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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彼姝者子,在我室兮 ...

  •   有役夫在鲁国边境奚邑闹事,东边的工事受到些阻力,彭生赶着来向齐侯禀报。
      “你来得正好,孤正有事找你。”见彭生过来,姜诸儿拿出几幅帛画。
      彭生没有理会姜诸儿,反而认真回禀道:“彭生前来是想禀告君侯,齐国与鲁国在奚邑发生了争执。”
      “咳,那些事都无关紧要,你且随他们去便是。”姜诸儿摆摆手,指着帛画问道,“你瞧瞧这几个姑娘,可有中意的?”
      彭生没有看画,对姜诸儿的态度表示怀疑:“事关重大,岂能不予理会?”
      姜诸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然,你与他们去打一架?”
      彭生不知如何回答,姜诸儿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把帛画一幅一幅递给他,彭生看到帛画底下还标注着姑娘们的家世,多是朝中大臣家的,再看姜诸儿的神情,这分明就是要为他赐婚呀!
      “都是挺不错的姑娘,年纪也合适,瞧上谁了就告诉孤,你也不小了,今年就把婚事办了。”姜诸儿翻看着帛画,画中女子姿色皆一般,可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齐侯即将迎娶公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为何要在此时提出为自己赐婚?彭生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楞着做什么?过来看呀!”
      姜诸儿催得紧,彭生只得先把奚邑的事放下,如实禀告:“君侯,臣已经有心悦的女子了。”
      姜诸儿很高兴:“你有心悦的女子了?怎么不早说?是哪家的?”
      彭生看了看姜诸儿,回答:“她并非来自世家,是山野中的猎户。”
      “猎户啊。”姜诸儿皱了眉头,“你是孤的兄弟,娶山野女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彭生不知道说什么,姜诸儿开始在帛画中翻找。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姜诸儿从帛画中单拣出一幅来,问道:“你看连称大夫的堂妹怎么样?她爹是习武之人,你也是习武之人,多少有个照应。”
      连称是公孙无知的人,姜诸儿不会重用,连家家世平庸,根基尚浅,在朝中无甚威望,这样的人嫁给彭生才不会对自己有威胁。
      见彭生不说话,姜诸儿又提出一个想法:“你若真心心悦那个猎户也不要紧,将她一并娶了做妾,山野之人能入公子府已是抬举,若她不愿意,孤就帮你处理了,省得你烦心。”
      “不,不要!”听到姜诸儿言辞不善,彭生连忙制止,“臣娶了那连大夫的妹妹便是,君侯说得不错,能得君侯赐婚已是臣的福气,臣不敢要求太多。”
      “这就好了嘛。”姜诸儿笑道,“待你成婚的时候,记得邀请阿姊,她是看着你长大的,和连夫人交情也不错,有她照应着,今后连家也不敢欺负你。”
      说到邀请姜玔,彭生觉得不妥:“可阿姊如今是鲁侯夫人,两地路远,怎好因为臣的婚事烦她奔波?”
      “不妨事,我与公主成婚之时她还会和鲁侯一道过来,你就把婚期往后延一延,叫她多留几日便是。”姜诸儿见彭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奚邑那边的事,孤会派人去处置的,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去哄你的美人,别操那份心了。东边的工事你也别管了,孤叫公孙无知去,他歇了这些日子,病应该养好了。”
      彭生想到了阿吉,他伤成那样,公孙无知接管了监理一职以后,他若继续服役,很难说还有没有命回来。
      “臣还有一事:能不能让那名女子先进门?”
      说定了彭生的婚事,姜诸儿心情不错,很爽快地答应了:“如今你府内无人侍奉,既是你看中的女子,先进门也无妨,你提前学着些,到时候新夫人进门也不至于怠慢了人家。”姜诸儿挑起一个无法描述的微笑,“若想图个刺激,兄长也可教你一些。”
      彭生忽然脸红,姜诸儿大笑:“都是男人,瞧你那样。婚礼的事你不用担心,孤派人去连府过礼,你只等着美人入怀就是。”说罢,还伸出手指比划道,“两个!”
      彭生有些待不下去了,连忙拱手行礼:“谢君侯赐婚!臣告退。”
      姜诸儿摆摆手:“快回去准备吧。”

      奚邑之争,起于微末,却越闹越大,引发疆域之争。
      面对几位大臣的进言,齐侯不慌不忙地说道:“修路是假,奚邑,才是孤的目的。”
      管至父谏言:“君侯,贸然进犯,只怕引起战事,此时齐鲁交好,万不可因此毁坏了盟约。”
      齐侯蹙眉:“自古以来,诸国之间疆域的抢夺割让从未停歇,哪位君王不是为着疆域费尽心思,立盟废盟皆出于利,眼前有利可图,大好时机摆在眼前,焉有不取之礼?”
      齐侯说得没错,管至父一时语噎,齐侯又道:“管大夫过于畏首畏尾,不知是认为孤无能,还是觉得我齐国疆域就该知足于此,齐国抱负止步于此?”
      “臣不敢。”管至父连忙谢罪。
      齐侯说得严重,加之他历来不喜管至父,此番更是有几分厌弃。
      “管大夫若是没有其他奏报,就早些回去吧。”
      鲁国未曾防备,奚邑终是归了齐国。

      阿若入公子府为妾,没有婚礼,不用大肆操办,只是把人从家里接进府里便是,但彭生还是着大红婚服,亲自将阿若迎进门。
      阿若坐在屋子里,头上的首饰有些沉,从来没有戴过这么多首饰,低头看看脚上赤色绣金线的鞋子,摸摸身上无比柔软的缎子,从前从未在乎过有没有新衣,只想着冬天能有件暖和的大衣避寒就很好了,未曾料到自己还有机会穿这样好的衣裳。阿吉不想她嫁给富贵人家,如今在她看来,嫁给公子,哪怕做个妾室,也没什么不好。
      阿若幻想着自己的未来:阿吉入了士族,可以不用服役,今后娶个嫂嫂,买几匹好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想打猎便去打猎,想骑马便去骑马,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躺在草地上数星星看月亮都是好的。自己虽然入了公子府,不方便出去,但至少不用为了一块毛皮一斤肉和小贩们争得面红耳赤,家里有好衣裳穿,有漂亮首饰戴,每日可以见到彭生,只有一点不太好,他以后会娶新夫人,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阿吉从小就告诉自己,看事情要看到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就不看,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开心。
      想着想着,阿若居然坐着就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公子彭生坐在前面的桌案上看着自己,脸有点红。
      阿若轻轻唤他:“公子。”
      “你醒了。”彭生朝她这边走来。
      阿若觉察到自己的失礼,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无妨。”彭生拔下她头上的簪子,轻声道,“累了吧?”
      阿若点点头,又摇摇头,彭生笑了:“你第一次戴这样重的首饰,一定很不习惯。”
      “我……妾会尽快学会公子府的礼仪,不让公子担心。”阿若起身福了福。
      “这样见外起来我还真不习惯。”彭生托住她的胳膊,轻拂她的发梢,阿若脸红了,“听说你们村里人成婚的时候,新郎要给新娘唱支曲子,唱得好,新娘才让新郎进来,如今你怎就这么轻易叫我进来了呢?”
      阿若低头道:“公子尽会说笑。”
      “我可是学了好久,你就勉强听听,如何?”
      阿若点点头,没想到彭生待自己竟这样用心。
      彭生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粗大的嗓门唱道: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一曲毕,彭生唱得满脸通红,阿若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我唱得如何?”彭生迫不及待地想得到肯定。
      阿若点点头:“就是有点跑调。”
      彭生哈哈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彭生是个粗人,你就担待了吧。”说罢,一把抱住阿若转了两个圈,又将她举到自己眼前,拿胡茬往她脸上蹭了蹭,惹得阿若心里直痒痒。
      “公子,还是放阿若下来,让阿若服侍您吧。”阿若离彭生很近,她的气息喷到彭生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听从她的话。
      阿若先替他宽衣净脸,彭生有些不习惯:“我自己来吧。”
      阿若仍旧替他擦手:“公子让阿若来做,阿若总要学着服侍公子,将来还要学着服侍夫人。”
      彭生有点泄气,动了动嘴唇,低声问道:“你愿意我娶别人?”
      阿若抬头看着彭生,笑道:“自是不愿的,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夫君还有别的女人?但阿若必须愿意,入侯府是我的选择,我虽出身山野,入府之前姑姑们还是教导了我作为妾的本分。”
      彭生爱怜地望着阿若:“娶你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阿若不要怪我。”
      “怎会?”阿若主动抱住了彭生,在他背后柔声说道,“阿若感激公子还来不及,若非公子相助,阿吉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听到阿吉的名字,彭生准备环住阿若的手停住了:她嫁给我,到底还是为了阿吉吗?
      彭生放开阿若,语气有些冰凉:“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阿若羞红了脸,看着彭生摇摇头,又点点头,答道:“原本不知道,但方才喜姑同我说了些……”
      彭生盯着阿若:“第一次吗?”
      “啊?”阿若不知道彭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彭生转过头去,半晌又问道,“害怕吗?”
      阿若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就睡吧。”彭生有些失望,拉过被子,自己先躺下了,阿若呆呆地站在床边,不知所措。
      “你若怕冷,就睡到里面来。”彭生窝在被子里说道。
      阿若回过神来,连忙自己爬进去,在彭生身边躺下,没过多久,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成婚第一夜,居然是这样的,阿若有些失望,白天实在是太累了,终究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外头一阵雷声把阿若惊醒了,方才好像做梦梦到一匹大野狼在追自己,若不是这个雷响得及时,那狼就要扑上来了。阿若半梦半醒,不知身在何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然全是汗。忽然,她感到手上少了点什么,一模手腕,绳子没有了!阿若紧张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冷静下来方才发现,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原来这不是在峱山的茅草屋,如今身处公子府,身边躺着的是新婚夫君彭生。
      彭生似乎也醒了,见她满头大汗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还不习惯。”阿若勉强笑笑,摸摸自己的手腕,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彭生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担忧顿时消失,朝外边躺下:“没什么就睡吧。”
      阿若好像听到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看他闭了眼,自己也赶紧睡好,一动不动,生怕再次打扰他。
      隔日,彭生便派人去户部更改了阿若和阿吉的户籍,将他们迁入士族,并派人把阿吉接进公子府,单辟一间小屋给他养伤。

      彭生练完刀,沐浴更衣,见他准备休息,近侍问道:“公子今晚可还去阿若姑娘那?”
      彭生皱了眉:“什么阿若姑娘?叫夫人。”
      侍从连忙回道:“小的不敢乱了规矩,君侯已经下旨,将连大夫的堂妹赐婚给公子做夫人。”
      彭生擦擦手,把帕子往他端的盘子里一扔:“夫人进门前,她都是夫人。”
      侍从听着觉得有些绕,待他想明白,彭生已经往阿若房间的方向走去了。
      阿若替他打散了头发,一下一下地梳着,彭生忽然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蹭着,轻声念叨:“若你还是那个你,该多好。”
      阿若笑了:“公子,阿若一直是那个阿若,从未变过。”
      “是吗?”彭生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让我瞧瞧,你还是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你。”
      阿若看着彭生,眼睛清澈而纯净,彭生的眼神有些迷离,居然笑了:“没错,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彭生拉起阿若的手,正准备亲吻上去,忽然发现她的手腕系着一根红绳子,脸色突变:“这是什么?”
      “这是阿若从小的习惯,怕睡不安稳,所以又系上了。”阿若并未察觉到不妥。
      “和本公子在一起还睡不安稳吗?”
      “没有,公子若是不喜欢,阿若解了就是。”见彭生有些生气,阿若伸出手准备解掉。
      彭生把阿若从腿上放下来:“算了,既然是从小的习惯,你就系着吧。”说罢,又自己先躺下了,阿若想了想,还是把绳子解下来,在他身边躺下。
      一夜无话,彭生仍旧没有碰阿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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