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且观后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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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风月道：“师妹，此前你约是不曾接触外人，自然不懂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于待人接物的方式上有些欠缺，这也在所难免。不过这些人之常情，以后慢慢学起也就是了。我们修士生命漫长，倘若修至元婴期，寿元便足有一二千年，在这漫长岁月之中，何等样的人情往来见不到，何等样的处世之道悟不出？归根结底，提升自身修为才是正理。”
她拉着苏棠的手臂，鼓励性地拍了拍，“而今你身在外门，尚且不得不多做周旋。待你此后修为精进，便会知道，在这修真界最看重的只有自身实力。相较而言，只要你不被现下的挫折击倒，这些便都会在将来作为人生感悟，成为证得大道之路途上的宝贵经验。”
见苏棠听得怔住，她又举了个例子。
“你可知，在百余年前，这合元八峰还只是合元七峰？只因当时一位十足惊才绝艳的师叔，寿元不过两百便修至元婴期，端的是震惊全宗上下。待他修至化神后，宗中为了他硬是造了一座主峰，由他单分出去担任峰主，便是如今的合元第八峰，清静峰。清静峰中人无需理会任何俗务，却任何人都不敢怠慢了去，你道为何？自是因为以那位竟尘师叔修为之强，连太上长老都不愿撄其锋芒，更毋论等闲诸峰弟子了。”
“师妹，你天资绝顶，假以时日成就必不可限量。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在等着你，切莫因为此时的一点小事便自暴自弃了。”
柳风月爱惜苏棠才华，更存了将来将她引入内门、充实莲英峰实力的心思，因此此时为了开启苏棠心结，便格外不遗余力，也称得上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而一长串话讲完，只见苏棠依旧怔怔站在远处，一派仿佛神游天外的模样，心中便是一沉。
修行一途，天资固然不可或缺，能扛过诸般心劫的强韧精神却也十分重要。此时因着同门情谊她愿意开解一番，然而修炼归根结底只是各人自己的缘法，别人能够帮助引导，却不能以身替之。如果她说到这份上对方还不领悟的话，只能说这姑娘不堪大任，也就只能在外门混混日子了。
“师妹？”
——这孩子，该不会神游天外了吧？
就在柳风月忍不住皱眉的时候，却见苏棠直直看着她，一双清清亮亮的眼中雾气越发浓重，最终一眨便滚落两串泪珠。
这、这是怎么了——
柳风月忙不迭地回忆自己方才所言，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啊？还是说自己点明对方不擅交际之事，让她自尊心受挫了？
她已多年未和小姑娘如此仔细地打过交道，更别说安抚哭泣的少女，此时反倒有点手足无措。所幸她毕竟同为女子，心思纤细，不至于像男子一般手忙脚乱，只略略一僵便从怀中抽出一方手帕递过去，低声道：“师妹，你不要委屈。我刚刚所说的只是……”
苏棠接过手帕胡乱拭了两下，然后重新抬起头来，虽然依旧红着眼圈，却随即绽放了一个欢欢喜喜的笑容。
“师姐，我懂得的。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没错，诸如在这修真界实力为尊、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提升实力之类的常识，即使是她也早已想得清楚。只是听到柳师姐如此殷切地拉着她，为她指点迷津，态度亲和，一如寻常师姐妹一般，她就……实在是，高兴到想哭！
正如凡人面对偶像之时往往忍不住狂呼乱叫、涕泪横流、情绪失控一般。
她哽咽道：“对不起，在师姐面前如此失态、我也不想的。只是、只是实在忍不住。师姐有所不知，我……我和家族已然反目成仇，在我心中，世界上着实是再无亲人了的。可师姐和我无亲无故，对我竟这般好，我……心中十分欢喜，一时控制不住就……”
她只轻轻一带而过，落在已查明了她身世的柳风月耳中，却无法不心生怜惜。
修真之路不易，人人一路行至现在，多少都遭过些许磨难。苏棠的这些过往在别人或许不值得怜悯，偏偏柳风月对她本就有所寄托，又因方才对对方的误会而有了些歉疚，再看向苏棠时，不自觉地竟多了面对姐妹一般的友爱心态。
若说以前她只是因同门之谊和对方的资质而回护，此时则真的心生出了一分感情。
“师妹年纪小，未经历种种磨练，感情丰富些。不过等你日后修炼之时可要记得，修士所图的本就为得证天道，天道无情，修士更需看破七情，否则将来还有的是吃亏的时候。”
她如此安抚一番，直到对方心情平复才目送她进了灵兽苑，随后自己腾空而起，御剑直奔莲英峰峰顶而去。
峰顶玉心宫，乃是历代峰主的居处。殿宇占地颇广，仙气缭绕，雕梁画栋，只是倘若细看便可分辨出，约有七成的建筑竟然颇新，与残余的古旧三成风格虽能融作一体，到底有些不同。
柳风月在宫外按落飞剑，绕过院中各式仙树灵植，穿过一截曲折长廊，最终来到后殿门前，着门口的道童入内通报一声。
峰主很快便将她唤入殿内。后殿为妙英真人日常起居之用，室内陈设却极简单，除了几盆净化灵气的灵植，便只剩一张光秃秃的玉床并数个蒲团。殿内地面上绘制了一个庞大复杂的聚灵阵，阵眼位置嵌有数枚上品灵石；可见这位真人，生活只有修炼一个重心而已。
妙英真人刚刚结束修炼，此时仍端坐于阵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柳风月拜见了师尊后侍立在一边，见她那副模样，心下便是一叹。
莲英峰势弱，最弱之处莫过于没有元婴期以上修为的大能坐镇。峰主原本也是三十四代弟子中极为出众的之一，不满三百岁已达结丹期，如若按部就班徐徐图之，突破元婴指日可待。
没想到二十七年前那事有如晴空霹雳，不止令全峰三十三代的前辈老祖尽数身陨，连三十四代也只逃得数人性命，且修为无不就此大跌。其中跌落结丹中期的妙英真人已是幸存者中辈分最长的，便接手了峰主之位。
此后师尊日夜拼命修炼，直到今天也并未二度突破中期的瓶颈……
“原来是月儿。今日专程前来，可是又要出宗去了？”
妙英真人挥手推去一个蒲团，柳风月并未推辞便坐下了。
平日真人很少涉及峰上事务，大多交与长老竟言真人与她这内门首席来处理。她知道师尊一心只想修炼，平日里便少来打扰，通常只在每次出门历练和回归时前来问候。
这种模式已然维持了十几年，期间其余大事小情无不由她自行决断，绝少拿到师尊面前。一则妙英真人本就不耐烦处理俗事，二则，真人也确实不擅事务。
然而此次柳风月微微摇头：“弟子有事请示师尊。”
“嗯？何事，你便说吧。”
妙英真人单手揉捏着眉心，很有些疲惫模样，却也不会直接拂了这位大弟子的面子。她门下弟子数人，柳风月或许并非其中最得她心意的，却绝对是她最倚重和信赖的。如不是这位弟子天资盖世，能力强劲，莲英峰这些年来恐怕连现有的基业都保不住了。
“师尊上次提及的那名天灵根的外门新人，弟子近日略作了些调查……”
妙英真人顿时眉头大皱：“怎的又提起她？这事以后休要再……”
柳风月微微一笑：“既然师尊不喜，弟子便为师尊将那名师妹杀了吧。”
“——你说的什么话！”
猝然听闻此言，饶是妙英真人也不由立时气急，当下便出言喝止，“月儿，你怎的说起胡话来了。莫不是被魔门逆贼上身了不成！正道中人怎能喊打喊杀，何况那是已然入得宗来的弟子，你的师妹！”
早就猜到她会作此反应，柳风月当即改做跪姿，面朝师尊深深叩首。
“弟子不敢。只是师尊可曾想过，那名师妹身负绝世灵根，而今却被弃于外门，如她当真心性有亏，岂不会心生愤懑，自此便恨上莲英峰、恨上合元宗？若就此踯躅一生还好，万一被她捉住翻身机会，或是万一她干脆出逃前往魔宗地界，直接改投魔门，将来魔功大成……”
她整个人深深埋下去，额头挨着手背，声音却清越回荡于整间殿内。
“到那时，莲英峰又该如何？与其那时引颈就戮，不如现在斩草除根！”
“你……你这哪像正派中人能说出口的？”妙英真人恨恨道，“只有魔修才罔顾人命，尽说些‘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浑话，那弟子心性不佳，却也未伤人命。怎可直接杀了！”
柳风月伏在原地不动。妙英真人喘了几口气，心中余怒未消，索性闭目调息一阵。待得片刻后冷静下来，忽觉不对。
“……月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寒声道，“不必绕弯子了，直说吧。”
柳风月这才再度叩首，轻巧地直起身子。
“师父，我明白您是不希望意外发生，又不愿枉伤人性命的，只是这世间素来没有两全的法子。以那位苏姓师妹的天资，我们莲英峰要么珍重以待，奉为至宝，确保她不走歧路，将来更能投桃报李；要么干脆直接除去，免得夜长梦多，日后生变。想拘住她在低微位子上了此一生，这变数着实太大，风险也是我们担不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且观后效（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