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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狐狸精 ...

  •   晋阳,顾氏坞堡

      位高权重说一不二冷硬铁血的晋王殿下,靠着门框眺望长安方向,凄凄惨惨戚戚的开始今天第一百零八次叹气:“笙笙已经走了五十九天了啊……”

      烛光衬着他伟岸的背影,气质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沉敛稳重,如果别说话,光看外形,还是挺能糊弄人的——容貌俊朗宽肩窄腰身高九尺堪称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前提条件,别,说,话!

      到底是晋州的天老爷,晋王平日里装相骗骗别人还是挺能糊弄过去的,但是在亲近的人跟前儿,放下伪装的晋王就开始哀哀戚戚,痛哭流涕,思念闺女,不能自已!

      他身后的顾家家主顾敏之与世子秦峥席地对坐,没人理他的每日例行哭号。
      顾敏之披着鹤氅,正在烹茶。
      他身旁还跪坐着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貌美惊人,满头青丝仅用丝带在发尾束上,黛色深衣几乎把她整个人裹起来,更衬得她面色苍白病弱,身体单薄清瘦。
      这是顾敏之的独女顾瑾,但是大家一般都会忘了她的大名,因为她的小名儿太过于脍炙人口——平安,谁让她来得太艰难,人又聪慧太过,还从小多病多灾的呢!

      河阳郡主在长安不知道被多少人叫成小祖宗,但郡主真心冤枉,在这个这姑娘面前,谁都没有这个资格啊!

      极度聪慧带来的后遗症就是看什么都心里门儿清,这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对这个肮脏的,蝇营狗苟的世界充满厌恶,冷漠极了!

      让她那种神仙高踞云端,俯看凡人的冰冷眼神一扫,那真是有多少小心思都藏不住,你只能在她的眼神压力下为自己的龌龊忏悔!

      美人如花,隔云端呐!

      但是把神仙扯下凡尘的方法也很简单……

      “爹啊!我这心里苦哟……“晋王贼眉鼠眼地看了一下玉雕一样的小美人儿,扯着嗓子对着烹茶的顾敏之嚎开了。

      “谁是你的爹!“
      “这是我的爹!“
      “不要脸!!!“
      “狐狸精!!!“
      冰雕陡然复活,张牙舞爪的对着这个抢别人爹的不要脸的公狐狸精怒目而视。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晋王又一次撩拨成功,看着刚刚还清冷出尘一派神仙气的小姑娘气急败坏冲自己瞪眼,像伸出爪尖儿的小猫崽子一样,就格外有成就感。在木条铺成的地板上笑得滚来滚去,不料乐极生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半死,得到长子秦峥鄙视的一瞥。

      “平安!没大没小的!还有,狐狸精是跟谁学的!嗯?!“顾敏之再也没办法风雅烹茶了,只能无奈的做熊孩子们的调解员,各打二十大板。

      ”还有你,阿崇!“他在滚来滚去的秦崇身上拍了一记,以示自己的不偏不倚与大公无私,”你比平安大了多少啊,跟孩子斗气好玩儿吗?!还有!我可不是你爹!”然后背对着小女儿,冲秦崇眨眨眼。

      平安本来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爹都成别人的了,还被骂!
      这个地上翻滚的大号熊孩子哪里有长辈的气质啊!
      但是一看秦崇挨了打,妄图认爹还被否定,一下子就心平气和了,还有空躲在父亲身后,面无表情地冲抹布成精一样的晋王吐舌头,略略略,气死你!

      然后就见本来已经止住笑声的晋王殿下,又一次指着她哈哈哈了起来。
      神经病!平安心里默念。

      顾敏之叫秦崇笑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先把小的打发走。“那什么,阿峥啊,你带妹妹出去玩儿会儿。”挥手先打发了世子殿下,然后吓唬平安:“李霖他们哥俩在院子里不知道鼓捣什么,快去看看去,一会儿他们把你的花儿给薅秃了。”
      平安原本还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转身就跑。跑之前还怼了不向着自己的亲爹一句:“快别摆造型了,傻不傻啊你!大晚上煮茶,谁喝呢!“然后拉着秦峥噔噔噔跑了。秦峥不及反应,只好用眼神向里面两位保证一定看好妹妹。

      秦崇……秦崇又一次笑倒了。

      顾敏之叫这两个活宝气得没脾气,看着女儿跑远,又拍了秦崇一下:“皮什么皮!还不快起来,地板都让你搌干净了!”

      秦崇听话起身,拿了一盏茶边喝边笑:“叔啊,你看平安现在多活泼呢!刚刚还冲我做鬼脸儿了。”
      “把茶放下吧,当心又走了困……你可千万别这么叫了,一会儿平安听见跟你没完……”想到日渐活泼的女儿,顾敏之也有心情开玩笑。

      “知道啦!大~哥~~噗哈哈哈哈……你说这孩子怎么想的呢?!咱们都是大人了,也是热衷于长个辈分的,小孩子更是啊!所有人都管你叫姑姑还不好,非要当个小的,怎么算都吃亏啊!”越说越好笑,秦崇是理解不了小孩子的友谊的,觉得平安在这这方面有点儿傻。
      可不就是傻吗?!好好的非给自己降了一辈儿!

      两人偷偷嘲笑了平安的天真和单蠢——当然不敢大声笑啊,平安听到了怎么办?然后这爷俩长叹一口气,想起了另一个更傻的。

      “笙笙现在怎么样呢?这孩子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呢!不知道在长安过得好不好,举目无亲的,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偷偷哭?“不论在敌人面前有多凶残,顾敏之在面对亲人时总是十分感性的,想到秦笙被太后折磨,攥着被角偷偷抹泪儿的场景,心一下揪起来了。

      “不会吧?!”秦崇抽抽嘴角,顾叔还是这么多愁善感心思纤细啊!虽然自己也很担心闺女,但是自己闺女绝对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比起自己哭,她更愿意让别人哭。

      “怎么不会?!女人家都心眼儿小,谁知道你老娘会不会给笙笙颜色瞧啊!她占着孝道,小辈儿可不只有吃亏的份儿?!万一她给孩子小鞋儿穿,要不就言语挤兑,或者打着尽孝的牌子让她不歇气儿的干活儿……”

      眼瞅着顾叔越说越没谱,秦崇还是打断了他的奇怪猜想:“我觉得笙笙的主要危险来自于想要挑起晋州和帝都争斗的暗箭,这才是要命的啊!那些宫斗什么的……叔,你是不是看谁家婆婆磋磨儿媳妇留下阴影了???”

      “暗箭什么的你放心。开玩笑,晋王府和顾家两股势力,百年基业,还能护不住个孩子?!“在正事上顾敏之还是很靠谱的,但是吧,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一下子又开始心神不定,”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是瞧见方家的二娘,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方家又怎么了?!不至于啊,方家现在就只有老四出息,老两口子再偏心,也不至于在家虐待老四的闺女啊!“秦崇觉得是他叔想多了,方家作为晋州豪强,却是败落的空架子,就指望着四儿子挣体面了,就算再偏心眼儿,也不至于在人家爹爹外任的时候虐待孩子啊!

      “这人要是偏心,那可真没道理可讲,当年方家老二在军中多响的名声!他们家老爷子老太太不还是只一味偏心长子幼子,这不是眼瞎吗?!“尽管时过境迁了快二十年,顾敏之对于这偏心眼儿的方家老两口还是没有任何好感。

      当年的方家二爷是走得武将路子,一门心思的杀敌报国,堪称一代名将,最后马革裹尸,被文人墨客立碑记传,给方家挣足了名声体面。方家的四爷文弱些,倒是长于经济仕途,牧民很有心得,是现在晋王手下得力的能臣。

      说巧也不巧,二爷和四爷一个从文一个习武,都是佼佼者,与顾敏之都是好友,还都不受方家老两口待见。

      那这两人待见什么玩意儿呢?!
      老爷子待见长子,老太太待见幼子,一个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是拦不住的杨坚——倒不是说这二位能称王称霸,只是说,这两人一个是窝囊废,一个是妻管严……

      这家老两口眼神儿不太好啊!

      有这么个旧事在,方家目前最出息的老四,方清方大人,长年沉浮于宦海,等闲绝不回家。
      这次是老人三催四请的非要让方清的幼女回老家,名义上是从来没见过小孙女,想要让小孙女在膝下尽孝,实际上还不是看着晋王世子已近婚龄,打着晋王府世子妃的主意。

      方清真是叫他老娘的神来一笔给弄得措手不及。
      天地良心!
      自己真是对闺女真的没抱那么大的期待!自己对闺女入主晋王府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是孝道大如天,父母大人非要小女儿回老家承欢膝下,自己还能拦着不成?!于是只能写信给好友顾敏之,一边让他代为照看女儿,一边请他告知晋王自家的意思。

      多年不孕不育的晋州第一孩奴,对这份临时工作十分上心。

      顾敏之每天都关注着方家的动静,常常接这位倒霉被祖父母的大志向波及的方家二姑娘——方之蓉,到顾家来玩儿。
      方之蓉年方十五性格活泼,与秦笙和平安可算是相见恨晚,三人一起在顾家调皮捣蛋。
      在秦笙被太后接走后,与她境遇相同的方之蓉更是受到顾敏之和晋王的高度关注,推己及人,女孩子在未曾谋面的亲戚家寄人篱下,总是格外可怜些。

      于是就引得感性的顾敏之泪水涟涟:“真是太可怜了!寄人篱下,举目无亲,小心谨慎,不敢出头……怪道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呢!这都是逼的啊……”
      “不是,叔你先别哭,二娘怎么啦?”秦崇叫他叔哭的心慌,难道方家人猪油蒙心,把孩子给打了?!

      “当时方清给我写信,说他五个儿子,仅此一女,还是老幺,平日里惯得不成样子,又任性又调皮,胆子大得捅破天,闯祸的一把好手。我看这孩子却没那么夸张,活泼伶俐,却也没见她闯祸,分寸把握得很好……”
      “这不挺好的吗?!”

      “方家把蓉娘接回去过年,一个多月没见着,我有些不放心。昨天打发人问了,人家说,蓉娘在方家无一人不喜,阖府称赞……“
      “这还不好?!“
      “说她,平日里对长辈孝顺尊敬,和姊妹友好亲热,对下人都宽和大方。还说她是端庄稳重,娴静温和,极得老太太欢心,都快赶上方家元娘了!你听听这话,端庄稳重!娴静温和!”

      “啧,这孩子!这么委曲求全的图什么呢!“秦崇不由咋舌,可算听明白了,在自家能把天捅个窟窿,上顾家就进退得宜,回了老家直接成了淑女模范了。
      皮猴子成了模范,父母心里只怕并不是一味高兴啊……

      “不管她是想讨老人家欢心,还是想和她堂姐别苗头,她现在这样,不是在剜她爹妈的心吗?! 我一想到笙笙现在没准儿就这种样子去讨好别人,平安以后嫁人了也要这样去别人家受气,我就不舒服!” 顾敏之又一次操起了十年后的心,捂着胸口,眼泪儿都出来了。

      秦崇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风流雅士,其实是在孩子身上放了最多心思的人,不论是他自己的独女,还是秦峥秦笙兄妹,甚至是自己……

      “当时笙笙去长安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要忍一时之气,不强出头,不逞强好胜,谋定后动,年轻多吃苦……”秦崇岔开话题,学着顾敏之当时的口吻挪揄道。
      “嗨,我就是嘴上说得凶。这话,我从你开始,哪个孩子没说过?说得轻巧,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啊!”顾敏之摇头苦笑。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当父母的,真是恨不得拿自己当梯子,把孩子这辈子的路都铺平了。从出生一直想到老,想要你出息,又狠不下心,你窝囊些吧,又怕你受气。

      “您呐,保重身体,慢慢操心,阿峥没娶媳妇儿,平安和笙笙没定亲,您还有好多心要操呢!”秦崇伸伸懒腰,准备出去看看。
      “滚滚滚,越跟你说话越生气!过几天等不那么冷了,我就带着平安出门,你有空多带阿峥来看看你娘……你大嫂!”
      “噗……我大嫂!话说你真的不打算打平安一顿吗?下不去手的话我可以帮你揍啊哈哈哈哈哈……”

      秦崇大笑出门,就在院儿里见到正对他发射死亡凝视的顾家小祖宗,顿时心虚,大惊失色,抓耳挠腮:“咦,你不是看花儿去了吗?”
      “茉莉花儿连个叶子都没长,有个什么看头。李霆正在园子里闹着不想成亲,听他哥的口气似乎和什么表妹有牵扯,这还让人怎么呆,我就带平安回来了。”回答他的是与顾敏之言行举止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秦峥。

      “哦哦哦,那是应该回避回避。”秦崇左顾右盼的,就是不看嘟着嘴的平安,天知道这祖宗听了多久哦!明明是她霸道理亏,做人要讲先来后到的啊!自己不是受害者吗?心虚什么?!

      这么一想,秦崇立刻直起腰板,也不管自己堂堂晋王与孩子斗气多幼稚,负手而立,腆胸叠肚地迈着方步,不急不缓踱过去。
      经过平安时,俯身,摸了摸小冰雕的脑袋。
      平安莫名其妙抬头,就见秦崇笑眯眯如同狼外婆:“你不让我认阿父又能怎样,不叫阿父,我还能叫舅舅啊!!哈哈哈哈……小姑娘,傻眼了吧?!跟我斗!哼哼哼哼……”

      不顾身后纯洁小姑娘不可置信的尖叫和自家儿子抓耳挠腮的蹩脚安慰,秦崇十多年来头一次打击了争宠对手,大仇得报,心满意足的在自己的专属小院里进入梦乡。

      阿耶,舅舅,叔父,甚至大哥,对于晋王秦崇来说,都是一个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蛇精病一家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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