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倾天下》孤砚

9、009 主线 赌石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自逍遥王赴死之后，庚桑境内，百姓对蛊月教的信奉已经达到痴迷的程度。
　　弹劾温玉的奏折未能送到亓霖天手里，便化作飞灰，忠良之后不是暴毙而死，就是以谋逆之罪锒铛入狱。
　　朝政多荒，稍有气性的，会选择告老归田远离纷扰，剩下的，除了蛊月的教徒，便是些德高望重的世家老臣。
　　玉家便是其一。
　　蛊月教虽获百姓拥护，可到底资历太浅，不如这些存在几百年的世家根基牢固，能威震四方。他们攸关着庚桑兴亡，就连亓霖天和温玉，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但是促成亓睿尧和玉酌姎婚事的人，恰是温玉，这其中利害，难以揣测。百姓高呼顺应天命，圣上万岁，殊不知，山雨欲来风满楼。
　　“哎，玉瑶...”玉酌姎一回头就看到正在发呆的小丫鬟，声音又提高了两个调，“玉瑶！”
　　沉承与后知后觉的应了声，“怎么了？”
　　玉酌姎撇了撇嘴，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不满，“你这几日遇事了？尽发呆！我问你这两个簪子哪个好看呢？”
　　自从那日见到亓佑宸后，沉承与便魂不守舍惶惶度日，有宝娇照应倒也没出大乱子，但今日是太子妃回门的日子，的确不能失了身份。
　　“不如带圣上御赐的翡翠簪吧，合身份些。”不愿让玉酌姎参合进亓佑宸的事情里，接过簪子替她绾发，“娘娘如今已经是庚桑的太子妃，莫要与玉老爷置气了。”
　　玉酌姎一听她爹的名字，瞬间就秧了，脑袋垂的都快磕在桌子上，沉承与刚想劝慰几句，外头传来宝娇的声音，“娘娘，殿下派人来催了。”
　　“哎，来了！”玉酌姎回头看了一眼镜子里愈发水润的人，站起身，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迟疑着开口，“你今日，不必陪我回府...”
　　“...为何？”
　　“我...我看你近来心情郁结，不如出去散散，让宝娇陪我回门便好...”
　　“......”撒谎。沉承与看着玉酌姎闪躲的眼神，不在追问，半蹲身行了礼，“是。”
　　她俩情同姐妹，私下里都是你我相称，甚少有繁文缛节。玉酌姎知晓她有几分赌气，却假装没看到，提着裙角就匆匆走了。
　　沉承与攥着手中的几根墨发，脸色晦暗不明。她脸上刀划的伤痕已经淡了不少，细看之下，隐约透出‘奴’字的轮廓。
　　亓佑宸是嫌弃她这副模样吗？
　　攥紧葱指，一口银牙咬的生疼。她从怀里掏出面纱带上，避开太子府的守卫，溜了出去。

　　白日里的庚桑皇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她自三年前被玉知瑾带回来，甚少有机会能自己出来走走。
　　本以为亓睿尧金屋藏娇，怎料遇见的人会是亓佑宸。她心里头乱成一团，什么奇怪的想法都往外冒。
　　四国民风大多开放，并不忌行男风，但是兄弟乱/伦...
　　这可不仅仅是天理难容这么简单了。
　　“哎，前头张榜，说是泗洲城的瘟疫解决了！这琉殇居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沉承与闻声望去，说话的那人坐在茶肆里声音故意拔高好几个调，模样普通，神态惊喜，没有端倪。
　　泗洲城的瘟疫持续三年有余，死了大半个城的人，竟也有能根治的一天。
　　“而且，我还知道个宫里的大消息...”那人得意洋洋的卖着关子，围过去的人按耐不住，声声催促，他才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故意压低声音，“听说啊，逍遥王爷的儿子尚在人间，十七年啊，竟然死而复生，好端端的活着回来了。”
　　“吓！”
　　有几个倒抽了一口凉气，都是不可置信。谁不知道这亓佑宸当初从蛊月教落在黔血宫的手里，又遇上血祭，夜里整个皇城都是婴儿啼哭声。
　　竟能活下来？
　　沉承与走上前，掏出两锭银子，重重搁在那人面前，“谁告诉你的？”
　　那人一愣，目光不舍的留恋在银子上，“这...”
　　沉承与目光微烁，掏出一块玉牌拍在桌上，那是皇帝赐给玉酌姎的，质地上好，雕刻精致，一看便知主人身份尊贵。只是某太子妃平日里带着嫌麻烦，随手就丢给她保管罢了。
　　“宫里头的事情，你也敢在世井之中乱传？”
　　那人一下就慌了，扑通一声跪下，身子都在抖，“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姑娘是宫里的贵人，还请贵人赎罪。”
　　周围想看戏的人，此时也只能悻悻散去，惹祸上身，可不是明智之举。
　　沉承与无心与他纠缠，“说吧，打哪儿听来的？”
　　“是...草民...草民...”
　　“还不快说？”
　　“草民的哥哥前几日不小心摔断了腿，草民替他给宫里送药...恰好看到有马车从...从里头出来，那驾车的，说...说车里是...”
　　那人显然怕的厉害，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出名字。沉承与冷冷一哼，收回了玉佩，转身就走。
　　从宫里出来的马车。要么是亓霖天，要么是亓睿尧，肯定有人在利用亓佑宸密谋些什么。
　　只要跟皇室沾上关系，如何都不能独善其身的，哪怕已经是个‘死人’。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目，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进了庚桑皇城最有名的赌坊——盘绿坊。
　　能在皇城有一席之地的赌坊并不多，三六九流的小混混，为了钱总会闹出些不上台面的事情。小赌坊交的保护费比他们赚的钱还多，更别说还要上下打点，赋税严苛。
　　盘绿坊则是专门为达官显贵消遣建造的地方，门口站着四个衣着整齐干净的壮汉，平常百姓根本不敢踏足，更别说会有不长眼的敢来闹腾收保护费。
　　要说是赌坊，它显得过于安逸，富贵人家的小姐公子，坐在一起品茗谈笑，举手投足间均是谦谦有礼。要说是茶楼，这里赌具应有尽有，一夜输赢千金，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女子来的毕竟少数，像沉承与这种，气质脱尘，又略带几分神秘色彩的，一进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姑娘，可想赌些什么？”
　　迎上来的是盘绿坊的老板娘，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风情万种的笑容，却无让人厌恶之感。
　　沉承与抬头朝上面看了一眼，阁楼里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
　　这地方，玉知瑾曾经带她来过几次，后来她跟了玉酌姎，就再也没有来过。
　　“赌石。”
　　“姑娘楼上请。”
　　老板娘一扭腰，已经有明事的小厮先跑上去准备了。沉承与跟在她后面，时不时的回头看几眼，眸色暗沉。
　　有人在盯着她。
　　这种被当做猎物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她现在恰好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赌石其实就是给赌坊送钱，赌输了，倾家荡产的送，赌赢了，赌坊也会压低价格收了昂贵的好玉。
　　要从几千块石头里找到值钱的，除了眼神得好，运气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赌石场是个开放的大厅，里面分放着四个石堆，看热闹的通常会待在二楼的隔间里，小吃茶水应有尽有。若是平日里遇见喜欢的玉石，也可直接给价买走。
　　沉承与并不好赌，她来这里只是想找一块通灵石，除了地下黑市里价格不菲，就只有赌坊里可能会寻到。
　　中原内有名的占卜师屈指可数，故而通灵石大多会被做成玉饰或者玉器，用来辟邪和镇宅。有秘密的有钱人，会将通灵石嵌在棺木里，以保自己死后灵魂能够安睡。
　　尽管沉承与不懂星象占卜，但‘红鸾烁，必有灾祸’的传言，她还是听过些的，何况先前又遇到过那个古怪的盲老头。
　　泗洲城的瘟疫都被治好了，哪里像是要有灾祸的样子？
　　她都怀疑那日太子大婚，她是不是喝多了酒，花了眼，这些夜里再也没寻到过红鸾星的影儿，就像那晚发生的事情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幻境一般。
　　没有闪烁的红鸾星，也没有...亓佑宸。
　　“姑娘可有喜欢的？”
　　老板娘见她盯着石堆发呆，嘴角噙了几分笑。沉承与回过神来，蹲身在石堆里开始翻找。
　　赌石场里的石头，小的不足拳头大，大的也有一人多高。石面会露出些许斑点似的玉样，至于里面是如何模样，全凭运气。
　　通灵石通常会出现在阴湿黑暗的地方，比如深山有水的洞穴里，密封的古墓里...
　　但这种纯度的通灵石，有价无市，也不会出现在赌石场。
　　沉承与翻找了几十块石头，也没找到有点模样的，反倒是那道视线都快把她身上灼出洞来了。
　　她忍不住暼了一眼二楼，她可以确定那个落下帘子的隔间里有人一直再盯着她。
　　拿起一块石头把玩，清冷的女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薄怒，掷地有声，“阁下若是有事，直说便是，何必畏头畏尾，躲在帘后？”
　　那视线瞬间就不见了，沉承与猛然扭头看向那落帘，将手里的石头直直扔了过去，黛眉快蹙成小山。
　　空的。
　　老板娘面露难色，“赌石场里今日除了姑娘，可没别的客人了。”
　　“抱歉...是我...多疑了。”沉承与抱起石堆最角落的那块西瓜大的黑色石头，朝着石台走去，“就这块吧。”
　　老板娘挑了挑眉，张口开价，“三百两。”
　　“......”
　　沉承与知道来盘绿坊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却没想到这里连石头的要价都翻了几十倍。她只是个身无长物的丫鬟，平日里在玉府不缺吃穿，要说一百多两她咬咬牙也能拿出来，可是...
　　三百两？
　　怎么不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