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记》西门大娘

23、金元宝

　　忽然一下这么能耐，秦笙自己其实也非常委屈。

　　今日早朝后，河阳郡主连气都没喘匀，就在谢家的大门口，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冲击。

　　忽然就被别人告知，你不是单身了，对象就是刚刚你追着跑了三个坊市的神行太保，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秦笙：……
　　秦笙：很意外。
　　秦笙：不惊喜。
　　当头一道懿旨砸过来，秦笙自己也还是懵的啊！

　　尤其是看到神行太保跪在香案前，如同被人敲了闷棍一样，一脸木然接过太后娘娘的赐婚懿旨，与自己面面相觑，两两对望，两脸懵比……

　　秦笙忽然对这位长跑健将产生了同情，拼老命跑了三个坊，还是没能躲掉这当头一棍呐！
　　看他茫然懵懂的眼神，很明显，这道旨意绝对没有提前告知当事人。

　　但是，赐婚的旨意，按理来说，本来就不需要告知当事人。
　　人家太后娘娘愿意屈尊降贵，问一下你家孩子定亲了没，那是给你面子，人在问你之前肯定就查过你家的底。

　　你要非说：对不住了娘娘，劳您惦记，我家提倡婚姻自主……那很好，你家的官位，差事什么的，也自主了吧！
　　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亘古不变的道理。

　　再说，这婚姻大事，主流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本朝风气开放，却还没开放到能私定终身的份儿上。
　　秦笙听过不少“榜下捉婿“，”指腹为婚“，“一拍即合”，”远嫁异乡“的例子，就像是庙里掷签一样的，婚姻大事全靠父母一念之间。对方好不好，全靠你的运气。那种不负责任的父亲和人喝酒喝高了一拍桌子就把小女许配下嫁的也不是没有。

　　相比之下，谢昭条件不错，自己也不是甚歪瓜裂枣，看谢家顶头站着的老两口笑容真挚，喜气盈腮，好歹也算是两家都有意了。

　　这么一想，太后这婚事指的居然还挺好，虽不知为何忽然善心大发，但是谢昭怎么也比高家那个胖子好太多了吧？！
　　既然自己占了便宜，秦笙当然不会去质问太后是不是脑子坏掉啦~

　　以上这些心路历程，当然不是秦笙在谢家就一瞬间分析出来的。

　　秦笙笔直的跪坐在永乐宫偏殿靠窗的席子上，寒风刺骨，吹得她袖摆裙角烈烈作响。
　　她本人却似未曾感受到凛冽的寒风，身形纹丝不动，脸上神情严肃至极，双目微阖，如同寒潭古井，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秦笙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久久维持着这样一个“叩问命运“的入定姿态，将自家，和谢家，自己，和谢昭，两两比较……
　　经过仔细思考，反复琢磨，秦笙最终确定——自己，可能，真的，走了狗屎运了。

　　原来，这天上还真能掉元宝！

　　但是在刚刚宣过懿旨的谢家门前，被太后娘娘一腔慈爱砸晕了的秦笙，却完全没有天上掉下金元宝的喜出望外。

　　当然也可能是谢昭形态的金元宝掉落的太准，正正好掉在秦笙的脑壳顶上，把郡主娘娘砸得七荤八素，在“自己被赐婚但是另一个对象就在对面，而且两人刚刚你追我赶了半个长安城，自己还打算把他抓住，拖到小巷子里‘讲讲‘道理“的这样一个大背景下，秦笙大脑一片空白。

　　与那个看起来不必自己清醒多少的”未婚夫“对视一眼，两人都难得感到一丝无言的尴尬。

　　秦笙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压制自己想要尖叫发泄的想法，控制住跌宕起伏的澎湃情感，无数的想法话语想要宣泄却找不到出口。千言万语在肚子里横冲直撞的打了几个来回，只汇聚成三个血红大字——我！擦！咧！

　　维持着超脱物外的淡然神色，秦笙晃悠悠如同羽化登仙一样，飘出了谢家大门。把纷杂混乱的谢家众人甩在身后，只留给他们一个远去的背影……

　　秦笙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厌世嘴脸，一路招摇过市，步行晃荡回了宫。太后和皇帝当然在第一时间知道了，两人心情截然不同。

　　皇帝稳坐钓鱼台，只等河阳来质问时露出遗憾的伪善嘴脸：旨意不是朕下的啊！朕乍然听见也很吃惊的呢！
　　太后则很有些尴尬——本来以为自己干了大好事想表个功，结果真成了好心办坏事。自己坐在永乐宫，也不知道谢昭在前朝的事啊！想给河阳卖个好，却弄了个下不来台。自己真的只是想指婚而已啊，短短几天，却指一个黄一个，难道是……自己今年与什么犯冲？！

　　太后抖了抖，心里默默发誓，“这倒霉婚事其实是我的锅“这种事，绝对不能让河阳知道。
　　但是之后，太后见了郡主心虚气短，挺不直腰板儿，就是一定的了。

　　秦笙尚不知太后为此居然下了罪己诏。

　　她摆足姿态在门口“叩问命运“，一脸的看破红尘。秦璋小太子偷偷跑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又悄没声儿跑回了熏风殿，惊慌失措：”父皇，河阳姐姐似乎要出家！”

　　皇帝：！！！
　　皇帝：这该怎么跟晋州交代？！你活蹦乱跳的小闺女送来，我还你一个光着脑袋的得道高人？？？

　　“你别着急，说清楚些，怎么就要出家了？！“秦策赶紧将太子召至身前，仔细询问。秦璋指天画地的一通比划，言之凿凿，说河阳姐姐在殿门前拿了个蒲团儿都开始打坐了，一脸的超脱物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不是在念经……

　　秦策稍稍放下心，不是一回来就要剃头发就好。遂严令宫人密切注视郡主动向，郡主一有要出家之征兆，立刻来报。
　　然后陛下就郡主厌世的问题飞快给出了解决方案：既然目前没有出家，那当然就要用亲情的牵挂和家庭的羁绊来拉扯住她。施主尘缘未了啊！可不能让她真的跨过凡尘和空门间的这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啊！

　　起码，在宫里绝对不行。
　　等河阳出了宫门，你爱念经念经，爱画符画符，总之自己绝不能背这个锅！

　　秦笙莫名感受到宫里两大巨头春风般温暖的爱护关心，倒叫她警惕了许久，整个人一瞬间冷静又缜密，将近期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唯恐自己一不留神就被皇帝和太后坑到沟里。

　　既然赐婚是自己占了便宜，那当然还是要对不知为何对自己分外迁就的太后投桃报李。

　　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把高太后的侄孙子打得万里江山一片红，现在尘埃落定，郡主和太后握手言和，当然也不至于和小喽啰过不去。就当给太后个面子，还是去看看他吧。
　　等把太后讨好了，趁着这两位现在好说话，自己就能顺势提出出宫住进晋王府的要求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把谢昭约出来，自己现在可不是一个单身狗了啊！

　　秦笙在经过一下午的心理建设之后，心平气和的接受了看起来很不错的未婚夫，强压下自己因为参考”自带欠揍气场“的平安，而对同属“年少成名的神童”群体产生的莫名畏惧情绪——你有话好好说，那咱们一切都好说。

　　带着对未婚夫及其全家的“这么好的白菜叫我给拱了”的些微歉疚，秦笙迅速在青雀的催促下进入梦乡。
　　也就没看见青雀在她睡着后还跑去隔间抄了一卷经书——看起来，除了秦笙本人，晋王府上下对她的婚事真是担忧不已。
　　如今天上掉下个谢昭，就是王爷亲自挑，也就是这么个样子了。
　　于是大家纷纷舒了口气，求神的求神，拜佛的拜佛，就是没人真心实意谢一谢真正的牵线红娘——太后娘娘。

　　没办法，高太后前科太多，让人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