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修桥》风十里

1、第一章 相亲是个好东西

　　手机震动了两声，陆乔拿过手机，一条短信，内容相当简洁：“鸿源会 3109房间晚上8点半”。
　　鸿源会？房间？8点半？陆乔有点疑惑。
　　陆乔今年28了，算是大龄剩女一枚，单位一群同事十分热心张罗她的相亲，一概被她推掉，但是这一位是公司张副总介绍的，实在难以推辞，只好应下。据说对方是公司最近一个大项目的关系客户的儿子，32岁，有留洋背景的博士，虽然家里条件优越、教育背景过硬，但是本人因为性格木讷的原因迟迟找不到对象，拖到现在也就对女方没有过高的要求，不然这块肥肉哪能落到陆乔头上。作为介绍人的张副总，对陆乔这个除了努力其他资本寥寥的女孩子颇为偏爱，陆乔自从进入公司，承蒙不少他的关爱，这次是张副总亲自介绍，她不能不应。
　　张副总说会让男方联系她，这条短信应该就是那位大龄博士发的吧，说是性格木讷，看这简短的措辞还真是领教了。鸿源会？本地顶尖豪华的会所，陆乔所知的就是，这是一家会员制的会所，非富即贵才可入内，只不是一个相亲而已，居然定在这里，也太大手笔了吧。
　　陆乔看看时间，下午5点，只是奇怪得很，相亲时间定在了8点半，有点晚啊，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鸿源会位于本市东南角，乘了地铁可能还要换一趟公交，下了公交可能还得打个车过去，还真是有点麻烦，算一算时间对于陆乔这种出门基本靠公共交通的人来说也差不多。陆乔也就没有太在意，在员工换衣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想想毕竟去的是鸿源会这种地方，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着镜子抹了一层淡淡的口红。
　　转了两条地铁，又乘了一路公交，剩下一段路靠走是不行的了，陆乔打了辆车：“师傅，鸿源会。”
　　司机大哥回过头来上下扫了她一遍：“鸿源会？”
　　陆乔应了一声：“嗯，对。”
　　“奇了怪了，还是头一次遇到去鸿源会的人打车的呢。你车是不是坏了？”司机大哥说。
　　陆乔笑笑，没接话。人家去鸿源会的都是有司机开车的，她也有司机，就是车不是她的。想着即将见到的那位博士，她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自己的条件自己知道，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呢。去相亲见面，不过是在张副总那里有个交代。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相亲，本来想着人家相亲也不容易，饭钱就AA制，直到她看到鸿源会那低调里遮掩不住的奢华时，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当自己来开开眼混顿饭吧。
　　“只能送你到这了。”司机大哥把陆乔放在了鸿源会的大门口：“这里管理严，我这车子可进不去，姑娘你自己进去吧。”
　　陆乔下了车，看着鸿源会高大又威严的大门，心里有点发憷。她推了推结实的大门，死死地，这是什么会所，门居然关的这么死，难道晚上不做生意？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门侧的一个摄像头转了过来。
　　果然不是一般地方，陆乔规规矩矩对着摄像头说：“您好，我是陆乔，3109房间，我今晚有约。”
　　那边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核对资料：“好的，陆小姐请进。程先生还没有到。”
　　程先生？要见面的那位吗？
　　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陆乔缩缩脑袋走了进去。还真是有钱人的地方，她也算是沾了这位程先生的关，见了回大世面。
　　正往前走着，身侧一辆黑色越野唰地驶过，幸好她反应灵敏闪到一边。
　　车子猛地急刹住，驾驶位下来一个精瘦的小伙子：“不好意思，我开车有点莽撞了，没吓到您吧？”
　　陆乔见对方态度这么好，气消了大半:“没事没事，看，好好的，没碰到。”
　　小伙子再三道了歉，回到车上，尾灯闪了闪很快就消失了。
　　陆乔往路边上靠着走。虽说被有钱人撞了也许能赔上一大笔钱，但是还是不被撞的好。
　　鸿源会的大堂果然富丽堂皇，陆乔都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用语言去描述自己的震惊，可以说这是一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她对即将见面的这位博士既充满了好奇又充满了敬畏。
　　陆乔进了电梯，按了31层，电梯门关了，却并不上行。陆乔正有些奇怪，电梯门打来了，迎面进来两个人，先进的这位身材高大，自带气场，使得陆乔根本无法去看他的脸，她不自觉地往角落里靠了靠。后进来的这位正是刚才那个精瘦的小伙子，倒是他先开了口:“好巧，是你。”
　　陆乔也有点意外，她说:“这电梯好像坏了，我按了却没有反应。”
　　精瘦的小伙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在电梯按键下面扫了一下，接着去按楼层的时候停了一下，那是陆乔按的31层。“这么巧，你也去31层？”
　　陆乔这时羞了个大红脸，原来人家这电梯和大门一样都是认人的，她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站在她身旁的那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微微侧过头，快速地撇了陆乔一眼。陆乔此时羞得无地自容，身子又不觉往角落里再缩了缩，如果电梯也有地缝的话，那就太好了。31层也太高了，电梯里的这两分多钟的沉默对她简直是一种折磨。
　　好不容易挨到电梯门打开，她微微松了口气，想灰溜溜地跟着那两位出去也就算了，偏偏那两位很有绅士风度，等着让她先出门。
　　陆乔道了声谢，走出电梯门。对面的墙上标着3101-3110向左。她尽量使自己昂首挺胸，装作坦然的样子往左边走，可偏偏电梯里那两位也跟着往左走，陆乔只觉得芒刺在背，还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3109。陆乔停了下来，还真是房间，她拧了拧门把手，门关的死死的。虽说以前没有相亲经验，难道不是应该在哪个饭店吗，怎么还有在酒店房间里相亲的？还是在鸿源会这种地方？陆乔这么一想，有点害怕了，她这个死脑筋，之前竟然一点没有起疑。要不，还是回去吧，陆乔正胡思乱想。精瘦的小伙子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哈哈还真是好巧啊，你确定是这个房间？”他回头冲那个男人吹了声口哨，掏出卡刷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回陆乔的脸就更红了，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如果此时脑门上有显示屏，滚动播放的应该就是“尴尬”二字。
　　“请。”这声音？陆乔一惊，标准的播音腔啊，玛丽苏电视剧里总裁的配音也莫过于如此。陆乔不禁抬眼去看，一向脸盲症的她也说不出这是怎样的帅，如果帅也可以不那么具体的话，他应该是属于那种很有威慑力的帅。就这样，也不知道是被他散发出来的气场镇住了还是怎样，陆乔完全忘记要走的念头，跟着他进了房间。
　　房间装修简单里透着奢华，这才是低调的人民币玩家啊，陆乔感叹着。也许现在有钱人都流行这种相亲方式，不过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呢，她一路过来到这里都快九点钟了，早就饿坏了。
　　陆乔打量完房间才发现精瘦的小伙子已经退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俩。相亲对象示意她坐下稍等，陆乔就小心翼翼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片刻，男人走了出来，西装已经换成了套头衫，一身休闲的打扮。咦？他是住这里？
　　陆乔决定先发制人：“我是陆乔。”
　　男人不动声色地弯弯嘴角，是一种礼貌又疏离的笑。他把一杯橙汁放在陆乔面前:“程野。”
　　然后，场面陷入了沉默。
　　陆乔不禁思忖，说是木讷，还真是话少啊。可是，这场面，未免也太尴尬了。
　　“你很帅。”话一出口，陆乔自己也始料未及。她的老毛病，有时候大脑和嘴巴会脱节，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愣神的时候，嘴巴会不自觉地说出来，这不，已经够尴尬了，又来这么一句。
　　男人也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并没有笑出声，可是陆乔已经觉得他的笑刺穿了她的灵魂，她的灵魂血流不止马上就会挂掉。
　　“呃，不是，我，我，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陆乔赶紧辩解。
　　“哦，不帅吗？”男人玩味地看着她。
　　陆乔更囧了，此时，地缝显然不够用了，需要一个坑，她立刻跳进去，自己扒拉土把自己埋掉。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今天见到你，我并不讨厌你，如果你没有其他意见的话，可以考虑结婚。”男人不紧不慢的说着。
　　“什么？结婚？”陆乔不禁大叫起来：“我没听错吧？”这博士也算是木讷？有没有搞错，还真是直接的可爱啊。
　　男人稍微不悦：“你不愿意？”
　　“不是，”陆乔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但是才第一次见面就说这样的话，怎么想都不正常吧。“你了解我吗？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难道，难道不互相了解一下，谈个恋爱什么的，再说结婚的事吗？”
　　“恋爱？”男人轻哼了一声，眼神里带着戏谑：“我们彼此的家庭还需要我们的婚姻有恋爱这个东西存在吗？或者说，这是你们女人在结婚前都要有的形式？好啊，你说，想要怎么谈？”
　　“怎么谈？”陆乔心想，我家庭条件不好怎么了，不配谈恋爱么？再怎么想也不该是这样见了面就说结婚。“看个电影，吃个饭，交流一下世界观什么的吧，我觉得。”
　　“你觉得？”男人这次笑出声了：“没想到，是个可爱的女人。”
　　陆乔还想争辩什么，肚子倒是先说话了，咕噜噜一阵响。场面又是一度尴尬。
　　“呵呵，”陆乔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脸皮了：“5点半下班，花了3个小时到这里，我都饿了。”
　　程野笑得更大声了，这次已经是遮掩不住地笑了出来。
　　“你能不能别笑了，好歹给我点面子吧！”陆乔已经没有了心理包袱，拉倒吧，相亲相成这样，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至少先混顿饭填饱肚子吧。
　　程野终于停了笑声，“不好意思，稍等。”他起身打了个电话，似乎是订餐。“有忌口的吗？”
　　陆乔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脱口而出：“啊呀，是不是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才约的这么晚？那我还是回去吃吧。”说着起身要走。
　　程野微笑道:“是我失礼了。介绍人说因为你工作关系晚上禁食，而我恰好今天有要事处理，时间晚了些，是我安排不周到。”
　　陆乔暗想，谁禁食？我吗？为什么要禁食？我的工作需要我禁食吗？
　　此时，门被推开，服务员推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过来。陆乔看到这么多只是看着都显得很美味的食物，眼睛都要冒出星光来。
　　“我是真的饿了，那就不客气了。”陆乔拿过筷子就欢快地吃了起来。
　　程野端着一杯咖啡，慢慢喝着，饶有兴趣看着陆乔。她也并不在意，反正都这样了，干脆也不用顾及形象问题，吃完这顿饭以后也就不会再见面了。
　　“陆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程野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
　　“哦，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陆乔顿了顿，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接着说“我只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样的。”
　　“哦？说来听听。”
　　“第一，自私的。第二，不诚实的。第三，”
　　“你的说法我很赞赏。”
　　“你呢？”陆乔反问。
　　“漂亮的。”程野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也对。你真的挺帅的，应该配一个漂亮的。”陆乔真心地说。
　　程野挑挑眉，看着陆乔，难道她听不出他话里的戏谑吗？有意思。不过，她对他的这种赞美，他倒有点儿受用，不由得心情大好。
　　“我啊，只想找一个老老实实普普通通的男人，有一个家庭，过简单的生活。不忙的时候，一起去超市买买东西，虽然我并不喜欢逛超市，但还是觉得能和老公一起逛超市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毕竟我工作实在太忙，对生活真的没有太多的要求，简单一点就已经很满足了。”也许是觉得和对方没戏，陆乔也就没有了戒备，说了很多心里话:“我啊，只要找个差不多的男人一起过日子真的就谢天谢地了。”是啊，凭她的条件，又能找到多好的男人呢？一个理工科又长期混迹于各种工地的大龄剩女，已经没有什么优势，她自认为能结婚就真的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呢？和谁不是过日子啊。
　　对她这番话，程野很是意外。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问题的答案。
　　“哎呀，都快十点了，不好意思我该走了，不然都没有公交车了，”陆乔看了看时间，不禁自言自语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到车，这里离公交站也太远了吧。”
　　程野脸上有些意外之色，他还是绅士地站起身来:“陆小姐，我吩咐小赵送你回去。”说着，拨了个号，候在外面那个精瘦的小伙子走了进来。
　　“不用不用，我家离这里太远，太麻烦你了。”陆乔想的是，已经白吃了人家一顿饭，不好再麻烦人家专程送她，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面，这份人情不好还。
　　但程野自有安排，他还不是那种要让女人独自在深夜回家的男人。程野身上那种“你不要说话，听我安排”的气场太强，陆乔就有点不自觉的听从了他的安排，但也更不习惯白白接受别人的好意帮助，便从包里翻出一把英吉沙小刀，这把刀是她去年在新疆考察时买的，很精美，平时放在包里算是防身，还是崭新的，送人也不寒碜。她临上车不由分说把小刀塞给程野，程野也就没有推辞。
　　“再见，陆小姐。”程野挥手致意，言语里多了一些意味。
　　车子在夜色中远去。程野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英吉沙小刀，微笑着自言自语：“才第一次见面，就要一刀两断吗。”
　　小赵回到鸿源会已是午夜，程野并没有休息，躺在床上看资料。
　　“大哥，我回来了。”
　　“怎么样。”
　　“陆小姐，对您并没有问什么。她……”小赵忍住笑：“她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看上去很累。”
　　“哦？”程野有些意外。对他没兴趣吗？
　　“我问她，对您印象如何。”
　　程野不动声色，他有点期待她的答案。
　　“她说，”小赵观察着程野的脸色：“你很帅。”
　　程野暗笑了一下。肤浅的女人。不过，为什么自己这么受用。
　　“没了？”
　　“没了。”小赵接着说：“她一上车，就让我打开后座的顶灯，看了一会图纸，没过一会，她就睡着了。而她下车的 地方是镇远路桥集团员工宿舍楼。大哥，您看？”
　　“我自有分寸。”
　　小赵退了出去。程野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英吉沙小刀，看了看。拿出钱包里的一张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152****1989，再翻回发给陆乔的短信号码152****1987。

作者有话说

　　相亲是个好东西，这是作者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