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记》西门大娘

24、孩提时

　　许是在白天对比着谢昭，念叨了太多次平安，秦笙在梦中又回到了晋阳。

　　梦里似乎是顾家，在平安屋后的小花园，自己攀在那株老桃树上，将顶尖儿的红桃儿摘了个干净。下头一个穿嫣红色襦裙的小团子正绕树转圈，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粉扑扑的孩儿面……

　　那是尚且年幼的平安。

　　平安站在树底下仰头看着自己的英姿，羡慕得不行，小脚丫噔噔噔的，绕着树转着圈圈，急得直喊……
　　“姐姐，姐姐，笙笙姐姐……我也想上去呀，你快拉拉我，拉拉我呀！”小奶音又软又糯，衬着她奶团儿一样的小身子，跌跌撞撞的脚步，让人看见她就不由的笑出来。

　　自己也确实笑了。

　　梦里的自己享受着崇拜的目光，却硬装出一副大人的口吻，“姐姐一手兜着桃儿呢！你可不要调皮。再说你太胖啦，你上来这棵树就要断啦！乖乖在地下等着，我就跳下来……”

　　我的妈！自己还有这么勇敢的时候？！敢说平安胖？估计平安马上就要手叉腰骂死自己了……

　　但幼年的平安却脾气很好，闻言也不恼，只用软软的小奶音反驳：“平安不胖的呀，阿父都说我最好看了，娘亲还说我这几天瘦了呢……哎呀姐姐你快拉我一下呀！”

　　她说着，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看着熟透的桃儿，粉嫩的小嘴儿无意识的半张。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中都是对自己爬树好本事的向往。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着暖黄的阳光，像是最上好的黑珍珠。小脸蛋儿肉嘟嘟，整张脸唯一的棱角就是尚且还能看出个小尖尖的下巴了。

　　幼年的平安，还没能修炼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好城府，对于爬树和吃桃儿的向往简直写在脸上。一着急一跺脚，脸颊上粉嫩嫩的小软肉居然还能跟着颤一颤，简直不能太可爱。

　　长了这么一张脸，那可真是你要什么我都会捧给你。

　　本以为自己会沉浸在平安的盛世美颜里度过此夜，没想到梦里还出现了下文……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秦峥的喘气声和斥责：“你怎么上去的！你还不快给我下来！”
　　七八岁的秦峥转过身来，喘着粗气，看起来跑得挺累，却还是张开双臂，“来，跳下来，别怕，我接着你。”倒是十分的有哥哥的风范，但是自己却看着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鄙视的撇了撇嘴。

　　“就你这小身板儿，柴火棒子似的小胳膊腿儿，还能接住我？！我说，这位美丽的大姐姐，您还是先让让吧，别一会儿我跳下来砸着你的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秦峥果然拉着平安站远了些，神情有些黯淡，看得出来被自己的嘲讽伤了心，却还是担忧的看着，准备随着冲上来接着自己。

　　就是在梦里，秦笙也不由反思，自己小时候这么欠打吗？！这可比平安欠打多了！人家平安小时候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儿呢！

　　果然，小仙女儿看见小哥哥伤心了，立刻鼓起了她本来就很鼓的肉脸，对自己这个勇敢跳树的英雄怒目而视，全然没了刚刚转着圈儿叫姐姐的软萌。
　　她瞪大了眼，还哼了一声，好像这样能更加清楚的表达她的愤怒情感似的，然后就见这小叛徒转身抱住了失落的秦峥，安慰的用小肉手拍拍，嘴里还嘟囔着“我觉得哥哥最好看了”之类的。

　　而她的漂亮哥哥也冲她露出柔软的微笑，拉着她的小手，抬头看着自己，小心的措辞：“我不是要管你，只是刚才也太危险了些，你万一……”
　　“万一什么？四周这么多人，能有个什么万一？！还是说，你就盼着我有个万一！”

　　梦里的自己仿若吃了炮仗，一张嘴就是恶语伤人。

　　秦笙恍惚知道自己在这梦里也太恶毒了些，看着七八岁的大哥露出现在绝对不会有的失落隐忍，那张漂亮面孔如同蒙了一层灰，就十分心疼，恨不得冲进梦里揍那时的自己一顿。

　　自己当年这么讨厌吗？这真是要挨打了！

　　梦里的自己似乎也因为脱口而出的话沉默了一瞬，看着大哥伤心的脸庞和被自己吓到不敢说话眼泪汪汪的平安，既后悔又拉不下脸道歉，索性缄口不言。

　　三个孩子默然相对，不知该怎么收场……

　　“呦，看什么呢你们仨？站着相面呢？！哎呦呦，平安宝贝儿怎么啦？怎么看着哭唧唧的？“梦里的自己可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父王来了，不用这么尴尬的站着了。

　　旁观整场梦境的秦笙却知道，父王肯定不是巧遇，定是顾家的奴仆见事不对，搬救兵去了。

　　晋王打破了三人对立的僵局，没管小秦峥和小秦笙，只把看起来要哭不哭的平安一下子举过头顶，抛了抛，感受了一下手感，然后违心称赞：“宝贝儿你好像瘦了呀！可不能再瘦了，你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旁观梦境全程的秦笙：……
　　我说呢！这奶团子小时候最胖都有三层下巴了，最巅峰的时刻，胖肚子按下去手指缝里还能有小肥肉往出挤，怎么就信心满满自己的体重正正好呢，原来是你们这些大人的虚伪称赞！

　　想想平安生下来不到四斤的猫崽子模样，再对比现在的胖乎乎肉嘟嘟，秦笙不由得感慨一句，顾家伙食真好！

　　幸亏平安再大点儿就自己扯条儿了，再大些还成了挑食矫情的厌食患者，不然现在纤细飘逸弱柳扶风的顾瑾娘，只怕能劈出三个来！
　　你们这些虚伪的大人，真是害人不浅！

　　但是梦里的奶团子平安尚不知自己长大了能出落得清丽窈窕，让整个晋阳都为之倾倒。

　　这位被过度称赞，对自己毫无正确认知的小胖墩儿，对晋王不走心的夸奖信以为真，闻言喜滋滋笑成一朵太阳花，却还不忘了强调：“真的呀？昨天我爹爹也这么说的呢！”然后大眼睛紧张而专注的看着晋王。
　　这小胖子还专门在“我爹爹”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心思浅白的让人哭笑不得。

　　晋王也真的哭笑不得了，“对，你爹爹，你爹爹，就是你一个人的爹，谁都不和你抢！我的小祖宗呦，啧啧，醋劲儿这个大……”

　　梦里的自己只低头盯着父王的靴子，雪白的千层底，黑色的靴面上绣着一圈小小的金色麒麟，针脚细密，是顾家伯母的手艺……
　　小小的秦笙似乎有些心虚，却也有着委屈和酸涩，父王你看看我呀，你看看我，哄哄我，我就向秦峥道歉……

　　晋王并没有看她，当然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晋王只抱着平安，将她举起来，恰好卡在桃树的树杈上，她肚子上软软的肉还让树枝卡出个分界线。

　　可怜的平安本来只想站在树上，结果叫这个总想抢爹的倒霉叔叔结结实实卡在树上，新作的漂亮小裙子蹭了一身灰，抬眼还看见个好大的毛毛虫，一下子就傻了。

　　晋王误以为平安十分高兴，于是放心松手，刚扭头打算好好教育自己的一双儿女，就听见耳边传来平安恍若刺破天际的尖利哭声……
　　“哇——阿爹！！阿娘——大虫虫啊！哇——”

　　晋王叫平安几乎是趴在耳朵边的嚎啕震得差点儿耳鸣，头昏脑胀的转过身来，想把卡在树岔上的小胖子拔出来，秦笙自己也被这一记惊天吼吓得一个哆嗦，潜意识下直接逃跑，于是猛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