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话剧社的幽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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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道，“是你昏迷数日，你的同学说你许是被厉鬼缠上了。你的未婚妻因此来向我求救。我顺势进入了这个幻境。直到今日，徐黛替我将那藏匿了咒术的苹果交与她，我才寻到可趁之机，重创了她。若你拔出桃木剑将她亲自斩杀，事情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的。”
“原点？”他茫然无措。
“你的妻子，你的事业，你未出生的孩子。”他道，“你是个男人，别忘了你肩上的责任。”
“我的责任？”他喃喃自语。
“你莫沉浸在这虚假的幻境中了。”秦臻道。
秦在沉默许久，阖上眼，抬头看向躺在血泊里的沉璧，轻声道，“别装了。”
话音未落，地上的鲜血顷刻间消失不见。她穿着一条淡色的睡裙，少女面容，单薄的裙子。她凌空坐在虚空之中，翘起二郎腿。眼珠是鲜红色。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我太了解你了。”他这样说，“其实我也不是毫无所觉，只是如此一来，一切都说的通。”
“那么，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沉璧不以为意地剔了剔指甲
他陷入沉默，于是她说，“你以为我是坏人，你身后这个，便是什么好人么？”
“是他害死我的。”她道。
“你知道的吧，姚妙妍跟我的死状一模一样。可是本来该死的不是我，也不是姚妙妍。而是徐黛。”她瞧向秦臻，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我死的时候不对，死后入不了轮回。我没地方可去。”
“你以为秦臻好好地，学什么阴阳五行？”她挑眉，形态生动，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死灵，“他是怕我去找他呢。他学的第一个法术，就是地缚术。他将我禁锢在校园之中，整整十六年，我没日没夜地重复着自己死亡的方式，每天从楼上往下坠落，活生生地被碎玻璃给钉死。直至如今我才得以挣脱出来。”
她笑起来，眼里流出血泪，“正是这滔天的怨气才造就了如今的我。我是恶灵，他不敢动，于是选上了姚妙妍，将她困在舞台之下，想要在校庆之日利用她做阵法叫我伏诛。没想到吧，她为我所救。”
“他自以为比我多修过十六年的法术，几张符纸就想要我的命。”沉璧指尖微微一挑，“可你以为，我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于是空荡荡的屋子里边响彻鬼哭。刹那间挤满了魂灵。血肉模糊的魂魄依次现身，各个身上都带着恨意和痛楚。
“秦在，你知不知道啊。其实我啊，根本就没得过什么脑瘤。”
魂灵争先恐后地涌到她的身边，似乎受一股强大的引力所指引而消失不见。沉璧看向脸色渐渐变得惨白的秦臻，轻声道，“就凭你，也想害我？”
秦臻嘴唇微微地苍白，他抬眼看向她，一侧眼镜已经碎掉了，眼神中浸着的狠厉叫人心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你的神魂。”
恶灵是喜欢这样的情绪的。
于是纷纷向他张开嘴，顺嘴角滴下黏腻的涎水，连沉璧都情不自禁地擦了擦嘴角。
她道，“你现在后悔？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于是拔出桃木剑，术法在他身后幻化出玄秘的光影。他道，“徐沉璧，你切莫这样天真。”
秦在上前，挡在他们二人之中。他看向沉璧，轻声道，“我该问我还没问完，怎么，你们两个反倒打了起来？这不是喧宾夺主么？”
沉璧怔了怔。
他抬眼瞧着她，眼中不知是怅然若失，还是如释重负，“徐红豆，徐沉璧，耍我，有意思么”
“如今我也没有脸去面对我的妻子。你不如将我杀了。”他道，“这样，你不但报复了秦臻，还能让我永远永远的陪着你。何苦费尽心思造就这一个幻境？我相信你造这个幻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请秦臻入瓮。”
“是。”她回答道，“我从未将秦臻考虑进来。”
他手攥着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微微发白。他仰头看向沉璧，眼中很有一点神伤的，“那么，你为何不杀了我。”
“离开我以后，你过得不错。”她轻声道，眼眸低垂，怯生生的，显出一点哽咽，“我舍不得你。若是他不来戳破，我愿意和你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我会温养你的灵魂，等你寿数尽了，我亲自把你送进轮回里。”
“我永远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她不敢瞧他的眼睛，怨灵气势敛尽，像是明知自己做错了，仍然故意犯错，“我舍不得，叫你也这样的。”
“你应该问问我的。”他这样道，既有一点痛心疾首，又有一点温柔，“我是个独立的人。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
“我错了。”她从善如流。
“既然如此，请你放我走。”他这样道。
沉璧怔怔地瞧着他，眼圈忽然开始泛红。一滴眼泪啪叽从她脸颊上滑下来。
“你说什么？”她问。
“请你放我走，我想离开这里。”他道。
“为什么？”沉璧不解地看向他，眼里写满迷惘和疑惑。
“你应该事先问一问我，而不是匆忙的替我做决定。”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神情略带一点坚决的怜惜，“我不一定会拒绝你的。只是，现在不行。”
“什么时候可以？”她怔怔。
“我现在，有父母需要供养，有儿女需要养育。我并非是孑然一身。”他看着她，似乎想要发怒。但他何其温柔，锋利的言辞一句也说不出。
她这样薄命，全因自己的堂兄。
年轻的恶灵伏在自己膝头，小声呜咽的。她声音放的很轻，却跟他记忆里是相同的场景。
她是个说得出“宁愿生病，也不想继续上课”的人，逃避可能是她的人生信条。逃避选择，逃避痛苦，但也因此遭到惩罚，遇到了无数的选择和痛苦。
他见过死亡在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
她哭声中忽然传出一声闷哼。
秦在一怔，慌忙看向她。原来是秦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桃木剑穿透她的胸口，他瞧见保养得宜的魂魄碎片被一片一片地剥离，有什么泡沫似的蓝色的东西从她的伤口里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他可以看见底下争食的诸多死灵。
她瞪大了眼，侧过头费力想要瞧他一眼。秦臻却不给她机会，迎头在她脸上贴了一张符。
少女苟延残喘似的神情永远留在他记忆之中，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口中发出卡住血痰似的声音，似乎是费力的喘息。恶鬼纷纷匍匐在她脚下，争食从她身体里掉出来的东西。仿佛是受人恩赐，却沾满了恶毒。
黄符挡住她一侧的眉眼，显露出的那一半盈满了泪。又凉又清，在她眼里打转，渐渐地染上一点儿血红色从她的眼角淌下来。
秦臻看向秦在，“我们快走。”
他话音刚落，秦在忽地醒来了。
入目是一片苍白的墙壁。他手指微微地一动，僵硬仿佛不是他的手。等候在他身侧的父母惊喜地叫出声，母亲佝偻地坐在他身边，眼中不断为他流泪。父亲快步走出病房的门去叫医生护士，那一声如此中气十足，响亮地让他眼前稍稍一热。
沉璧做的幻境里只度过了寥寥半年，但是现实世界中，已经有三年过去了。
昏迷了三年的植物人少有人恢复的像他那样快，第二日就能下地行走。他瞧见镜子里的自己，瘦骨嶙峋，但脸色却并不难看。胡茬从他的下巴颏向上蔓延，一直长到耳际，他摸上去，有一点刺手。
未婚妻以为他醒不过来，曾经镇日以泪洗面，竟然连孩子都失去了。所幸她后来遇见了真正爱他的人，见他身体渐渐复原，于是向他提出离婚的请求。
他本就觉得对不住她，自此觉得如释重负。
一切似乎都渐渐地向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他出院后发觉，原本他的岗位已经被人顶替，于是决定出国深造。
他也跟秦臻断了联系，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仿佛想要换取一点儿灵魂的祥和。
一年后的平安夜。
雪下得很大。顺着昏黄的路灯一路漫漫席卷而来，夜色浓稠，雪花鹅毛似的落在人的眼睫上。
他路过鲜红的电话亭，抖了抖身上的落雪。上头白色的字样模模糊糊的看不出了。偶尔路过的轿车疾驰，两街黑色的铁栅栏愈发是漂亮精细的花。
街角上停的车窗已教冬雪画出奇特的花案，圣诞节的缘故满街尽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孩子们在雪地里嬉笑打闹，夜深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耸起尖顶的两街飘零了六角花瓣。
回到公寓里顿时感觉很温暖。他用滚烫水冲泡了热茶，将毛毯裹在腿上打算写paper。橘色暖灯开得那样明艳，圣诞夜的风笛声回荡在平安雪中广袤的时空。
间歇浏览网页的时候竟然找到一个历史悠久然而流传很广的帖子。发帖人说，我就要回二十年前了，你有什么话，想要我帮你带给谁么？
夜，23：54。
如果是真的的话，能不能请你去一趟某省仪安，找一个叫做徐沉璧的女孩，对她说，这世上有很多风景，别拘泥在同一个地方了。想出去看看，那就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话剧社的幽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