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向前进

17、徐捷要作死啊

　　“……”林寒扭头看看我，没吭声。

　　“我要回家睡觉！”

　　“……”车速丝毫不减，他还是没吭声。

　　“我要上厕所，你放我下车！”我喊。

　　“…………”

　　“你是想我拉你车上吗？！”我怒吼！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内响起。……这只是我的幻想，实际上林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温和的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子，“别闹...很快到了。”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睁眼，冷面、冷眼、冷声，“我要下车！”

　　林寒林寒察觉我真生气了，转头看我，神情很是无奈，“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说呢……”我冷笑。

　　终是如愿以偿。走在冰冷的水泥路上，前方远的一眼望不到边，四周皆是黑漆漆，道路两旁的树影在不甚明亮的月光照耀下，显得异常阴深。我觉得我要走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回住所。

　　道路上一个人没有，一辆车也没有，我一个人孤独的走了几分钟，有点没出息的恐惧……

　　林寒那厮，本以为他被我气得直接走人了，没想到在后面驾车又追了回来，驾驶室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温和的容颜，他漆黑如墨染的眼睛泛着点点星光，“我送你回去吧。”

　　瞄瞄四周乌漆墨黑的夜色，我神色坚定，逞强又逞能，“用不着！谢谢 ！”

　　我不和适宜的倔强换来了林寒的熊抱，他将我强硬的塞进车，我扑腾了几下，就不再反抗，他看我挺老实，没起疑，等他发动车子，均速行驶，我拉开车门就作死的跳了出去。（幸好他这次没来得及反锁车门，不然我还跳不出去呢！）

　　跳出去之后，耳边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我的身子落在马路上，因缓冲的惯力，狼狈滚了两圈。膝盖手肘先着地，只觉得像是磕到石头上，痛的动不了。

　　夏天的衣服单薄，我还只穿了套睡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混沌的脑子里只有又疼又凉的感觉。急促的喘息蓦的传进耳朵，我脑袋一偏，看到了林寒苍白又铁青的脸。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冒出几许火光，那是愤怒之火。

　　我被他这种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挣扎的想从地面爬起来，膝盖手肘似乎没那么疼了，可能刚才磕麻了，现在缓过来了。

　　“别动！！”林寒冲我低吼，以往干净清澈的声线充满戾气，我吓得一抖，思绪停了半拍。没等缓过神，他已经小心翼翼的抱起我，一步一步很快很稳的走向他停在路旁的车。

　　林寒要送我去医院，我拒绝，“不去！”语气非常强硬。

　　本来他的手都挂上档，听到这话，猛然停住。空气有些窒息的味道，他扭头盯着我，目光阴沉可怕，接触到这样子的目光，我咽了口唾沫，有些气馁，“我家里有消毒水和纱布……”没等我说完，他声色平稳得截过话头，“如果骨头裂了呢？”

　　我一愣，嗫嚅的说，“不会的，只是摔了一下，哪有那么严重。”

　　他目光死盯我，眸子里满是阴沉，“你敢保证百分百没事？骨裂得不到及时治疗会很麻烦，严重的话以后你可能会在轮椅上度过。”

　　轮椅……？我低头，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膝盖，星星点点的血迹已经晕染成一片，那片皮肤火辣辣的疼，手肘也是一样。我内心叹口气，将手掌移向自己的小腹……往事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我脱光了衣服挺着十月怀胎的肚子，跟着医生走进了手术室做了剖腹产，明晃晃的灯光在头顶照耀，冰冷而刺目，我像个待宰的猪被绑了手脚等着开膛破肚，宝宝刚出生就被人抱走了，我连一眼都没看见就陷入重度昏迷……似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落到我头上，生完第一个孩子我才知道，原来剖腹产也可以大出血。

　　当我再次清醒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第一眼看见的是病床前悬挂的盐水袋，随后父母冷着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责怪我身体孱弱的像只猫，生个孩子还能半死不活，接着便怨毒的盯着我说我没有管好自己的丈夫，让他在我怀孕期间瞎作，欠了一屁股饥荒，债主都跑到医院来要债！

　　清醒后的半个小时内，我见证了那荒诞的一幕，一群债主和父母还有闻讯而来的丈夫和公婆，在我的病房里犹如一团被抓扯的十分糟乱的线团，面红耳赤的吵翻了天。在这糟乱如野草的局面里还夹杂着我宝宝的哭声……我的宝宝孤零零躺在离我五米不到的婴儿推车上，哭声孱弱，无人问津。

　　过了麻醉期，剖腹产的刀口疼的我下不来床，我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宝宝孤独又委屈的在那哭！耳边的争吵声音渐渐止歇，医院来了人阻止这场闹剧，我所有的精力也都耗尽，只呆呆地听着医护人员训斥刚才参与吵架的人，没过一会，我又昏了过去。

　　由于产后大出血，那段时间我在医院整整耗了十日，出院之后，我父母立刻让我离了婚。至于刚出生的宝宝，他们冷言冷语：徐捷，孩子你就别想要了！我们养你一个人就够累了！

　　自从那次之后，我便再也不想去医院！我十分厌恶医院！

　　唉——可人总是要向现实低头，有些事你不想发生，可它还是会发生，有些人你不想见，可它门还是会在某个角落很耐心的等你……如果林寒说的那种可能性会发生在我身上，那我不敢赌。我是不想活，但我不是想半死不活。。

　　去医院的路上，我很沉寂，前方夜景变换速度很快，林寒一言不发只顾开车，我眼睛有些睁不开，很困，可大脑却不想休息，思绪一直在翻滚，搅得我内心烦躁。

　　这种情绪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我注意到前方视野陡然变了场景，应是到了市区，窗外车水马龙，店铺林立，车突然停下，我以为医院到了，耷拉的眼皮一下子精神了，几乎下意识的，我马上精神抖擞的揪出来一个借口：“我没带钱！下次再来吧！”

　　林寒的手指抚在方向盘上停了一瞬，“还没到医院，钱我先帮我付。”他说完，便打开车门下了车。我在车内呆坐半分钟便想下车逃跑，车门被反锁……这次他倒没忘！

　　我忍痛活动了一下手肘和膝盖，没察觉到异常难忍的痛感，心内大喜，这肯定只是破了皮，骨头没事！我不用去医院了！！我又为自己找到一个强而有力的不去医院的借口！连带着我沉郁的心情瞬间由阴雨连绵变为晴空高照。

　　林寒的身影出现在车外，手里还捏了一个方形的黑色小盒子，道路两旁亮起盏盏霓虹灯光，鳞次栉比的店铺前也是五光十色，他的神色在这些光芒的映衬下，格外苍白。隔着车窗，他的眼神瞄向我，步伐走的更快。

　　不消一刻，他带着一身凉意坐进车里，俊秀的眉目似乎都染了一层寒霜。我吸了一口他身上扑面而来的凉意，开口，“林寒我不去”医院两字还未说出口，他忽然将手覆盖在我的眼睛上。我一惊，刚想躲开，一句带着些许凶狠的，“别动！”就传进耳朵。

　　我下意识一抖，沉寂一会，我深吸几口凉气，酝酿悍妇气势，一个“我……”字刚发出音节，林寒狠戾又暴躁的语调就响彻在耳边，“闭嘴！！！”

　　……这次我彻底沉寂了。

　　看来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看年纪说话了，我比他大了整整九岁！在威慑方面就是个废物啊……他随便吼一嗓子，我就吓蔫了。

　　眼睛被遮住，听力就格外敏感。有一些细微的小动静响起来。林寒似乎打开了一个盒子，然后，他的手掌离开我的眼睛一秒钟。没等我看清事物，下一秒，我的眼睛被一条丝滑冰凉的布料围住了。

　　他将那条布料在我的脑后系好，并将宽松调整到最适当的度，而后，他靠近我的耳边，声线轻柔的如同羽毛，完全不似刚才狠戾，“现在你看不到任何事物，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

　　他遮了我眼睛，我的眼前便是一片黑暗。这片黑暗，黑确实是黑，但不足以给我任何安全感。可他此时在我耳边说的话，却让我放松下来了……我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又或者是这一路上我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如今一放松，眼睛更是睁不开。

　　迷迷糊糊间，仿佛有一双温暖的手一直在替我遮住眼睛。

　　以前只要我感觉累，我所有的疲惫都会汇聚到眼睛上，眼睛痛死我也别想睡觉。可一旦放松，一旦卸下一切闭上双眼，我体内的压力就会外泄，我心底的烦躁就会得以纾解，纷乱的思绪也不再是杂乱无章。

　　很久以前，我就希望我有这么一双温暖的手，替我遮住一切。噢，是不是很文艺？现实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可这个林寒，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突然冒出来了——！

　　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林寒一直在抱着我，他身上的清冷气息压过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在医院里，我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一直都一声不吭，得多谢林寒替我挡着，不然我这个社交废废真不知该怎么办。我只记得有个医生疑惑不解的问，“这个女孩的眼睛怎么了？”

　　林寒平淡的解释，“她不想看见你们。”一句话噎死一堆医生。（不知是不是我错觉，这些医生似乎有些忌惮他，声音都是唯唯诺诺的。）

　　我自动过滤医院里所有的杂音和喧嚣，我不去想，也看不见，真好……真是个好鸵鸟。自顾自地依偎在林寒温暖的怀抱里，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不知多久，林寒抱着我走出医院大门，我闻到了外面凉爽而清冷的空气，这才恢复语言组织能力。刚才在医院装了一只死鸵鸟，在精神上封闭自己。刚出医院大门，我便扯掉蒙眼巾，从林寒怀中跳脱出来，动作迅速而欢快，就像一只扑闪着翅膀死而复生的小鸟。

　　无奈我这只小鸟是只受伤的小鸟，刚一落地，就捂着膝盖“嗷~”的一声叫，好疼啊。

　　林寒看我这副样子，好气又好笑，“你乱扑腾什么……？”一把抱起我，二话不说塞到车厢后座椅，叫我平躺着歇息。我仰望着车顶有些怔，林寒不对我凶的模样真的很好看，他似乎和小马哥长得一点都不像。

　　回去的路上林寒将我的X光检查报告和我说了一遍，大抵是轻度擦伤，并无骨折痕迹，只需静养……我轻轻哦了一声，问花了多少钱？他轻飘飘的说，三千。

　　我差点没蹦起来！不要欺负我不识数好不好？？我这是轻微擦伤，做了什么检查要这么多钱？？难不成林寒和医院是一伙的，要来碰我的瓷？不然为啥死活要拉我去医院？？

　　忍着怒，我皱起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声音沧桑肉痛的像个老太太：“怎么会这么贵？”

　　林寒侧头瞟我一眼，嘴角有明显笑意，“不用你还。”

　　我低头闷不吭声想了一会，抬头咬了咬牙，壮士断腕道，“一人一半！我还你一千五！”

　　他竟没拒绝，说了一声“好。”我心里那个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