谨慎作答，恐怕下一秒就要被打飞了。
他脑中飞速转动，想起方才苏希蒲对对方的冒犯之言，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还请师姐原谅则个，此事乃是苏师弟家事……”
“家事？”柳风月眉眼一扬，字字如冰，“不管她此前从属于哪个家族，此时既在这合元宗莲英峰上，身着莲英峰道袍，就是我莲英峰弟子！为了宗外私事，竟伤我峰中弟子，鲁师弟，”她冷冷瞥他一眼，“你身为尤长老亲传弟子，不会不知宗规吧！”
说到最后声色俱厉，身周甚至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青气。这一刻不光鲁枫，其余苏家弟子也无一不被她外放的气势所摄，定力较浅的几人甚至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
苏希蒲心下大骇。他原以为鲁枫身为筑基初期，身上的气势已经非常强了，昨天也正是见识了筑基修士的威能才心甘情愿做了对方的附庸。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远胜于他！
“当然……我合元宗，严禁，同门，相残……”
鲁枫额上汗水更密。对方的气势本就针对他一人，其他人只受到波及便难以忍受，更毋提出于气势正中心的他。尽管他修为要高出旁人许多，此时也十分煎熬。
“柳师姐。”
此时他身后突然有一名苏家子弟恭声道，“我等在莲英峰上对莲英峰弟子动手，此等行径固然不对，却着实也有我们的苦楚。”
说话者缓缓向前一小步，不是不想大步迈出，实在是他尽管勉强开了口，依旧被对方的气势完全压制着。
这人正是苏希哲。
见柳风月没有打断，他连忙快速说道：“柳师姐此前外出历练，大概尚且不知此事。这名莲英峰弟子乃是我苏家子侄，昨日才入宗门，参加合元宗入宗考核时却出手狠辣，直接毁掉了一名同族的气海，并十分残忍地反复折磨。我……我等苏家子侄实在是看不过去此等行径，一时不忿便聚集起来……”
“正、正是如此，”苏希蒲慌忙接话道，“是、是我得知此事心中郁结，忍不住请来鲁师兄帮忙略施惩戒……”
他知道一定要尽力把鲁枫从事情中摘出来，否则此后自己在紫重峰将难以再次抬头，为此不惜把事情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苏棠抿了抿嘴唇，将脸埋进了那件外袍里。
没什么好反驳的，对苏希桉下手这是事实，她出手狠辣也是事实。只是……一想到这么温柔的师姐在知道了她是这般狠辣的一个人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就没办法淡然以对。
明明先前动手之时心中只有快意，没成想还真的有为之后悔的一天！
柳风月掠了掠鬓边的碎发，淡淡说道：“原来如此。”
鲁枫心中一轻，心道面前这位莲英峰嫡系大弟子虽然十分看重莲英峰，但也向来心软得很，对此等狠辣之事想必看不惯，说不定反而会对复仇的苏家人同情一二。方才说话那小子倒懂得抓住对方的个性下菜碟。
没想到她下一句话却是：“也就是说，各位师弟确实是在合谋谋害这位莲英峰弟子了？”
“……”苏希哲无言以对。
“鲁枫师弟，”她不慌不乱地说着，“蓄意伤害同门，该处何等刑罚，我这倒是记不清了。想来你身为刑律堂长老的亲传弟子理应记得的吧？”
“……”
“你可记得？”
“……伤人者，杖……四十，禁闭……二年，从犯，杖十，禁闭三月。”
在对方的气势压迫下，鲁枫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道。
“鲁师弟倒是记得清楚，既然如此，明日便请此处的一十六名师弟自行前去领罚吧。”
抛下这清清淡淡的一句，柳风月再也不看众人骤然难看起来的脸色，转而弯下身把苏棠扶了起来。
“明日我传讯去刑律堂问问，希望到时各位都已经自行领罚完毕，也省得我一个个去请。”
鲁枫狠狠咬牙，憋了半天，却只能极其不甘心地始终低着头，最终吐出一个字。
“……是。”
他神情不虞地瞥了苏希蒲一眼，心中暗恨。若不是这名新入门中不知柳风月厉害的外门弟子出口妄言，他怎会轻易落入这等不能回转的被动境地之中！
当下也懒得再说些什么，冲柳风月行了一礼，随后当场御起飞剑冲天而起，就此离开了。
剩下苏家十五名弟子也慌忙向面色冷淡的柳风月行礼，随后各自急急忙忙地离去。
苏希蒲不敢立刻回转紫重峰，于是暂时跟在苏希哲身后。直到匆匆逃至莲英峰山脚附近的传送阵法处，两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各自挥去一把汗水。
苏希蒲心有余悸地回望来路，忍不住问道：“哲堂弟，今日这怎么回事，那女子又是何许人也？不是说这莲英峰如今式微，缺乏人手，入夜后连行人都少得很，更少有管事弟子巡逻勘察吗？”
苏希哲虽是十年前就入了合元宗，但年龄确实比苏希蒲小上数月，两人修为又相同，叫声堂弟倒也不算错。只是苏希哲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阵不舒服，以他在合元宗的根基，想来理当被对方称一句师兄的。
这苏希蒲在苏家时一直充当嫡支的爪牙，颇有几分势力。此时身在合元宗却下意识选用了苏家的辈分进行称呼，多半也是想利用在苏家时的余威压他一头吧？
心中虽多有考量，此时他却也懒得纠缠在细节上，当即答道：“你有所不知，这莲英峰确实式微得很。合元宗八座主峰中，其余七峰峰主均乃元婴道君，且几乎皆为三十三代的师祖，只莲英峰因二三十年前的一桩秘事险些断了传承，第三十三代的长辈竟然尽数死伤殆尽，就连峰主也只是匆忙提拔三十四代的结丹长老临时充当而已，长老更是只有二名。但是——”
他面沉似水，徐徐说道，“若论第三十五代弟子之中，恐怕这头筹……非莲英峰峰主妙英真人的首席弟子柳风月不可。柳风月正是刚刚那名女子。尤其近十年，此人风头之盛一时无两，就连松青峰、竹云峰内门之内各位元婴真君的亲传弟子也不敢撄其锋芒。她以十六稚龄便筑基成功，而今寿元不过三十许，已达半步金丹的境界，更精通炼丹之法！”
“半步金丹……？不过三十许！”
苏希蒲险些被这个词砸晕，一时目光有些呆滞。
修士在体内结成之丹称作金丹，因而结丹期也唤做金丹期。筑基修士修至大成之际，气息圆融，隐隐触摸到一丝金丹境界的奇妙，只差些许机缘便可结丹，即为半步金丹。此时虽无法使用结丹期的各种无上神通，比起寻常筑基期修士却有了质的突变。
这个境界无甚奇怪，但凡结丹修士，总得在这个阶段来上一遭。令他大为震惊的，一是这位半步金丹的师姐年纪如此之轻，二是自己居然将一名如此可怕的修士开罪了！
修真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想心证大道，天赋、努力、资源、机缘、悟性等等缺一不可，更需时间和经验的累积。通常修士能于四十岁之前筑基便算得上天资聪颖，百岁前得结金丹的更无一不是被各大宗门抢破头的天才。若能六七十岁结丹？这等天资横溢的鬼才，就连合元宗这等超级宗门，往往数百年也难以得见一个。
更别提，他苏希蒲也接近三十了，在苏家不说青年俊彦，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用功刻苦。打一生下来就开始修炼，苦修二十余载，这不才将将炼气十一层而已么。再说最后一层的难度，足抵得上前面十一层之和，想要突破还不知得修至何时。
苏希哲见他这幅呆样，心下隐隐浮现几分快意，故意将更为惊人的说法压在后面，放低声音缓声道：“更为骇人的是，那位柳师姐——本身资质非但不佳，甚至颇差。她竟是，一名五灵根的废材！”
“五……”
苏希蒲彻底说不出话来，抓着苏希哲的手臂，好半天才道：“哲堂弟，她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混沌灵体吧？我听闻这种灵体均为五灵根，却足能夺天地精华为己用，修炼速度顶得上常人百倍。”
苏希哲嘴角一抽。
“蒲堂兄，你许是话本子看多了。”
两人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苏希蒲满怀绝望地问道：“堂弟，如此说来，我们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前去领罚了？”
“恐怕正是如此。莲英峰不盛，但这位师姐势力可是不小，向来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的。更何况你我不过小小的外门弟子，她若成心磋磨可有的是法子。”
苏希哲同样无可奈何，比起迫在明日的刑律堂领罚，他已进一步想回了此后面对苏家的情形。族长下了死令命他们毁了苏棠，此次出师不利，想必那位将越发暴跳如雷吧。
直接领命的固然是苏希蒲，但作为苏家在外门修为最高的两人之一，他苏希哲同样讨不了好去。
旁支子弟，外门弟子，灵根寻常，修为低微，潜力有限，又无甚大气运大机缘加身，他们也只得依附于他人，做这等仰人鼻息的狗腿子而已。
……不过，这也未必有什么不好。
想到那位身负天灵根的族妹，他心里嘲讽地笑了笑：再怎么惊才绝艳，只需一时时运不济，不照样没等攀上云端就被踢落泥潭了么？
众人散去后，柳风月看了苏棠一眼。
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身段接近长成，脸庞尚且带有稚气。此时紧紧拉着身上宽大的外袍遮住一身的伤痕，虽然因为一颗气血丹而恢复了些许血色，脸上惊怯的神情却依然残留着。
这孩子长得精致好看，再者说被她用敬佩感激的眼神如此注视，想来再如何铁石心肠之人也会软化一二，更何况柳风月本就心软。她柔声问道：“师妹可好些了？”
“已经、已经好了，多谢……多谢……师姐赐药。”
气血丹入口之后，苏棠的气灵根早已自发运转，将吸收来的灵气并丹药中补血益气的精华丝丝缕缕发散入她的经脉、肌肉、骨骼中去。此时她一身不深的剑伤已好得七七八八，脚筋也已愈合，右腿上被洞穿的伤口差一些，被切断的肌肉却均也纷纷连接起来，现在勉强可以行动，回去休息个一月半月便也无妨了。
见她说话不利索，柳风月还当是小姑娘生性怯懦，于是并不在意——殊不知她面前这丫头连元婴真君的威压都不甚惧怕，此时只是对着貌若天人的师姐一时结巴了。
她又从袖口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递到苏棠手里：“这是青玉膏，师妹拿回去搽在伤口处。”
苏棠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晕乎乎道了谢，盯着对方白皙如美玉的双手看了又看，又忍不住飞快地抬眼打量着她素净清丽的脸庞，片刻后意识到自己颇为失礼，立刻赧然低下头去，却又不由得偷眼瞧着她。
柳风月几乎失笑。这小姑娘长得好看，情态又如此浑然天成，若自己是名男修，她绝对会怀疑这名外门师妹此时正在蓄意勾引，意欲勾搭内门弟子飞上枝头；但自己身为女修，在自己面前，这孩子此等作为便只显得天真可爱了。
“好了，师妹快些回去吧。以后勿忘勤加修炼，师姐固然能救你一次，却不一定能救你第二次，只有你自身修为提升才足以抵御外界各式魑魅魍魉。”
略作提点之后，柳风月也便意欲御剑离去了。她才从外面历练回来，本来就该先上峰顶拜见自家师尊，只是路过山腰时竟然见到别峰弟子在自家地盘上欺负自家人，因此落下来略施小惩而已。
此时这名外门师妹既然没甚大碍，她身为内门首席也就不必再巴巴地留下照顾。
“嗯，师妹记得了。多谢师姐，师姐慢……唔。”
虽然心存不舍，但苏棠明白这位柳师姐定然地位不低，想来有的是事要忙，且令如此高雅如仙的师姐留下照顾自己更是大大不妥，于是立即识趣地准备道别。
然而道别的话语说到一半，她心中突然一慌，一道带着凛然杀机的双目在心头浮现——
她、她怎么之前就忘了呢！
莲华堂那名管事，多半还等在住处打算杀她呢！此时……此时回去的话……
张了张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苏棠一时气苦。
要向这位温和美丽的师姐求救吗？可是、她虽然不觉得柳师姐也会翻脸杀她，但、但一来耽误师姐时间，二来给人家添麻烦，会不会让师姐讨厌自己啊……
明明天平另一头放的是自己的生死大事，她竟然为了“会不会给对方留下一个坏印象”这种小事而下意识支吾起来。
落进柳风月眼底，就变成了“这位师妹恐怕受到某些严重威胁，不好对我开口”的征兆。略略一想她便领会了些许，主动开口道：“师妹可是腿伤走不动了？我送你回去可好？”
“不不，我、我走得动的……呃……走得……走不……。”苏棠唬了一跳，先是条件反射地摇头，听到后半句又强行改成点头，最后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讪讪道，“那、那就……麻烦师姐了。”
柳风月脸上还是那副平淡温和的样子，心里其实早已笑开，只觉得这外门小师妹还真有意思，有点迟钝，却又可爱的很——保不准是哪个小家族宠出来的乖巧娇女。
“师妹，抓紧了。”
她扶住苏棠的手臂，提醒了一句，然后随手一掐剑诀，一道青光立时冲天而起。
青白色的长剑稳稳托在两人足下，向莲华堂的方向疾飞而去。周围树木建筑飞速倒退，几乎晃成一片虚影。
极速之下尖锐的劲风扑面而来，苏棠身为气灵根，却也从未体会过这等高速气流。尽管被挡在前面的柳风月隔去大半，剩下的气劲也足以令她为之心惊，忍不住反手抓住了柳风月。
然而没等张嘴尖叫，柳风月已然收了剑飘然而下，扶着她落在莲华堂前。
“师妹，到了。”
前后不过几息。
御剑飞行本为筑基以上境界修士畅游神州大地的手法，此时却被柳风月拿来跑这么短短数里地，着实大材小用得紧。
柳风月打开莲华堂外的禁制，问了她房间编号，又将她一路送到房门口。
站在自己的门口，苏棠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师姐不进来坐坐吗？”问这话出口，她自己都发虚。她房里连点茶叶都没有，真请人家进门了，也就只能坐下喝点白水。所幸柳风月摇头道：“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叨扰了。师妹切记涂抹药膏，小姑娘肌肤娇贵，万一落疤就不好了。”
“那、那这件外袍我清洗之后再还给师姐。”
“不过是件普通衣裳，师妹若是穿不着便还了也好，若是穿得上，就留着穿吧。”
苏棠再三道谢，见柳风月意欲目送她进门，这才取出身份玉牌开门进屋。在听到门外再度传来破空之声后总算放下心来，随即换下一身狼藉，清洗掉身上血迹，细细涂上柳风月赠与的药膏。
药膏青色透明，膏体细腻清凉，涂上之后伤口处隐约作痒。此时苏棠尚且不知，这正是柳风月早年亲手研制的独门秘方上品青玉膏，不止有治愈伤口之功，更能滋养肌体，美容养颜；对筑基以后修士无甚大用，却是炼气期修士与爱惜肌肤的女修难求的珍品。
柳风月御剑腾空而起之后并未直接离去。约一刻钟之后她猛然折返，隔空一点便解了半空的禁制，直直落入莲华堂最前端的小院，冲院中的中年妇人淡淡一笑。
“珑姨，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那人身着道袍，腰悬管事玉佩，正是此前对苏棠释放杀意的莲华堂管事。她没想到有人从天而降，一时一惊，想藏起手中的符篆和阵盘却是来不及的了。
柳风月只消一瞥便看出那符篆乃上品定位符，阵盘则是对应莲华堂中各个卧房禁制的破解阵盘，心下顿时明了。
女管事身形微微一晃，很快稳住，不动声色问道：“月姑娘有事吗？突然闯来这破院之中，想来是有事的吧。”
这名女管事名唤李珑，入宗比现今莲英峰峰主妙英真人还要早些，碍于资质修为有限，身份辈分却着实不低。常年管着峰上外门女修居住的莲华堂，女修们平日出入都得客客气气唤上一声“珑姨”。
柳风月不欲多绕弯子，直接逼近一步。
“珑姨，你在这莲英峰上数百年，看着莲华堂里的姐妹们行走来去，平时多有照拂，大家都当你是亲人。今天怎的却起了那种心思，意欲暗害堂中弟子呢？那些别峰弟子许了你多少好处？”
珑姨眸中暗光一闪，轻声道：“月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柳风月轻轻摩挲着阵盘上的图案。
“这阵盘是我此前手制，足以破解堂中各个卧房上的禁制，当时只留了数个在这莲华堂管制院，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不见什么特殊情况，珑姨为何要动用阵盘？”
珑姨并不说话。
“我方才在外面救下一名本峰弟子，让她回来休息时她却面露为难之色。想来莲英峰的女弟子都不傻，一旦在本峰地界里遭遇了什么，第一反应理应都是跑回这有禁制防护的莲华堂，她为何却不愿回呢？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威胁她的人或事物，在这莲华堂里也有。”
比起时不时就得出门的其他女弟子，无疑还是常驻管事嫌疑最大。
柳风月心知此前鲁枫想干什么，无非是起了掳个外门弟子回去做炉鼎的心思。这事虽然不常见，每年也总有那么几起，甚至不少外门女弟子后来自己也乐意的——只要讨得了主子欢心，做个炉鼎可比外门弟子轻松多了。
不过珑姨效力于莲华堂多年，想来也不至于出手帮着别峰弟子做这等腌臜事；毕竟外峰掳人和自己家人倒卖，其严重程度完全不同。
若是管事帮忙出卖女弟子给别峰当炉鼎，那这莲华堂算什么，专供修士的窑子吗？
她寻思着，多半是鲁枫许了珑姨好处，令她吓唬吓唬那外门的小姑娘，吓得她不敢回莲华堂便可。只要她躲不进禁制内部，别人趁着夜色想做些什么都容易得多。
这样一来，珑姨是否参与到其中全然无迹可寻，出了事也只消推说小丫头一时犯傻不知躲避，自己便可摘得一干二净。
只是此时——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阵盘和符篆上。
这幅情形被她抓了个现行，倒是奇怪了。那鲁枫莫非恼羞成怒，非把那小姑娘弄到手不可，因此催促珑姨亲自下手？
她心下疑惑，面上不动声色，只盯住了珑姨，将神识之力汇聚于双目之上。这是她修习的一种偏门功法，不止能对他人的神魂施加很大压力，还可轻松分辨对方是否说谎、是否有所隐瞒。
珑姨毕竟实力远弱于她，只被盯了片刻便忍不住了，合上双眼道：“月姑娘都猜到了，我便不瞒你。没错，我答应了苏家的人，将这定位符锁到那新来的弟子身上。但我并未拿他任何好处，只因——”
她突然抓住柳风月的双手，阵盘哐地一声跌落地面。
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里，泛起一道奇异的光芒：“这件事，即使峰主知道了也会允诺的。月姑娘，你先前出去历练，大概还不知。那名新来的弟子，在考核的时候，竟做下那等血腥狠辣之事！”
血腥狠辣？
类似的词语好像才听到过。柳风月本以为方才鲁枫一伙人是临场搪塞于她，话语中起码掺了五分水分，眼下听珑姨也这般说道，态度还如此微妙，不得不多了几分在意。
“这我倒听说了，她可是废了同场考核的族人气海？”
“原来月姑娘已经知道了。”珑姨嘴角微抬，“你对此事有何想法？”
柳风月眉心微蹙。她着实没什么想法，平时总在外历练，不要说一剑废了气海，就连扒皮抽筋、千刀凌迟、斩人肉酱、挫骨扬灰诸如此类的事都见得多了。不往远里说，就连这门中的各式比试中，修士过招之间，动辄斩断四肢、肠穿肚裂都算小事。要是每个都如此纠结，整个合元宗上下不都得承担一句血腥狠辣了？
见她不为所动，珑姨进一步提示道：“见到那一幕之后，掌门刻意将她分入我们莲英峰，为此峰主回来后大发脾气。”
刻意……分入莲英峰？血腥狠辣？
突然想到了什么，柳风月愕然道：“你们是觉得，她心性有亏？”
珑姨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后退一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阵盘。
“我们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只是峰主既然已这么觉得，那她能被带离莲英峰，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月姑娘又觉得如何呢，你要违逆……峰主的意思吗？”
说完这句，她收起符咒，就此回转，竟是打算进屋去了。
“珑姨留步。”
——然而并不能遂愿，身后的柳风月突然出言叫住了她。
“月姑娘还有何指教？”
她心中一凛，强自镇定地回头。
一院月色和树影的影影绰绰之下，柳风月姿态静好地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施施然问道。
“依照珑姨的意思，你这是奉了峰主的命令拉皮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初入山门：祸兮福之所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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