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记》西门大娘

43、昭哥哥

　　“阿惠，恭喜了。”方之蓉坐在侍女阿惠面前，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贺。
　　阿惠是方家祖母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大概跟鸳鸯在贾母那儿的地位一样。人却是个厚道和善的性子，在方之蓉初来乍到时还帮过她的忙。
　　按说这样的大丫鬟，要么成了老夫人最疼爱的郎君的小妾，要么就是嫁给哪个管事，然后成为管事嬷嬷继续为方家效力。
　　然而方家没有宝二爷，只有一个大娘子在老夫人心尖儿上，所以阿惠就自然而然地被默认跟着方大娘了。
　　可大姐元娘的婚事没定，阿惠今年都二十了，也跟着定不下。现在大娘与李家的婚事落定了，阿惠的婚事就立刻有了着落——嫁给了方家祖父最看中的陈管事的小儿子，然后夫妻俩一起陪嫁到李家。
　　也不知道是该感慨老两口的慈爱之心，还是该敬佩他们对于孙女的全方位无死角监视。

　　总之，婚事就这么定了。
　　奴婢的婚事总不会有主子的讲究，今儿定下了明儿就抬人的也不是没有。陈管事家里对这门亲事很重视，阿惠作为祖母的大丫鬟也不能光身子嫁进去，两方现在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嫁妆彩礼。
　　阿惠自亲事定下后就没出门，一是躲羞，二就是真的时间很紧，嫁妆都没办法绣。祖母赵氏给了阿惠一些金银傍身，其他的被褥衣服可以由小丫头帮忙，嫁衣总要她亲自绣吧？
　　这不，阿惠一边跟方之蓉道了恼，一边手里还没停下，飞针走线动作不停。
　　“知道您是个好性儿，奴婢就不跟您客气了，您别怪奴婢没规矩，实在来不及。”
　　“没事儿，你看我像是计较这个的人吗？祖母让我给你参谋绣花的配色，可我看你的绣花手艺比我好太多了，我就不给你捣乱了……哦，我还给你画了些新奇好看的花样儿，都是简单好上手的，一会儿让玉芝给你送来。你去了陈家，不管是孝敬婆婆还是友爱小姑子，也能有个好听的说头。”
　　“那奴婢真就厚着脸皮要了。”阿惠心里很是感激小娘子的记挂，不是真上心，谁管你嫁过去跟婆婆怎么相处。
　　“小娘子，奴婢听老太太前几日说，要带着大娘子跟您一起去上香还愿呢！您也别急，好事多磨，您的福气还在后头……”
　　方家老太太前几年丧心病狂的在城外云华寺发了愿，要是孙女婚事顺利，就捐钱捐物捐经书，还要给佛像重塑金身，甚至要请画师帮着画寺里的壁画……
　　反正她有的是钱。

　　现在大孙女婚事成了，老夫人喜不自胜，只说是菩萨保佑的，要去城外兑现承诺，全然忘了小孙女还没着落。
　　这在阿惠这样的下人们看来，就是偏心了。可怜阿惠还不知道方清已经拜托顾敏之，偷偷把方之蓉竞争晋王世子妃的资格直接给黑箱掉了，只以为方之蓉还急着嫁进王府，可怜她得很。在她看来，婚事悬而未决就是对小姑娘来讲最大的折磨了。

　　方之蓉早忘了还有晋王府这码子事儿，她现在急切的想知道，大姐姐的那个“他”，到底是不是云华寺的和尚？

　　不管晋阳城里是不是即将有一出西厢要上演，远在长安的秦笙都看不着了，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上巳节之后的赏春宴上了。
　　“第一，当时天气暖和了，园子也收拾利落了，能体体面面让人看了；第二，春闱也结束了，京里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你们当官儿的也有时间松泛了；第三，上巳节有三天休沐，总不至于出现我请的人在朝堂上站班的情况……”
　　谢昭以为这个情况特指自己，羞涩地笑了，心里甜蜜蜜的：“家里都怕我跟郡主相处受委屈，哪知道她这么细心又体贴……不行，我回家一定要告诉祖母跟母亲知道，免得他们误会了郡主。”

　　然而他的甜蜜没能持续多久，等他看见秦笙手里那厚厚一叠的请帖时，简直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请柬啊。”秦笙低头确认了一遍，没错啊，红底黑缘的一沓请柬啊！
　　谢昭低头翻了翻这把全长安四品以上的文武都请全乎了的请柬，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可真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啊！左仆射都瘫痪在床两年了，你连他都不放过？！”
　　而且这请柬里面还包括了自家位列三公之一但是早不管事的祖父，每张请帖还特特写明了可带家人，那是不是说：“你是不是不打算给我下帖子了？”
　　难道秦笙要让他跟着祖父的请帖一起进门，那自己跟别的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谢昭想到这个可能，悚然一惊，“咱不是说好了有气当天发，不许记仇的吗？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谢昭那天在画室里看见了他闪闪发光的自画像，忍不住吐槽道“就是张天师复生，也看不出我这是个什么面相！”
　　就多了这么一句嘴，可他的态度惹恼了秦笙，傲娇的小郡主不肯承认是自己手抖涂多了高光，嚷嚷着要就此封笔告别画坛，气咻咻地扔了笔扭头跑了。
　　谢昭从没哄过生气的小娘子，尤其这个小娘子还是自己的未婚妻，还是因为自己嘴欠才生气。他急得围着秦笙打转，赔了一路的不是，直把秦笙的画技夸得神乎其技，刻画传神，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还把自己刚刚嘴快说出来的实话又给原样吞了回去，拿出最高水平的怕马屁技巧勉强捋顺了秦笙乍起来的毛。
　　等两人都站住了脚不再你追我跑了，才发现刚刚谢昭一时情急伸手拉住了秦笙的袖子。无奈秦笙惯爱穿窄袖，拉袖子跟拉手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连忙左右环视，发现四周谁也不认识谁，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手往起抬，一个松开手里的衣袖往下伸，然后就目不斜视衣冠楚楚地齐步走了出去——如果忽视他俩拉着的手，光看表情，旁人还以为是领导下乡巡视呢！

　　谢昭握着秦笙的手，捏都不敢捏实在了，一路上开心得差点儿没管住自己想要原地起跳的腿脚。他感觉自己也没走多远，怎么就一下子到了自家门上呢？！
　　“行了别拉了，你到家了，不敲门拉着我是还想走一圈儿吗？”秦笙把手扯出来，在身上擦了擦汗。
　　“哦哦，那……我敲门了？”谢昭目光躲躲闪闪地看着秦笙，发现她居然平静极了。这让谢昭一下子忘记害羞，直直盯着秦笙，把秦笙看得红了耳朵。

　　“你看我作甚！”河阳郡主要生气了。
　　然而谢昭早看透了她的纸老虎本质，不仅没有被郡主的威严吓到，还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壮着胆子把秦笙刚擦过的手又拉了回来，“那咱今天能不能说好啊，以后你要生气了，想要打我骂我折腾我都行，就是这气出了就不许再记仇了，咱不可不兴记隔夜仇的！”
　　秦笙再傻也知道是谁才不记隔夜仇，一时间从脸颊红到耳后，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她手劲儿大，正经发力了谢昭还敌不过她，被她一巴掌推到家门前，再转身就见秦笙已经跑了。

　　跑了不要紧，不说话就算默认了嘛！
　　谢昭自认为已经跟秦笙约定好了，发现秦笙没给自己单独发请柬也不失落，你不写我可以要嘛。
　　“旁人家是一张帖子带几口人我不管，我一定要有一张单独的！”总之自己的请柬一定要是特殊的独有的，不然怎么能衬托出自己的独一无二来。
　　想着想着，谢昭急急地将送给大长公主府的帖子找出来，确定赵瑛也在那个“家人”里囊括着，这才平衡了些。
　　秦笙都快气笑了：“你这到底吃得是哪门子的飞醋？连赵瑛你都不放心？！”
　　谢昭不吭声，心里却想着，自郡主来长安之后，最熟悉的除了宫里的内监就是赵瑛了，不防他防谁？

　　“给你给你，马上给你写，保证你是所有客人里最特殊的，成了吗？”，秦笙从桌上找了张纸裁成个小方块儿，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谢昭专用请帖”，然后拿晋王府的大印啪的一下盖了个章，嫌弃万分地看着谢昭把它折成小块塞在了怀里。

　　“现在高兴了？”
　　“我还有个要求！”
　　谢昭大概是不知道见好就收的。
　　他今日被邀请到了晋王府里，虽然是还没完工的，四舍五入也算是登堂入室了，自觉地位有所提高，想要得寸进尺了。
　　“行，你说说。”秦笙最近因为马上要搬家的原因，心情好极了，宽容地原谅了谢昭的无理取闹与得寸进尺。

　　“我觉得我们应该想个独特的称呼，就是只有咱们俩能叫的那种。”
　　“以此来衬托你的与众不同？”
　　“对！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秦笙很想说不怎么样，“你想管我叫什么？”
　　“我现在叫你郡主，这也太生疏太正式了，我觉得不好。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可以叫你阿笙吗？”
　　秦笙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笙妹妹”，她可不想叫谢昭“昭哥哥”。
　　“那就这么叫吧，我管你叫什么？你又没有字。不然，叫你小谢？”
　　“我马上就有字了！今年秋天就有了……行叭……现在暂时叫我小谢。”谢昭感觉自己吃亏了，“真的不能叫我阿昭哥哥吗？”
　　“不行！”秦笙冷酷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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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这里设定学一下唐朝，三品的尚书侍郎算是实权最高，再往上的尚书令中书令或者三公什么的，都算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