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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妖修倾城 ...

  •   两个少年郎换了常服,难得下来,便一并去尝尝人间的美食。明澈有心拒绝,却被他一句话堵住了嘴,“师叔最是贪图享受的,你若碰见好吃的日后便做给她吃,她一定会高兴的。”
      于是二人便兴致勃勃地前往昆弥渡中最大的酒家。此间繁华远非别处可比,少年打马而过遇见了满楼红袖招,年轻侠客相对拔剑眼带着杀意又满面含霜,却挡着了大家小姐的车轿,春风拂面显出她藏在深闺的半张侧脸。
      春日的风都仿佛带着水气,水灵灵地连行走在其中的人都显得清秀起来。人间的故事像话本子似地依次在他面前舒展开来,世外客看的呆呆愣愣,便是绿柳暗春,平地铺开了三丈软红尘。
      二人坐在酒家之中,点了吃喝。楼底下是江湖客,一身纷扰,直扯着嗓子喊。从昆弥川的由来一直畅谈,说到近来的志怪奇谈,又提起那紫城来的浣衣女,“……分外貌美,常在昆弥川西岸浣纱。正是待嫁年纪,不知何人有这样的艳福。”
      另一虬髯豪客道,“如此说来,你也见过她了?”
      “正是。我那日乘船自东岸来昆弥渡,遥遥地便瞧见一排花朵似的浣衣女。其中一个肤色极白,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走近了一瞧,竟挪不开眼去。那少女眼黑唇红,且在鼻翼上生着一颗红痣。”那人道,“我当时就想着,便是传言中海妖美貌,也不过如此了。”
      另一人取笑他道,“许就是昆弥川中的海妖化身的呢?”
      “那我便是做了她的伥鬼也甘愿。”江湖客道,又仰起头来饮酒,浑然不觉此刻的言谈吸引了楼上两个少年。
      明悟握住他的手,低声劝慰道,“浣衣女,未必就是师叔了。只是若你放不下心,我便随你去看一眼。”
      那江湖客仍是饮酒,忽地有东西破风坠在他身侧。他仰头看,便是一身仙风的少年郎对着他笑。其中一个眼弯的像是只偷了腥的狐狸,“这位大哥,行个方便,不知这浣衣女,何时才能见着她?”
      “清晨时。”他毫不犹豫地,张口便答,“浣衣女不会选在热闹时候,美貌的那个更是怕人的很,日头上来一点儿便要回去了。”
      江湖客饮尽杯中酒,又笑眼瞧他,问道,“小兄弟可是外地来的?”
      “是。”明澈垂眸,答道。
      “难怪难怪。”他倒是爽朗,“看在这壶酒的面子上,若是小兄弟遇上什么麻烦,便提我周老三的名号,多数人愿意给我三分薄面。”
      “那便多谢先生了。”明澈道,他声音温润如玉,有一股清冷挥之不去。他话音才落,酒家之中忽地陷入沉寂,落地根针也能听得见。
      明悟怔了怔,立即打圆场道,“我早说你生的招人,你还非要跟我出来,如今将我的风头都抢去了。”
      随后他二人立即告辞。抬头一看,已近午时了。
      “今日怕是见不到那浣衣女了。”明悟皱了皱眉。
      “无妨的,我等到明日便是了。”明澈并不在意,反而罕见地向他显出个笑意,眼如新月,“我等了她三年,如今也不在意多等这一日两日。”
      言辞不像是说师尊,倒是像说情人。
      明悟不忍心打击他,连声称是。
      远处有小孩儿跑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又不住连声地喊,“海妖捉伥鬼了!海妖捉伥鬼了!”
      他两个对视一眼,明悟随手捉住一个孩童的衣领,问道,“怎的了?”
      “前边渡口看船的张老儿,被海妖捉去做伥鬼了!”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刚才掉进昆弥川中,捞了半天,竟只捞上一具白骨!大人们说,他是被海妖捉去做伥鬼了。”
      “去看看。”明悟松开他的领子,看向明澈。明澈揽剑入怀,朝他点点头,“好。”
      渡口如今已经炸开了锅。海妖捉伥鬼本是个传说,谁想如今竟成真了,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远处渡船停着不敢靠岸。近处善于凫水的少年也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也被海妖捉去了。
      昆弥川上泛出黑浪,高高卷起,是冲天的妖气。
      明澈皱眉,软剑出鞘,侧过眼去瞧明悟,“川上船家不少,若是任由它作乱,必会毁于一旦。”
      明悟也随他拔剑出鞘,“制住他在瞧,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剑光如白龙,直逼黑浪咽喉。两个少年同使一样的剑法,衣袂飘飘,凌空御剑,招式凌厉又轻快。
      底下围观的人一时也不知是该逃命还是叫好,只是呆呆的看。只觉得少年郎身法好看的很,还是明悟渐渐觉得吃力。
      这绝非是普通的妖物,竟是个修炼了数千年的恶蛟。昆弥川百年前的水患全为他作乱,后来寺庙中筑起佛塔将它镇住,不知何时,竟有教他逃了出来。
      明澈也逐渐不敌。正待他要祭出一口心头血,耳边忽地穿来少女的声音,“剑冲阴阳。”
      “三环套月。”
      “大道无术。”
      “八荒归元。”
      少女声音清软又甜润。她有条不紊,忽地教明澈也生出无尽的气力来。
      八荒终了,那恶蛟已除。
      他回过头往人群里去看,果然瞧见那少女。她遥遥地将一缕长发别在耳后,整个人拢在一团雪白里,眉眼弯弯,晃然是个笑意。
      果然是个浣衣女的装扮。头上绑着青色的头巾,衣衫简朴的很,却教人不能轻视了去。
      她足尖运起凌波诀,一路来到兰峰上头,两个少年便紧追她一起,果然在山上瞧见她的隐邸,木屋而已,正好瞧得见紫城,和面前的昆弥川。
      云如倾盆,山影重重的,像是人瞧花了眼。可若是揉了眼在看,面前仍是这副样子的。
      春光明媚的紧,山顶上不止有深潭,还有积雪。深深浅浅的山茶也正是盛开了,正是仙境寻踪的传言,春阳晒的人通体生暖,少女穿的竟像是个昆弥川人,只有些碎发自她头巾底下泄出来。
      “师父一直住在这儿吗?”明澈追问她。
      “当然不是。”她弯了弯眉眼,朝着他轻声一笑,“亏你还是仙门正道,难道没听说过我的金门宫么?”
      明澈神色黯然,“都是明澈的错。”
      “哪里又是你的错了?”沉璧皱眉瞧他,手却娴熟地沏些新茶,“我本就是妖修,冒名混入善泽峰是我的不对,有什么后果早也是我想到的,哪里又干你什么事儿呢?”
      “可是,”明澈蹙眉,罢了道,“若不是我,井鸿压根儿没有借口发落师父。”
      “瞧你这话说的。”她轻声一笑,山间雾气萦绕,将她卷在其中,像是个山中的采茶女那般。窗外一阵一阵地飘起些浮动的云气,她盯着瞧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你口口声声叫我师父,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不成?再者说,他早就打着我的主意,便是没有这一出,你以为他就不会上善泽来?”
      “可是……”他还要开口,却被她立即就截断了,“不必如此看苛责自己。”
      明澈怔了怔,抬起眼看向她。
      沉璧朝他微微笑起来,眉眼间流转的都是豁然,她道,“离开善泽峰,对我也未见不是好事。我如今过的也很快活,连日不做早课,连身子骨都懈怠了。”
      明悟不愿这话题落入如此沉重的部分,于是打趣道,“这话若是被师祖听见了,必定要炸开锅的。”
      沉璧想了想他那人,顿时也忍俊不禁。
      “既然这世间这样快活,那明澈也不回善泽峰了。”明澈道,笃定极了。
      沉璧被他惊的要跳起来。她从未说过他什么重话,如今却不得不说,“胡闹。”
      “师父!”明澈唤了她一声。
      沉璧重新打量着他,是一副昔日里面向低阶妖修的高傲表情。她道,“我不惜暴露真身,也要将你留在善泽峰,为的是什么,你懂是不懂?你以为善泽峰是什么地方,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
      明澈道:“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沉璧道。
      明澈终是定定地瞧着她,眼圈忽地红起来。少年郎如松如竹,是深夜一汪月轮。他要红起眼,黑白清明一双凤眼,里头只映出她一人身影,必然瞧的她连心都化了一地。
      “明澈想跟着师父。”他问,声音放的很轻,颇有试探之意,“无论如何,师父请别不要明澈。”
      沉璧看着他,终究不忍,转过头去,阖上眼睛。
      她平复自己情绪不知几多,半晌叹道,“明澈,你年纪尚小,我便带你修上无情道,我心中很是有愧。我此生从未带过徒儿,不知如何才是为你好,但我已经将我认为是好的,都捧到你眼前了。”
      她一副少女面貌,说话的语气却老气横秋一般。声音既娇又脆,凤眼半垂,里头盈盈是南海的水。
      她道,“我此生不能修无情道飞升,便将希望都寄托给你了。许是沉重了些,但我仍是寄望于你能得证大道。可若你如此倔强的话,我便不能再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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