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话剧社的幽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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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在心事重重地搬着她那一堆快递盒子下楼，深秋拂面的时候带动一层咸涩的海风，呼吸之间温润的湿气凝成白霜，渐渐向上飞，消弭在明澈的月色之中。
沉璧坐在飘窗上头，将瓶瓶罐罐的依次摆好，认真打光，倾身拿手机去拍照。映在窗子里的是个男人的轮廓，长发深衣，但是无论是屋中还是屋外，究竟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瞧着她，嗤道，“娘娘以前做贵妃的时候就这样矫情，没曾想做了鬼，竟然比那时候更矫情了。”
沉璧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拍得了合适的照片又p图加滤镜，兴致冲冲地发微博配文说是开瓶记，仿佛是个真正的这一时代的少女。
江西沉瞧了她一阵，无奈地摇摇头。
这间近二百平方的房子一点儿人气也没有。没有花也没有鱼，甚至连人也没有，一点儿生气不见得。飘窗顶上的窗户教她给打开了，寒风萧萧瑟瑟，她伏在上头瞧，整个城市渐渐安眠，唯独她能听见海浪。
话剧社的面试简单极了。正好沉璧才背下来那篇英语课文的段落，也懒得再下功夫，因此声情并茂地在秦臻面前背诵。他打量她半晌，眼角眉梢无一不写着挑剔。
他道，“校庆演出准备的是阉割过的英文短剧仲夏夜之梦，你可以在里边演一棵橡树。”
沉璧脸色一黑。
“不过确实不剩什么角色了。”他推了推眼镜，又道，“如果你不想演橡树，就做个替补吧。”
“那么，我做谁的替补？”沉璧问。
他果真想了想，“puck吧，形象很适合。”
puck，爱恶作剧的小妖精。
她听闻至此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抗拒之情，于是还怀有一点期待的地接下了剧本。
临走的时候演puck的小姑娘还向她打招呼。她在沉璧身后软软糯糯地叫住她：“徐学姐。”
沉璧不明所以，于是回头去瞧她。瞧见她戴着初中部的校徽，于是道，“学妹。”
少女说话的语气很是弱气，“徐学姐，我是这次仲夏夜之梦演puck的。我叫徐黛。”虽然语气柔软，但说话却很有底气，不像是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怯懦。
沉璧这才注意到她。个头倒是很高，脸圆圆的，眼也圆圆的，本来是讨喜的面相，脸色却是不正常的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红似的颜色，小小年纪，眼睛底下挂着硕大的一对黑眼圈。
说话声音大一点儿都怕惊着她。
沉璧不自觉也放轻了声音，“学妹，有什么事儿？”
徐黛点点头，过一会儿又摇摇头。她道，“我身体不大好，因此别的学姐都没有替补，秦学长还特意给我找了一个。学姐的面试我也见到了，学姐的表现比我要好，学姐做我的替补，有点委屈了。”
这话却戳得沉璧有点儿不高兴。她皱眉道，“不委屈。”说完就要走。
徐黛却抓住她的衣袖。
沉璧不解地看向她，她继续道，“学姐千万不要生气，如果我那时候身体状况不大好的话，我会主动跟秦学长说的。学姐尽管放心，该是学姐的角色，还是学姐的。”
沉璧正要辩驳，却瞧见徐黛身后一脸肃容的秦臻。她顾忌徐黛的身体，不好将她的手推开，于是仰头对着秦臻道，“正好，你跟她说。”
徐黛愣愣地回过头，薄唇微张。
秦臻将她护在身后，面对着沉璧道，“如果这个替补，徐同学不愿意接受，不妨仍然考虑一下橡树的角色。”
她眼定定地瞧着秦臻，旋即嗤笑，“我不跟神经病讲道理，但是啊秦臻，做人总要有点原则才好。”
秦臻反问，“我如何没有原则了？”
“我觉得这位学妹说的很有道理。”沉璧道，“男女主角都没有替补，唯独她一个跑龙套的有替补？秦臻，如今是她主动来找我说些我不明白缘由的话，你就上赶着来维护她，如果你的确不想接受我，可以将我的申请退还给我。难道我还能没有社团可去了？”
秦臻扶着眼睛，眼里流转过一丝异样。
沉璧被他气的呼呼地直喘粗气，简直想揪出江西沉来一顿臭骂。她甩脱了徐黛跑到卫生间去，见四下无人，便将江西沉唤出来。他陷入莫名的困倦，半阖着眼在打瞌睡。明明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边儿却只有沉璧一个人。
沉璧道，“徐黛是什么人？”
“此处是秦在的回忆，你为什么问我她是什么人。”他神情恹恹地，说话声音既慢且轻。
“不在他记忆里的部分，一直是你为我填充的。”沉璧敛眉，原本是生的瓜子脸清秀相，无奈做了恶鬼，如今生起气来，很有一点凶煞。
“恭喜娘娘，已经触发了隐藏剧情。”江西沉揉了揉眼，半透明的身子从洗手台前穿过，终于正视着她的眼睛，“你看了剧情梗概就该知道，秦在是男主角，他的未婚妻分明早早死了，并不是女主角。”
“……你是不是在逗我。”沉璧咬牙切齿。
“当然没有。这个徐黛，才是女主角。”他这样道。
“？？？关她什么事？”沉璧一脸懵逼。
“那个嘴巴很毒的秦臻，与她很有一段渊源。”江西沉道，“秦臻也是十数年后无意间重生回来的。你见过徐黛，也该知道她十分病弱，死在十九岁。秦臻得了大机缘，怜悯她薄命，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于是不知怎地，救回她一条命。”
“与徐沉璧有关？”沉璧问。
“自然是有关的，但关系并不大。”江西沉道，“徐沉璧本来就长着肿瘤，她早晚是要死的，她应该死在二十四岁，应该，死在病床之上。”
“可在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的。”沉璧道。
江西沉于是笑了，“是的，娘娘。”
“秦臻或许曾为徐黛逆天改命，其中的证据就要娘娘来探寻了。这虽说是个幻境，但其中的NPC都有自己的灵魂。”
沉璧挡住他往后走的去势，眼眸沉的很深，“那么，在原本的剧情中，秦在和徐黛，究竟有什么关系？”
“徐黛为他铲除你出了大力，娘娘你说，会是什么关系。”江西沉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随后走进镜子之中，朝她微笑了一阵，又消失不见了。
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于是秦在陪她在外头吃晚饭。等菜的间隙她走马观花的瞧了一遍剧本，沉着脸把剧本丢在他手边上。
“怎么了？”秦在问。
“你瞧我的戏份。”她手指在剧本上点了一下，“原作里边puck怎么也是个重要角色，我在这儿就三句台词，就只做一件事儿，就是把魔力之花的汁液滴进lysander的眼睛里。”
秦在接过剧本，还仔细瞧了一眼标红的段落。他失笑，“也说不上不好。兴许也是考虑那个学妹的身体状况。你瞧，至少台词简单，不需要花什么心思。”
沉璧戳着手里边不含酒精的莫吉托，里边巨大一片西柚被她拿吸管戳的沉沉浮浮。她有点失神，秦在也不打断。她忽然问，“女主角是谁啊？”
秦在想了想，“是三班的姚妙妍。”
“姚妙妍啊。”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随后惫懒地伏在餐桌的桌面上。牵着银丝的毛衣在她雪白的脸颊上留下红印，她觉得很痒，于是伸手要去抓。
立即被秦在打掉手。他道，“既然知道皮肤是自己唯一的长处，还不爱惜一点么？”
沉璧埋怨道，“我只说皮肤白是长处，我的皮肤可一点儿也不好。你瞧，一压就红一片。”
“都怪你习惯不健康。”秦在斥责。
“我知道了。”她气鼓鼓地点头，仍是百无聊赖地去戳她已经浸泡成橘粉色的西柚片。
厚缎子窗帘铺上精美的玫瑰红，夜深又静，唯独琴房里断断续续地有着响声。
是如同清泉般轻盈低回的琴声，像宁静的夜空。溪水旁边的草地上闪烁着银色的露珠。似乎是少女的脚步轻响，穿过低矮的灌木丛，慢慢，拉开温柔的帷幕。
少女微阖着眼，纤巧的是指与钢琴的黑白键相得益彰，仿佛这样的古典钢琴本就该属于一双这么漂亮的手。
偌大琴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既没有没有听众，也没有评委。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外面的一切毫无关联。
直到晚上九点的钟声敲响。
莫名袭来的阴风刺的她脊梁颤栗。于是少女情绪变得慌乱，逐渐打乱了琴声原本的步调。
灯光也忽然间暗下去。
众多原本稳重端庄的古典大钢琴，此时却似乎全都变成了面目可憎、嘴脸狰狞的恶魔。
糊着英伦蔷薇花的古典壁纸的墙上无端渗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纷纷涌到她鼻端，满着血腥的甜味。
钢琴化身的恶魔从她的身后悄声投射出来，是摆在少女面前的影子，一寸一寸在她面前拉长。
可怕的静谧。
那影子弯下腰，一口冷气，轻轻的呼到她的颈上。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话剧社的幽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