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修桥》风十里

2、第2章 好命

　　相亲这件事，陆乔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给张副总回个话，说彼此好像不大合适，也就结束了这件事。正好接下来的一周，因为浙江有个路桥项目，她需要陪师傅张明基去一趟杭州，先期考察一下当地状况，再和当地政府部门对接一下工作，因此第二天的下午她就收拾好了行李，打了个车准备去机场和张明基汇合。
　　张明基是陆乔来到镇远路桥集团的第一个师傅。镇远路桥集团是省内乃至全国最具实力的企业，陆乔凭着自己出色的学业成绩和颇为专业成熟的设计作品打动了镇远路桥集团的面试官们，张明基就是面试官之一。说是面试官，其实是镇远路桥几大设计部门的主管，面试其实就是各部门瓜分新人的一种说法，遇到出色的人才，每个部门都想要先下手为强，何况是陆乔这样少见的女生。路桥这个行业里，几乎是大老爷们的天下，设计工作本身就是没日没夜，还要经常下工地看现场，一旦开工，泡在现场几个月也是常有的事，因此鲜有女性能选择这个行业。陆乔可是当时各设计部门主管争抢的香饽饽，还是张明基私下里和陆乔见了面谈了话，许诺她允许她在内部带领一个小设计组，有自己充分的设计自由，就这样将陆乔成功纳入麾下。张明基也甚是得意，曾经在公开场合里说过，陆乔就是天生要吃这碗饭的，看看名字就知道了。
　　陆乔也确实没有辜负张明基的期望，虽然这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下工地却并没有叫过苦，因此颇受张明基重视。不过陆乔在镇远路桥集团内部也是挂名的，只是“异性”这俩字，在整个集团可想而知那都是很受欢迎的。
　　按理来说，按照陆乔这软件实力找个对象那是绝对没问题，只是她的硬件确实太差了。在此不提，这也是她拒绝众多追求者的原因。

　　飞机刚落地杭州，突如其来一阵暴雨，而且似乎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施工方打来电话说是工地积水严重，暂时不能看现场，只能等雨停了再看情况。师徒俩一商量，先在机场附近一个宾馆住下，因为暴雨这么一耽搁，时间就紧张了起来，除了现场施工图待雨停后再确定，其他部分的图纸就需要他们抓紧时间赶出来。
　　也许受暴雨影响，机场附近这家宾馆居然满员，只剩下一间大床房。这对于常年出差的师徒俩倒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彻夜赶稿的情形太经常了，往往几个人出差订了几间房，到最后还是得挤在一间房里赶图纸。
　　只是今天，陆乔和张明基才刚进了房间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陌生号码。陆乔想着是骚扰电话，顺手就按掉了，掏出了笔记本准备和张明基核对下前期桥梁数据，可电话不屈不挠又响了起来。陆乔随手又按掉了。就这样，这个号码第三次不屈不挠响了起来。
　　“谁呀！”陆乔有些不耐烦地接了电话。
　　“是我，程野。”对方似乎有些生气。
　　程野？哪个程野？昨天那个程野？这才只是相亲后的第二天，陆乔还暂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
　　“噢噢噢，程野，是昨天很帅的那位先生”，陆乔反应了过来:“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野本来是有些生气的，这个女人居然连他的号码都没有存一下的吗，居然一而再再而三挂掉他的电话。可是一听到从她嘴里那么自然而然说出的“很帅的那位先生”，他的气顿时消了一些。
　　“你在哪里？”电话那边好听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气场。
　　“杭州，今天过来出差。”
　　“和谁？”又问。
　　“我师傅。”
　　“住一个房间吗，还是大床房？”电话里头的声音继续追问。
　　“你不知道这边的雨有多大，就这么一间房了，”陆乔说:“看这雨势，今晚可能要彻夜赶图了，唉。”
　　程野冷笑，这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这话里的意思难道听不出来吗？
　　“什么时候回来？”
　　陆乔回答:“要在这边待一周吧，你有什么事吗？。”
　　“集团没有给足出差费吗，男女有别知道吗。”
　　不由分说，那边挂了电话，陆乔一脸懵逼中。什么情况？
　　此时电脑开机音乐响起，陆乔突然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大床房？

　　一周后，陆乔结束了出差工作，准备返程。两天前，张明基提前返回，剩下一些零散工作由陆乔完成。她这两天忙的灰头土脸，疲惫不堪，一上飞机就立刻睡着了。进入这个行业，陆乔最大的变化就是只要在交通工具上坐下就会不由自主地进入睡眠模式，毕竟这是难得的休息机会，可以较大程度上弥补睡眠不足的困境。
　　下了飞机，她才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只是坐着睡觉还是不舒服，腰酸背痛，此时她只想回到员工宿舍好好洗个澡再补个觉。
　　刚下了飞机，来了俩人拦住了她：“陆小姐，程大哥要见你。”
　　陆乔愕然：“程大哥？程野？你们？”
　　“是的，程先生希望见见您，特别交代我们在这里接您。请跟我们走吧。”两个人很麻利地替她拿过行李箱，带着她避开人流，走了VIP通道离开。陆乔不禁在心里暗叫一声“卧槽”，何德何能，原来走贵宾通道是这个感觉。
　　刚上了车，接到程野电话。
　　“程野吗？你怎么知道我坐这班飞机回来？？”
　　“终于存了我的号码吗，陆乔。”程野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问题，他对于她一开口就可以叫出他的名字比较在意。虽然对自己这点好胜心感到有些幼稚，但是鲜有哪个女人不对他感兴趣吧。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需要多久？”陆乔追问。
　　“怎么，你不想见我吗？”程野有些不悦。他主动派人接机，想要见她，她竟如此不上心。
　　“我出差实在是太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你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吗？”陆乔的声音里确实有些疲惫。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简短的说了句“对，很重要，你先过来。”

　　“陆小姐，程大哥吩咐您先在这里休息，他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稍晚就会到。”两个人将陆乔送到鸿源会3109房间后就离开了。
　　陆乔有些疑惑，但也是个心大的女孩。凭她的情商猜不出程野的用意，但靠她的智商也推理出她还是先去洗个澡再睡个觉比较能保命。
　　房间很大，上次来的时候只在客厅停留，这次她有机会还可以去浴室洗个澡，换身衣服。洗完澡，吹干头发，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她太需要睡眠了。卧室是太私人的地方，睡沙发应该没问题，她在浴室衣柜里找了件没穿过的大号浴衣当毯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那是一座连接两座陡峭山崖的悬索大桥，像山间一条缎带，陆乔仿佛走在云间，她想要去摸摸那些看上去软绵绵的云朵，突然脚下一个踩空，她向山谷坠落，半空中一个巨大的袋子兜住了她，将她困在漆黑中。那种久违的压抑感此刻使她恐惧，她想要大喊，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用力去抓，她内心满是恐惧。
　　“陆乔。陆乔。”有人唤她的名字。
　　陆乔从梦中惊醒。梦中的恐惧太过真实，即使过了十年二十年依然是她的梦魇。
　　“做噩梦了吗？”一个温柔低沉的男声近在咫尺。
　　陆乔这才发现程野就半跪在沙发前，关切的看着自己：“你流了很多汗。”
　　两个人距离太近，陆乔很快就从梦境中抽身出来，不自觉的往沙发里藏了藏：“哦，没事没事。做噩梦了。”
　　程野转身倒了杯温水地给她，陆乔接了过去，喝了个底朝天，似乎觉得所有思绪都回到了身体里，她努力让自己重回现实。“不好意思啊，睡着了，浴衣我借用盖了一下。”陆乔慌忙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的浴衣已经变成了棉毯。
　　程野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说道：“陆乔，今天约你，是想让你见见我的家人。”

　　什么？陆乔有点莫名其妙。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副总。
　　“喂，陆乔啊，上次说要给你介绍的那个李总家的儿子，叫李博明的，就是跟你说过那个博士生，我原先说的安排你们约个时间见见，他这前几天啊出国，今天才刚回来，要不再安排你们见见？”
　　啊？陆乔彻底懵了。难道面前这个程野，不是那个博士？那他又是谁？
　　嗯嗯啊啊将张副总那边的约推到了明天，陆乔挂了电话，怒不可遏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程野。这个相亲冒牌货。

　　“陆乔，我觉得明天的约你可以直接推掉了。”
　　“你到底谁啊？”
　　“我是程野。你不想和我谈个恋爱，再结个婚吗。”程野俯身，将她逼近沙发的角落，男性特有深沉磁性的嗓音贴近她的耳畔：“你不是说过我很帅吗？”
　　陆乔的心砰砰砰跳得飞快。她大学时候谈过一次无疾而终的恋爱，经验尚浅，此刻面对一身男性荷尔蒙的程野，怎么可能不心动呢？不，我们理工科女生的理性呢？！“我，我承认我很心动，可是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你又了解我吗？”
　　程野爽朗的笑了起来，这话从陆乔嘴里说出来，极大满足了他的男人心。“陆乔，现在你是最适合我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他顿了顿，大手拍拍她的头：“你就当我在追求你。现在，去换掉衣服和鞋子，陪我去见见我的家人。”
　　“追求我？”陆乔不敢相信：“真的？”

　　电视剧中的女主，穿上了男主送的裙子，都会在自带BGM中惊艳出场。那我呢？看着镜中的自己，即使穿上这么美丽高贵的礼服裙，陆乔依然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陆乔虽是外形上不具备美女的特质，倒是内在的气质为她加分不少。眼睛，是她最摄人的地方，不带眼镜的时候，眼神迷离又无辜，戴了眼镜时，眼镜炯炯有神仿佛那眼神里闪烁着点点星光。“我要不要把眼镜摘掉？好像和裙子不搭，隐形我忘记带了。”陆乔向程野征求意见。
　　“怎样都好，你很美。”当摘掉了眼镜的陆乔睁着迷离无辜的眼睛向程野征求意见士，他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或许，选择这个女人结婚，他只是一时冲动。此刻，他看着她认真又较真的样子，有些恍惚。
　　她说得对，她不了解他，也不了解像他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这样的女人作为结婚对象。而他，如此自私，正应了陆乔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说的她不喜欢的五点之一。可现在，他又在做什么呢？明知道一切都是假象，他说的，她信了，而且用这样真诚的态度去面对如此自私的他，他开始发现自己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人，但也是他不想伤害的人。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无论结局如何，他知道自己可以尽量去弥补她。
　　“走吧。”程野向她伸出手。接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
　　走吧，一切开始了。

　　离开鸿源会，驱车前往圣亚酒店。
　　“你确定要和我谈恋爱吗？”陆乔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向程野确认。
　　“是的。不仅仅是恋爱，还要结婚。”程野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可是我长的不漂亮，工作又很忙。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而且……我的家庭你真得了解吗？”
　　“陆乔，我可以查到你何时和谁一起开房，何时乘坐哪班飞机返程，难道我不了解你的一切吗？”程野微侧过头，眼神里带着笃定的自信。
　　“呃？”陆乔惊了:“还可以这样？！我的天！”
　　“可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啊。”陆乔不禁叫了起来。
　　程野示意她从副驾储物箱里取过一份文件，:“所有你想要知道的，都在这里。看完，放回原处，其他的问题，参加完晚宴，我会详细告诉你。还有，无论晚宴上，谁，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回应，只要记得有我在就可以了。”

　　陆乔翻开文件夹看了起来，看上几行就狐疑地歪过头看看程野，再看上几行又一脸震惊地看看程野，最后就是一脸惊恐的看着程野。
　　“大哥，这是什么情况，你还是放我回去吧！”陆乔几乎是带着哭腔。
　　“难道你不相信我吗？”程野伸出手，把陆乔的手握在了手里。对于女人，何况是陆乔这种恋爱新手，他的手段和谋略只需要一点点就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臣服。他将她的手握紧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力度。
　　良久，陆乔抬起头来，看定他:“既然你都不嫌弃我，我就不客气了，那我们试试吧。愿赌服输嘛。”
　　程野被她逗笑了:“这是什么话？这就是你的回应？”
　　陆乔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个男人选择她。那些资料说是小说情节她都会信，她无法将自己代入那个故事。眼前这个人要么就是十足的骗子，要么就真的是她无法企及却又真实砸在自己头上的流星。试试就试试，为什么不呢，何况这么帅气的男人，和他谈场恋爱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啊。

　　车子在圣亚酒店地下停车场停下。两个人下了车。
　　陆乔突然叫住了走在前面的程野:“我要行使我的权利，把你的手伸出来！”
　　程野狐疑，还是伸出了手。
　　陆乔伸过手去，和他十指相扣。“走吧！我想过了，既然你这么帅又这么厉害，和你谈恋爱我一点不吃亏，想着以后也许会分开，那之前我要多占点便宜，毕竟我还从来没和这么帅的男人约会过。”说着，自顾自嘿嘿嘿笑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程野一脸无语。这个女人远远超过他的预料，没想到是能作出这么可爱反应的小女人。
　　电梯门打开，小赵迎了过来。犀利的眼神立刻锁定了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哎呦，大哥？”
　　程野冷峻的眼神制止了他的疑问。
　　“他们都到了吗？”
　　“除了二位老人家，其他都到了。”
　　程野握了握陆乔的手，“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陆乔大无畏地回答。反正结果最坏不过是被拆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想想都挺刺激。能和这么帅气厉害的角色做几个小时的男女朋友也够自己吹一辈子的了，没什么好怕的。抱着这个信念，陆乔跟着程野走进了包间。

　　圆桌围坐了大概有十几个人。程野依次向陆乔介绍，程野的父母，大伯大婶，二伯二婶，姑姑姑父，以及表弟妹们。
　　简单的介绍之后，众人落座，气氛有些诡异。
　　程野的父亲程正武先开了口：“程野，这位是？”
　　“陆乔。”程野异常冷静地说：“是我结婚的对象。”
　　“小野！你住口！”程野的母亲林英忍住怒火：“你是怪妈妈把你和小林拆散，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找个姑娘来应付我们吗？之前不是说要见的是凌司令员的女儿，你这是拿婚姻当儿戏吗！”
　　陆乔听得一唬一唬，原来剧情这么狗血，是男主和女主被父母拆散、男主不愿意接受父母安排而选择了一个像自己这样路人角色的丫头这种戏码？原来电视剧里是真的！陆乔暗爽，反正自己是置身事外的态度，看这样的戏码，有种戏精上身的感觉，这么一想，浑身都热血沸腾了。
　　“爸妈，我和小林已经结束了，陆乔是我自己选择的人，希望你们尊重她也尊重我。”
　　“陆小姐，你了解程野吗？”林英虽是满腹怒火，但是语气和态度保持着一种优雅和礼貌：“陆小姐，程野结束上一段感情也不过一周多的时间，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是这么快就确定关系来见父母，我还是不能接受，相信你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陆乔不禁在心里赞叹，果然是大户人家，剧情都这么狗血了，编剧一般都会写男主父母破口大骂女配的剧情了，男主母亲还这么克制大气，真是气度非凡。她也就不顾及什么了：“阿姨，我不了解程野，但我相信他。”
　　程野本要制止陆乔开口做任何回应，但是这女孩的风格还真是捉摸不定，简单一句话，让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程正武和林英还要开口，众人也是纷纷帮腔时，包房的门打开了。坐在轮椅上的是为不言自威的老者，旁边拄着拐杖的是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这或许是刚才所说的两位老人家，大概是程野的爷爷奶奶，陆乔猜想。
　　两位老人一进门，众人立刻停了言语，不约而同站了起来，陆乔也赶紧恭恭敬敬站起来。
　　“坐吧坐吧。”老者正是程敏怀，程野的爷爷，他招呼大家坐下。林英挨着程野的奶奶凌青坐下，拿眼睛示意凌青。
　　凌青一进门也注意到了出现在家庭聚餐场合的陆乔，这女孩虽是初见，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一坐下，她也打量起陆乔来，这姑娘似曾相识……“老程，老程，”凌青失声叫了出来：“老程，你看，这不是老李的女儿小婉儿吗！”
　　程敏怀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坐在亲孙子身边的陆乔，经凌青这么一说，他也吃了一惊。难道，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两位老人的反应甚是奇怪，众人都莫名其妙。程野的表妹程明明先是笑了起来：“爷爷奶奶，那可是表哥的未婚妻哦！你们两位老人家不是天天盼着要抱重孙吗。”
　　“快来，姑娘，到我这来！”程敏怀坐着轮椅，行动并不方便，他抖着手招呼陆乔走到他身边，想要好好看看她。天啊，真的是太像了。

　　程敏怀至今还记得那场残酷的阵地战，队伍被困在一个三角地带无法突围，几近弹尽粮绝，所剩余兵决定冒死夜间突围。他的战友为了掩护突围的程敏怀，为他挡了子弹，临终时已经讲不出话，只能用手指指着胸口的口袋。那是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他和十四岁女儿婉儿的合影。战争结束后，程敏怀多方寻找才找到了战友的女儿，只是战争年代他无法将一个小女孩带在身边，只能将她寄养在军队驻扎的老乡家里。一次紧急任务，他必须半夜急行军，本想着任务完成后他再回来接上孩子，可是回来时村子已经焚毁，有部分村民迁移至别处，已经无从查证。茫茫人海，虽然程敏怀夫妇俩每年都会去查找这个孩子的下落，但每次都会无功而返，而这件事也成了夫妇俩一辈子的亏心事。而眼前的陆乔，眉眼和当年那个孩子相差无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长大的，他们老两口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程敏怀和凌青两位老人家紧紧握着陆乔的手，早已老泪纵横。程敏怀更是捶着自己的胸口，连说自己对不起当年为自己牺牲的战友。
　　场面扭转太快，一桌人都有点发愣。
　　还是程正武提醒了老两口：“爸妈，你们别激动，咱们坐下慢慢说。当年李叔女儿失踪，我们也找了这么多年一直遥无音讯，虽说这姑娘相貌相似，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程敏怀点点头，拉着陆乔让她坐在老两口中间，关切的问：“丫头啊，你是哪里人啊？”
　　“不知道。”陆乔实话实说。
　　“丫头，你哪儿人怎么会不知道？”凌青摸着她的手问。
　　“奶奶，我真的不知道，”陆乔认真的说：“我小时候是被拐卖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一听这话，林英眼泪又出来了：“啊呀呀，造什么孽啊，都怪我啊，当年要是把你带在身边，你也不会丢啊，都怪我都怪我！”
　　程野见状赶紧说：“奶奶，你又糊涂了，这是陆乔，不是当年那个走丢的小姑娘。”
　　“丫头啊，你受苦了，”程敏怀更是心疼，“后来呢？”
　　“后来，养父母因为生了个儿子，就把我丢在了火车上。然后我就到了这里，是我现在的妈妈收养了我。”陆乔有些不愿多说，毕竟那段回忆是她不愿触及的痛。
　　凌青不禁把陆乔揽在怀里，大哭起来：“都怪我啊都怪我，让你受这么多罪，我们老两口到死也对不起老李啊！”
　　程敏怀也是情绪激动，握着陆乔的手，扭头问程正武：“这是程野带过来的女朋友？”
　　林英赶紧凑过去：“爸，程野是一时赌气，找了个女孩回来气我们呢！”
　　程敏怀不悦道：“我看她就挺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林英还想要说话，程正武用眼神制止住了她。转而对陆乔说：“孩子，两位老人家身体都不大好，现在你劝劝他们比我们说什么都好。”
　　陆乔也是一脸懵逼，剧情走到这里也太急转直上了。家族的大家长对她是如此疼爱有加，看来这事要成啊。现在抽身还能行吗？

　　接下来的家宴吃的很顺利，因为两位老人家开心，总觉得冥冥之中陆乔的出现弥补了他们对老战友的愧疚，所以众人不敢忤逆，陆乔自然是家宴主角。散场后，老人家由专车接走，临行前再三叮嘱程野一定要带着陆乔去老宅看望老人。陆乔也是无力招架，有口难言，总不能现在嚷嚷着这都是做戏。
　　送走了老人，陆乔皱着一张脸对程野抱怨：“这是什么情况？我本来只是打算和你做做戏过过瘾就算了，现在怎么办？”
　　程野哼笑一声：“现在想要抽身？还是乖乖做好我的女朋友吧。”说着拉着陆乔大步往停车场走，他还不想和自己的父母再次碰面。
　　陆乔不甘心，跟在后面嘟嘟囔囔：“我可能还是太贪心了，贪心你的帅气，我就是想花痴一下帅哥而已，也没想着要真的和你谈恋爱，再说了，咱俩真不合适，你觉得呢？那个谁叫小林的，你还是去找她好了，我真不行，你和我熟了就知道我这人真不适合你……哎？”程野一个扭头，用唇封住了陆乔的嘴。
　　陆乔的脑袋轰的一声，有一朵蘑菇云缓缓成型、上升，她的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手触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嗅觉里满满都是程野身上那种清冽冷峻的味道。
　　程野松开了她。陆乔还是睁着大眼睛愣着。
　　程野暗笑了一声:“接吻眼睛睁这么大干嘛？”
　　陆乔回过神来，丝毫不脸红，振振有词:“因为你帅，我想记住这一刻。”然后她立刻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自言自语：“啊，这可是老娘的初吻啊！！！”
　　“什么？”程野一头黑线。
　　“初吻啊，不懂吗？上一次恋爱还是大学的时候，也就拉拉小手抱抱什么的，还没接吻就被甩了。现在，能和你这么帅的男人接吻，唉，真该留张照片，够我吹一辈子的了。”
　　“你，”程野已经无语了:“你还知不知羞？”
　　“你不明白的，你怎么理解理工科女生谈恋爱有多难。”陆乔白了他一眼，自顾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程野真的对陆乔无语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初见时只认为是个普通姑娘，再见时又觉得这女人挺有想法甚至有点让人怜爱，现在看来，她脑子可能坏掉了。
　　车子发动。
　　“你把我送到附近地铁站就好了。我会记住今天的，简直就像一场梦。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和这么帅气的男人约会，还有幸吃了这么一顿好菜，真是值了。我们以后应该都见不到了吧……”说着说着，陆乔就睡着了。
　　从下了飞机，她还没补足觉呢。
　　窗外昏黄的光影在陆乔玲珑的侧脸上来来回回重叠，程野看着身边这个毫无戒备之心睡得正香的女人，心里竟有些异动。
　　是的，小林是他的初恋女友，因为家庭条件一般，一直不被林英接受。分手也不过是一周前的事，就在和陆乔见面的当天。小林不辞而别，远去美国，而他因为身份问题不能出境，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开。当晚赌气答应了之前的介绍人，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按错了手机号码一个数字，这个叫陆乔的女人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不讨厌她，但也不爱。这点他清楚，只是在此时需要一个女人来填满他的生活，堵住自己的退路。他选择结婚，就是要自己死心。可刚才那个吻又算什么？自己也搞不清了。
　　这个女人，时而理智冷静，时而可爱懵懂，时而不着调时而不靠谱，脑回路奇幻，小心思魔幻，他有点拿不住她，又有点儿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