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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话剧社的幽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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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校庆汇演的时候。
仪安一中建校八十年,作为仪安地区本一上线率最高的中学,每年招生的名额都会被家长给挤破头似的追求。也因此有不少的知名校友,校庆当日,整个学校里挤满了人。
英语话剧算是英语特色教学的一个体现。虽然在座可能有许多家长听不懂,但是仍然来凑个热闹。也因此演员人数拆的更多,连男女主角幽会的橡树都有两句台词可说。
沉璧路过秦臻身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正式表演的妆面要比平时彩排更精致些,尤其体现在徐黛那边儿。三五个妆娘一起围着徐黛,恨不得一根儿一根儿地给她画眉毛。群众演员这边儿门庭冷落,只一个刚入社的小妆娘在这儿,忙的脚不沾地。
沉璧早就在候场了,坐在道具组的摇椅上边嚼口香糖。秦在做旁白,坐在她身边正在串词。
瞧见她吃的很是开心,就问她,“你不怕吃泡泡糖锻炼咬肌了?”
“别跟我说话。”她说,“我有点儿紧张。”
“我还真是难得见你紧张一次。”他取笑道,“今天徐叔叔也来了,我在外边儿瞧见他了。”
“可千万别跟他说我在这儿。”沉璧道,“我爸那人,争强好胜。如果知道我就在话剧里边儿跑个龙套,回家肯定要骂我一顿的。”
“叔叔常在外边儿夸你的。”秦在道,“你别不领情,在我爹妈面前,你都快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了。”
沉璧将信将疑。假睫毛垂影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愈发显得眼瞳深邃。眼线高高地撩起来,随着她展颜,风情似春水一般。
眼皮上抹漾开淡金色的光,她瞧着他,问,“今天的眼线是不是很合适我?”
“你最漂亮了。”他道。
“你嘴巴这么甜,要不要给你一点儿奖励呀?”她似乎陷入沉思,睫毛遮住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的光。
“好啊。”他点点头。
她于是抬起眼,表情无辜极了,底下有人在喊,“旁白要进场了。”
秦在于是要站起来,却被她揪住领带。
她说,“你脸上有根毛。”说着自己的脸也凑过去,猝不及防地把唇印留在他脸颊上。
朱红色的,显眼儿极了。
秦在问,“有痕迹吗?”
她摇摇头,“没有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匆匆赶到幕布后边去。徐黛睁大了眼瞧他,喊了一声,“学长。”
“怎么了?”他似乎很是坦然地回问。
“没什么。”徐黛摇了摇头。也许是什么新的设计吧?也是,浪漫的喜剧,总要有点浪漫的点缀才是。
从舞台上往下看,剧场里一片漆黑。隐约看得见人头涌动,却看不见底下人的面孔。
徐黛深吸了一口气,把底下的人都当成大白萝卜。
沉璧在那边笑成一团。秦臻过来瞧见她这样,道,“笑什么,嘴巴都花了,快去补一下。”
“哦。”沉璧立即甩冷脸给他看。
一场短话剧演完,任谁都记住了旁白脸上那个红唇印。
鲜艳又清高,仿佛是宣告着作为一个爱情故事,本剧没有一个不浪漫的人。包括旁白。
秦在直到最后一幕退场才瞧见。徐黛这才反映过来,连忙道,“我以为这是妆娘的设计。没想到不是啊,那是我的错,没有提醒学长,学长对不起。”
秦在瞧着前边眼波潋滟地沉璧,几不可查地喟叹了一声,“不,这就是妆娘的设计。”
校庆甫一结束,天气仿佛十分迅速的转凉。海边寂寂冷冷,叫人们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广场上边的俄式建筑,屋顶的设计仿佛是一层一层的蛋白糖霜。
颜色艳丽的有点轻浮。却是冷寂的冬天里边儿,最亮丽的颜色了。
下课铃响,学生往外挤得哄嚷嚷。
北方的寒风刮得人瑟瑟,雪花打在路灯上。沉璧懊恼拽了一把软绵绵围巾上的向日葵,挤在一众年轻的生命里,一个劲儿发抖。
“徐红豆!”钟晴捧着两个卖相可观的苹果向她走过来,说着递了一个,“你的。”
沉璧接过来顺势咬了一口,又瞄向积了一地雪的马路。苹果又凉又甜,她说,“秦在今天生病了,我打算去他家看看他。”
钟晴道,“你说他是不是很会挑时候。圣诞节生病。你不怕遇到他爸妈吗?”又恍然大悟,“哦对了,你认识他爸妈。”
沉璧笑起来,“如果他妈妈在家我也不会去看他的。可是今天,他妈妈出差。特意打电话给我,叫我去瞧瞧他。”
钟晴取笑她,罢了又道,“那你自己回家要小心点儿。”
“好,明天见。”沉璧朝她挥了挥手,正与她分道扬镳。
“学姐。”后头传来个细弱的女声。拥挤的人潮里听不太清她的声音,但无疑是很好听的,叫沉璧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徐黛的声音。
她回头瞧了一眼,果然瞧见裹着厚羽绒服,像只小熊似的徐黛。
“我听说秦在学长病了,特意给他送来的。”徐黛说,“平安果。你看,祝他新年里平平安安的。”
“初中部早就放学了。”沉璧有点犹豫地,“你等了我这么久,就为了一个苹果?”
“学姐帮我送一下吧。”她有一点儿哀求的,“虽然大家交情不深,但在校庆上多少也合作了一次。如今学长生病了,我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只能送他一个苹果了。”
沉璧挑了挑眉,“除了钟晴的,今年我还没收到,他却收了一桌子。连晚上放学都要给他去送。”越说声音越小,却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学姐的也有。我明天再给学姐。”徐黛说。
“好吧。”她勉为其难。
她倒不会亏了自己,打车去了秦在家。秦在知道她要来,还有点儿殷勤地等着她。脸颊略微有点潮红,显出一点儿病容。
沉璧冻的直流鼻涕,一进屋就喊自己头疼,可能也生病了。秦在给她捂手,有点儿训斥的,“娇气死了,还跑来我这儿干什么。你要是再生病了可没人照顾。我听说徐叔叔最近在国外。”
“是的。”她闷闷地点点头,“我妈妈说要接我去她哪儿住,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他叹气。
“她儿子都七岁了。”她埋怨道,“我去讨那个嫌做什么,她婆婆和儿子都不喜欢我,我才不去现眼呢。”
忽然又想起来,指着那包装精美的苹果道,“是徐黛送你的。她祝你早日康复,来年平平安安。”
“我倒是不太在意她祝我什么。”秦在道,“那你呢,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她摇摇头。
“一句也没有?”他问。
“倒是有一句。”沉璧忽地道。
“是什么?”秦在问。
“我知道有一个让你尽快康复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看?”她轻声问。
秦在张了口要回答,立即被她勾住脖子,送脸上去亲吻他。沉璧第一次强吻别人,显得十分没有经验,而且秦在十分不配合,紧紧地抿着了嘴。
她半晌终于放弃,“你这是做什么。”
秦在道,“病毒性感冒传染性很强,你会被传染的。”说着又道,“你的当务之急是学习。如果高考结束以后,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学校,你要怎么样?如果一个在黑龙江一个在海南,你说,我们还怎么在一块?”
沉璧皱眉,半晌道,“那我要先亲个够本。”
秦在道,“你这个月月考上了全年级组前一百名,我就考虑。”
沉璧忿忿不平,“前三百。”
“一百五。”
“二百五!”
“二百,不行就算了。”
“成交。”
沉璧答应他晚上回到家之后给他回电话。他在手机旁边枯守了半夜也没等到,于是慌张起来,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儿。
这样晚了,也不是没可能会遇到坏人。
他给她打过去,电话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座机和手机都没有人接听,他也考虑许是她一回家就睡着了,但是越想越坐立不安。于是披上了外套,下楼骑上单车就去往她家中。
楼上亮着灯。他于是舒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心霎时悬起来,既然她醒着,为什么不肯接听电话?
电梯到了,他瞧见沉璧家的门大开着。一边儿一点儿声音都没传出来。他匆匆闯进屋去,瞧见了胸口中符,躺在血泊里的沉璧。
“徐红豆!”他喊了一声,正要往前去。后头有个人突然叫住他,“秦在,不要过去。”
他转过头,瞧见了秦臻。
秦臻手持两张黄符,明明是寒冬腊月,却穿的单薄极了。他道,“你以为你真的回到了十六年前吗?”
“这一切不过是个幻境罢了。”他说。
“徐沉璧已经身死,这是事实。你瞧着她,她身上既无刀剑,又无伤痕。那么她为什么会流血呢?”秦臻问他,旋即又道,“你面前的徐沉璧,不过是个厉鬼罢了。”
“你记得你的妻子么?若你不趁早将她除去,你的妻子孩子,早晚都会死在她的手里。”秦臻告诫道。
日升月沉,冬秋春夏。
一下子全被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