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之名》鱼炸了

8、第七章

　　卜柯带着一身血回到航行号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帕尼丝和但尼尼撸起袖子就要去跟人干架，只可惜，他们从卜柯嘴里敲不出什么来，只是各自都有了猜测。

　　克利和风荷手脚麻利的给卜柯上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其他船员一个个哭丧着脸挤在卜柯门外，尤尔纳见了，没什么气势的呵斥一声：“哭什么呢哭，小船长又不是死了。”

　　帕尼丝撸着袖子把尤尔纳轰了出去：“你再说一个字我就跟你拼命！”

　　尤尔纳自然是拼不过她的，干笑着保证再也不说话了，便溜回了自己房间。

　　卜柯看着那一群探头探脑的傻子，嗤笑了一声，却不想这一声牵扯到了受伤的器官，疼得他倒吸一凉气。

　　克利自然而然的握住卜柯的手往被子里塞，“老大，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但尼尼也说：“救人就算了，我们拉不住你，可是老大你表达歉意和报恩的方式太特别了，我们经不起吓的。”

　　卜柯惊讶的看着他们：“你们知道了？”

　　“那时老大你来我们将足族地游历，没钱了就来我们店里打工，我永远都记得当时我不过是摔碎了店里的某个稍微名贵的碟子，老板就要惩罚我，用一沓用不着的瓷碟打头，我不想受罚，想跑，但是老板说我的赎金还没赚回来，真跑了的话就要去找我母亲要，我母亲生着病，没法子才把我卖到酒店终身打工的，她对我没什么感情，但我不能这么畜生。然后老大就说要代替我道歉受罚，硬生生的被那十几个瓷碟砸得头破血流。我当时就在想，我跟这个人也不太熟吧，也就是睡在一个杂货间的感情吧，这个人可真傻啊。”克利垂着眸，深深的看着卜柯，“可是那会儿老大你跟我说，替我受罚是因为我每天都给你留了一碟小菜，而你特别喜欢那个小菜的味道。”

　　卜柯默默咋舌：“克利你可别编故事骗我，我哪有这么煽情的时候？”

　　“就有，十年前的事情了，老大记不得，我可记得。”克利扬了扬下巴，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帕尼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得好像就你一人有这遭遇似的，我们这几个人，谁不是呢？”

　　但尼尼赞同的点头。

　　风荷加入的时间最晚，这些事也是头一次听说，不由听得津津有味，连卜柯身上带着伤都给忘了，连带着他后边儿的一溜船员都是一个模样。

　　“……”卜柯无奈，“我还是个伤员，需要休养。”

　　帕尼丝：“知道自己是个伤员，早干嘛去了。老大我以前就想说你了，你能不能稍微给我们点儿信任，之前在海怪口里救人，完了立马又大火里救人，还真是风里雨里灾难等你？我们也能做点什么的，你别什么都扛自己肩上。”

　　帕尼丝这话说得特别真诚，众人的眼神都特别真诚，可是卜柯选择视而不见：“再呆在这里超过一分钟，一个月厕所清洁，两分钟，两个月，三分钟，半年。”

　　“我去老大求你别，你这算数吧有点不对劲啊。”

　　“一年。”

　　“好的老大，我马上走！”

　　高压强权手段拿出来，才把这群不让人安心的船员给轰走，风荷走的时候，还顺手把门带上了，简直像是贴心小棉袄。

　　卜柯盯着房间顶部，没有睡意，他的伤口隐隐作痛，好在心脏的疼已经平息。

　　他出神的想着阿佛洛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和失去光彩的眼睛，那原本是一个鲜活而美好的青年，一心想对他好，虽然卜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估计阿佛洛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听从狄阿姆的话而已，把全部的善意都露在卜柯眼前。这样一个纯粹的人，是否会这么毁在自己手上？

　　救人是出于本能，但他没那么圣人，不是所有人都救，性格和小时候的经历使然，他活得并不恣意，但也绝不卑微。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不会费力去解释，也不会去求得原谅。

　　卜柯用力闭上眼睛，把阿佛洛的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可惜这一件事他做不好，花了快四个小时才做完。不再想阿佛洛的事情后，疲倦感很快袭来，卜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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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柯养伤养了快半个月，这期间，航行号也顺利的扬起风帆，只待再次起航。

　　这天，卜柯在换绷带的时候，但尼尼来找他汇报近期情况：“……那个康芜夕娜人这几天每天都来我们这儿，什么都不说，尤尔纳先生想当沟通的桥梁别人偏偏不过桥，于是我们就每天赶他走，今天他又来了，克利去赶他了。”

　　“嗯。”卜柯淡淡的应了声，“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着手准备一下了。”

　　但尼尼一愣，问道：“准备什么？”

　　卜柯抿唇一笑：“送给和平派的康芜夕娜族的一份大礼。”

　　“他们不是不敢招惹吗，他们惹不起，怕这怕那。我敢惹，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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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乌云悄悄遮住了苍穹，森林中陷入黑暗的笼罩。

　　克利沉着脸，从光明之处走来，立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克利说了一句脏话，“老大不说以为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你还好意思天天过来？找打架吗？”

　　尤尔纳不在，没人翻译克利的话，克利觉得阿佛洛很可能听不懂，但是克利不在意这些，他双臂横在胸前冲着阿佛洛顶了过去，阿佛洛没有防备，被顶得后退几步。

　　“我早就想打你了，之前没动手是因为怕老大不让，半个月过去了老大什么都没说，那我就随自己的意咯。”克利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的声响，他随手在一棵低矮的树木上折下一根三指粗的枝干，又把叶子和杂枝去掉做成一根木棍，把此作为武器，而后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半蹲着，重心转移，接着，他像是一支箭，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将足人的种族天赋便是其他种族人无可媲美的弹跳力，一下能跳好几米，像克利这样多年来反复练习适应的人，一次可以蹦到十米多高，他最爱惜的，就是自己这双腿了，除了这双腿，最重要的就是卜柯。

　　克利的绝技是蹦到高处再俯冲下来，重力和加速度让他落下的时候像是个炮|弹，往往他会把敌人当做肉垫，缓和落地时的冲击，这一招在对付毫无防备的敌人时非常好用，半个月前他就用这招放倒了阿佛洛。

　　可是这一次阿佛洛已经有了抵抗手段，他丝毫不惧，浅绿色的瞳眸中升腾起一股战意，但很快被压下，饶是如此，这双眼睛还是闪动着令人赞叹不已的漂亮光芒。

　　克利心中嗤笑，他没想到下方的阿佛洛就这样不躲不闪，不过这样才好，克利决定送给他一份大礼，他往上跳了将近五十米，下方的阿佛洛几乎成了一个小黑点。克利抱着树干满意的点了点头，抓紧了木棍向下俯冲去——

　　十米的距离只是把人敲晕，那么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呢？克利想象着敲西瓜一样把阿佛洛的脑袋敲碎，在他向下冲的同时扬起了手中的木棍。

　　自下而上的气流有些强烈，吹得克利差点拿不稳木棍，但他到底还是拿稳了，他想起半个月前拖着一地血迹回来的卜柯，卜柯身后的血像条摇曳的红尾巴，红得那么惊心动魄，一路蜿蜒到森林深处。克利立即就问卜柯，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于是克利忽然就明白了，能把卜柯揍成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谁能把他打得这么惨？

　　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克利几乎就要失控了。

　　愤怒和想杀人的冲动，混杂着一丝丝心疼和惊怕，这是和帕尼丝但尼尼几人相差无几的心情，可是深夜辗转，克利又知道，当时他的心情不仅仅是这样。

　　所以他才会比别人更恨阿佛洛，恨到想把他置于死地。

　　而现在就有个机会出现在面前。

　　克利唇边是一抹嗜血的疯狂微笑，“你给我去死吧——！！”

　　预料当中的脑袋像西瓜样爆开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克利到底还是低估了康芜夕娜人坚固的皮肤和强韧的身体程度了。

　　阿佛洛在克利的木棍劈下来的一瞬间，双手张开，啪的一下在头顶合十，手掌中心死死的夹着木棍。

　　一招空手接木棍。

　　时间力道都掌握得分秒不差。

　　紧接着，阿佛洛没有犹豫，接住了木棍后，又跨步向前，伸出手臂将克利拦腰一截，最后再把人安安稳稳的放到地上。

　　如果他接住克利的木棍后不做这一切的话，克利会因为收不住力度直接摔到地上。

　　五十米的高空摔下来，或许直接就全身骨折了吧。

　　阿佛洛并不想伤害卜柯的朋友。

　　克利站稳后，心情跌宕起伏，他颤巍巍的指着阿佛洛，破口大骂：“装什么好心！有本事你让我摔死啊！就算你救了我又怎样？老大根本不会出来见你的，老大最讨厌的就是你们康芜夕娜人了，如果不是什么狗屁任务老大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用说受你折磨！老大说得没错，你们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用好心掩饰虚伪的野蛮人！”

　　阿佛洛似乎听懂了什么，嘴唇嗡动：“……他、没……没事……吧？”

　　克利瞪大眼睛，冲过来掐他的脖子：“你什么时候学了绿洲语言的，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和老大沟通交流了，我告诉你，你他妈不配！不配！”克利吼得脸红脖子粗，可是在他手里的人睁着一双无辜的绿眼睛，似乎把他的掐弄当作小儿科。

　　克利暴躁的跺脚，恨得眼眶发红。克利没想到阿佛洛在语言学习上也有天赋，说不定再给阿佛洛一点时间，他就能完全听懂并学以致用了，横亘在阿佛洛和卜柯之间的语言不通似乎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怜的克利还不知道那两人其实早就交流无障碍了，亦不知道阿佛洛的绿洲语言并不是最近才学的。

　　就在这时，克利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克利，你过来。”

　　是卜柯在喊他。

　　阿佛洛看见立在沙滩上的人，瞪大了眼睛。

　　那片云似乎终于从天空离去了，也从阿佛洛心里散去。

　　阳光一点点露出来，把卜柯的身形清晰的勾勒出来。

　　卜柯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七分裤，露出缠满绷带的手臂和光洁的一截小腿，单手叉腰的姿势却气势逼人。

　　他没穿鞋子，白皙的脚丫子踩在沙子里，无端亮眼。

　　阿佛洛的目光沉了几分。在卜柯出现后，他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克利冲着他的脸吐了口口水，他看得分明，阿佛洛眼中快要爆炸的情感是什么，因为他也曾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里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克利转身向卜柯走去，阿佛洛也想过去，可是一对上卜柯的眼睛，他的脚仿佛被定在原地，一步也迈不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清清冷冷的，美得令人心惊，却让阿佛洛心口阵阵发紧，他看见卜柯脸颊上还有没完全消肿的伤。

　　卜柯带着克利直接走了。

　　阿佛洛在原地呆站了一刻钟，而后终是攥紧拳头转身向森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