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鬼》罗熵

4、心结

　　太后尹娇妮最喜欢过问政事，即便皇帝不愿意主动汇报，自然有朝堂上的臣子赶着爆料逢迎。诸葛翀对此不闻不问，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当着诸葛翀的面在玉喙宫里议论朝政了。这不，一位三朝老臣仗着资历深厚，公然挑衅皇帝已经做了决定的人事变动，他道貌岸然，在太后面前左一句“鞠躬尽瘁”，有一句“死而后已”，总而言之，就是不照他说的做朱鹏王朝就要完蛋。太后早已习惯皇帝的沉默，连他的脸色都不费时瞧上一瞧，直接更改了前一刻朝堂前的决定。老臣得意之余，也不忘瞧一眼“懦弱”皇帝，但那张面具似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波澜。竖子而已，何足与谋！
　　诸葛翀能当上皇帝，得益于戍边时得到飞龙将军靳逊的欣赏。靳逊率军请击白鲲王庭，却不小心在普海沙漠中迷了路。为解时危，诸葛翀自请领兵五千前往突围，大败敌人，并捉住一名白鲲女巫为军队带路。不料，穿越三重林时，诸葛翀被瘴气所伤，病入膏肓。白鲲女巫说出解救之法，需有少女的乳汁方能解毒。可这茫野之上，莫说是否有少女，就是有，未婚少女又怎能挤出乳汁呢？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人揭下头盔，露出一头乌发，正是靳逊的妹妹靳红蓼。
　　经此一事后，诸葛翀和靳家就紧紧地绑在一起了。
　　皇后走进来，汇报祭祀庆典一事，关于比赛环节，太后倒也认同，毕竟她还年轻，对这些新鲜的玩意也感兴趣。但一提起后边的“赌注”，太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跟谁说话呢？谁不知道她尹娇妮年轻貌美却守了半辈子活寡，还得守半辈子真寡，这些不要脸的娼妇倒在她跟前卖弄起风骚来了。尹娇妮当即呵斥道：“还成什么体统？你们眼睛里还有皇家的规矩吗？”
　　尹萱吓得跪在地上，匍匐称罪，毕竟她年纪小，经历少，没想到这些事情会激怒太后。按说应该先与皇帝商量，再向太后汇报，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推到靳贵妃的身上，但她一下子吓傻了，反而让人以为是她小小年纪出了这种不正经的主意。
　　“太后做什么呢？看把朕的皇后吓的。”诸葛翀温柔地扶起尹萱，拂去她膝盖上的尘土，把她拉倒自己身边坐下。
　　“陛下，难道你要同意这种不三不四的事吗？”太后凤眼一挑，她知道皇帝对她不满，不过也就能在这些家长里短上与她争争气，前朝的事情皇帝连屁都不敢放。
　　“为皇家繁衍后嗣怎么能说是不三不四呢？”
　　太后纵然不满，但这种事情也不愿意费神，就当是自己与皇帝之间的平衡。后宫里，只要不影响家族利益，就由得他胡来吧。
　　尹萱给诸葛翀递上节目单，她特意留神诸葛翀的反应，只见对方随意翻着，并未在某个人身上多做停留。她不禁质疑起花界提供的信息了。为了进一步试探诸葛翀，尹萱又向太后说道：“上一次母后说让叶答应来帮助儿臣，叶答应果然是有主意的人，帮了儿臣不少，这些节目就是叶答应审核的。”
　　太后对于叶辛和诸葛翀的秘闻一无所知，就算有些知道也只当是从前的桃色绯闻罢了，说实话，多年浸润内宫的皇子在宫中没一两个情人都说不过去。
　　“叶答应准备的是什么节目呢？”
　　“叶答应打算唱一出戏曲，不过她说自己只会一点点，怕是要献丑了。”
　　“没有一两个人兜底，这其她嫔妃的脸面怎么过得去，叶答应还是聪明人。”
　　太后同尹萱聊着，诸葛翀始终没有插话。从玉喙宫出来，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熊经宫，而是绕到去了御花园，在那株最初见到叶辛的梨树下静静思索。
　　“来人……”他唤了一声声旁的太监，幽幽说道，“砍了吧。”
　　太监一时没能领会陛下的意思，迟迟未动。
　　“拖出去，杖五十。”
　　太监凄厉的叫声划过天空，紧接着是梨花树如大雪纷飞般落下。远在小寒楼的叶辛都被这里的动静惊到了，她看见远方的梨花渐渐消失在空中，心里直叹道：“可惜了那么好的花。”

　　正说话间，花界朝小寒楼走来，她面露喜色，将皇后如何在太后和皇帝面前褒奖了一番叶辛描绘得绘声绘色。尤其是皇后提到叶辛要表演戏曲时，太后和陛下都很感兴趣，说不定夺魁有望呢。
　　“这是皇后赏给你的一套行头，到时候扮上好看！”花界推了推发愣的叶辛，“还不快去试试。”
　　上一次太后赏的衣服她也只在面见太后的时候才穿，现在皇后又赏了一套戏服来，真是件件衣服都如压身的套索，没有哪一层是轻松的。
　　“这些日子，我长胖了，这衣服怕是穿不下了。”叶辛抖落衣物，倒是一件精致的戏服，花绣得比真的还好看。她拿着戏服往花界身上一比，嘿嘿一笑道，“我们这么多年姐妹，花界，你说你还帮不帮我？”
　　“咱们姐妹之间何必说这种生分的话。”花界笑道。
　　叶辛心里一苦，她实在太明白在其位而不得不谋其事的无奈了，她如此，花界亦如此，想必皇后也不过如此。
　　“说吧，皇后到底什么意思？”叶辛不光了解花界，还了解尹萱的优柔寡断。她太想做好每一件事，反而在许多事情上拖泥带水。她正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自己，才来赠送一套精美的戏服，希望自己能明白“齐大非偶”。
　　“你对今后到底什么打算？”花界肃颜道。
　　“以前我想着攒够了钱、满了岁数就出宫，给弟弟谋一个外宫的职位，我们还能见见面，也就行了。现在……我不知道，兴许只能等着某个贵人的怜悯才能在皇宫里活下来。”叶辛叹道。
　　“那你要明白这个贵人是谁？你是太后的人，也就是皇后的人，不能有二心的。”花界提醒道。
　　叶辛点点头。
　　“皇后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花界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位老友还不糊涂，这样至少她们之间的友情不会立马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