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倾天下》孤砚

25、025 主线 巧遇

　　近日倾璃客栈的总店忙的可谓是不可开交，为了远在钏夕城的奇珍大会能够顺利举行，冷夜离点了几样旷世奇宝，准备亲自押送。
　　毕竟再不出发的话，误了日子，艾潇湘又要念叨他个不停，让风芜那丫头看笑话了。
　　只是还未出城门，便被人拦了去路，车夫开口问了几句，对方却是一言未发。
　　倒是挺大的架子。
　　冷夜离无奈撩开窗帘，冷目瞧着来人，“好狗不挡道。”
　　那人也不气，温温和和的笑道，“还请栈主借一步说话。”
　　“倾璃虽不是名门正派，但也不跟惑君殃国的人有交情，温教主还是请回吧。”
　　准确来说，是胁君。
　　温玉道，“倾璃客栈的宗旨，认钱不认人，岂有将上门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这倒是个实话。
　　冷夜离放了帘子，推开门，下了马车，这才道，“那就要看生意值不值了？”
　　温玉见他这架势，心知买卖已经钉锤了一半，“岚城是栈主的地盘，我想做什么买卖，栈主难道不知道？”
　　冷夜离当然知道他为何而来，心里暗骂他老奸巨猾，面上却不动声色。
　　奇珍会时间紧迫，温玉偏偏选了这个时候堵住他的去路，无声无息夺走大半的控制权。
　　“教主莫说笑，岚城是庚桑王土，何时成了冷某的地盘？”
　　温玉道，“说的也是，倾璃客栈百年老店，若存有一分逾越谋逆之心，怕是早就失了圣上的恩典，不复存在了。”
　　分明的话中有话。
　　冷夜离神色陡然冰冷，“教主这是在威胁我？”
　　温玉摇头，依旧春/风得意，“现在栈主可要谈谈买卖的事？”
　　话已至此，他还有的选吗？沉缘谷早就是江湖门派的前车之鉴，尽管冷夜离气的牙痒痒，也只能受了这威胁。
　　正所谓，吃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冷夜离从出生后，第一次吃这么大个闷亏。
　　城郊破庙底下藏着个女人，温玉每月会来岚城三次，用蛊续住她的命，也将她牢牢囚禁。
　　就在大半月前，温玉打开地牢的门，除了地上已经干涸的血，空无一人。
　　那女人逃跑了。
　　她刚刚离开地牢不到一个时辰，冷夜离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算准日子，特地从庚桑皇城赶回来，就等着温玉发现后找上门来。
　　只是没想到喂蛊那日，温玉从破庙出来，脸色虽然不好看，却并没有来倾璃。
　　这一等，便到了今日，成了这样一副被动局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冷夜离从怀里取出早就备好的信笺，道，“能让教主如此在意的人，若是行动慢些，怕是得落在别人手里了。”
　　温玉正了神色，“蛊月教的人，栈主也敢下手？”
　　“错了，不是敢不敢，而是冷某想不想...”
　　倾璃客栈的眼线遍布天下，手伸的长些，能做的自然就多些，上至官员贵胄，下括街头乞儿，指不定哪个就是他们的人。就算皇帝想动倾璃，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温玉掏出一叠银票，“一锤子买卖，自然不会让栈主空手而归。”
　　冷夜离眼中染了几分色彩，接了银票在手里一掂量，“好说好说。”
　　只要有银子拿，这万事都好商量。

　　柳州城这下可热闹多了，若是来去奔波的人脸上添些笑容，倒是有几分平日里的繁华之景。
　　钟离烨前来求见亓佑宸的时候，正好遇上容期。对方一见到他，转身就走，分明是还记气着泗洲城的事。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若是容期知道他今日来的目的，怕不是要拔剑相向了。
　　“王爷。”
　　钟离烨依靠锦瑟山庄的名声，连重兵把守的柳州城都来去自如。何况他长亓佑宸几岁，自然带了些傲气，不愿卑躬屈膝。
　　“少庄主倒是勤快。”
　　“倾璃客栈传出消息，柳州城这是被人施了禁术。虽近几十年来，未有先例，但按典籍所载，王爷怕是得今早做个决断。”
　　亓佑宸勾起一抹未达眼底的笑意，“少庄主何时，也开始管国事了？”
　　锦瑟山庄以名门正派而居，江湖纷争常施以援手，君子之道济天下，钟离烨何曾被人如此质疑过？
　　“灾祸将至，柳州城只是开始，王爷还有心思计较面子上的东西？”
　　“本王自有打算，少庄主还是请回吧。”
　　钟离烨一噎，只能悻悻拜退。
　　难怪都说逍遥王是回来讨债的，关乎天下安危的事居然也要一意孤行。
　　钟离烨刚转过廊桥，心里正愁着，抬眼看见不远处被人扶着吃力移动的少女，不由皱了皱眉。
　　早就听说亓佑宸为了一个女人，将庚桑前来救济的大队弃之脑后。若真是如此...
　　略一思筹，他脚下的步子就向着沉承与迈了过去。
　　天气本就酷热难耐，屋里更是将人闷出一身的汗。沉承与哭过闹过消沉过，最终还是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
　　八年生离，三年折辱，她都抗过来了，又怎么能输给亓佑宸的一句话。
　　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
　　虽说江珂让她静养，可毕竟也是习过武的人，多动动腿脚，未必不会好的快些。
　　“姐姐可要歇会儿？”
　　春桃擦了擦额上的汗，一路扶着护着，还得拎着吃食，倒是比锻炼的人还要累。
　　沉承与早就看见朝着她过来的钟离烨，点了点头，“好。”
　　春桃吹了吹石台上的灰，扶着她坐下，将竹篮里的瓜果和小刀都拿了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双手在耳边扇风，“这天气真是要人命，姐姐要是中暑了，江姐姐非得扒了我不可！”
　　沉承与本想笑话她几句，身后的钟离烨人音先至，“姑娘。”
　　她转过头，唇角带笑，“少庄主，别来无恙。”
　　钟离烨看清她的正脸，目光触及那处烙印，顿时一沉，“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又为何在这里？”

　　中原虽有权贵贱民之分，却只有蕴丘盛行奴隶之风。从富人家奴到王庭罪奴，向来都有打烙的习惯。
　　像沉承与脸上这种，属于重犯的金烙，是对死刑的恩赦。
　　男子较小的，多是去势后留在宫里服役。稍大些的，被流放边疆做苦力。而女子多会充为倌妓，生死全凭造化。有些样貌出众的，命不该绝，就会被当地的老鸨买回妓院里接客，这一身风尘，此生落定。
　　金烙是蕴丘皇室的象征，若有人抹去，便是与蕴丘国法为敌。
　　沉子笙早年行走江湖，也算与锦瑟山庄有几分故交，钟离烨随父兄一同到过沉缘谷，也算与沉承与打过照面，留下几分印象。
　　沉缘谷触犯蕴丘龙颜，屠山三天，满门血债，无一人敢站出来相帮。灾祸将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蕴丘关俘虏的木笼上头插了锦旗，让人们望而避之，偏偏钟离烨仗着锦瑟山庄三少爷的名头，凑近了去一探究竟。
　　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最禁不起推敲和刺激。
　　沉承与一身泥泞，一张小脸脏兮兮的看不出半点白净，反倒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让钟离烨起了几分兴趣。
　　“小丫头，犯了什么罪？”
　　“我没罪...”
　　沉缘谷也没罪。
　　“哦？那你身上的链子是什么。”
　　沉承与的手腕和脚腕作响，娇嫩的皮肤都被铁链磨破了，红肿了大片。她眼底突然染上点希望，抓住木笼，朝着钟离烨道，“义父说过锦瑟山庄君子之道济天下，沉缘谷此番遭灾，虽是劫数，但绝对是被冤枉的，你替我求求钟离伯父，让他救救我们...”
　　钟离烨大惊，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疯了？”
　　民不与官斗，偌大沉缘谷都一夕俱损，谁敢与蕴丘公然为敌。
　　“唔唔...”
　　沉承与说不出话来，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了，身上的锁链更是叮铃哐当响个不停，将押解的卫兵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
　　卫兵长皱着眉头，粗声粗气的，手里的黑皮鞭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沉承与一瞧见，目光便开始闪躲，身子也向后瑟缩。
　　钟离烨顿时了然，收回了手，道，“我同她有几分交情，故人相见，多说了几句，有些激动。”
　　卫兵长了然的点了点头，“不过是一个犯事的小丫头，三少庄主还是少理会的好，省的兄弟们也不好交差。”
　　钟离烨从怀里掏出些银子给他，笑道，“到底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还请李统领稍稍照顾着些。”
　　卫兵长眼珠一转，伸手就接了银两，“三少庄主可真是风流啊，您放心，不会让人为难她的。”
　　钟离烨嘴角笑意有些僵硬，却也不能解释，只是道，“多谢了。”
　　卫兵长带着人去别处巡查，钟离烨叹了口气，一扭头，看到沉承与缩在铁笼一角，头深深埋入膝盖，露出的脖颈上还有青紫的鞭痕，神色有些动容。
　　抗旨谋逆皆大罪，就算是被活捉，也是株连九族的下场。回了蕴丘皇城，脑袋还得跟身子分家。
　　沉缘谷这一场灾，是难过咯。
　　“钟离家虽帮不得你，我却是能出些力，让你们路上好过些。”
　　闻言，沉承与不动，也不说话。
　　这年龄小，脾气倒是挺大。钟离烨反倒被她勾起了兴趣，“或者，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沉承与猛然抬头，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你真的愿意帮我们？”
　　钟离烨被她看的心头一热，竟也没去思考所谓的‘我们’两个字，点头应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