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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下堂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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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燕隐这段时间不必去南京了?”沉璧坐在她下首,闻言问了一声。
上头坐的女郎身着杏黄金缕裙,金蝶翩然游于百花之间,正衬托出娇艳无双的眉眼。宝玉珠穗缀在她眉间,她轻启唇,唇上是精心染过的胭脂,“如今你总该安心些了?”
“谢皇后娘娘恩典。”沉璧弯起眉眼,说出的话却不是那样好听,“如今长城离得了燕隐了?”
“燕隐旁的都有了,如今只少个孩儿在膝下承欢。我心里想着,许是你们夫妇一年到头也见不得几次面的缘故。”皇后娘娘失笑,并未把这一番顶撞放在心上,“母后也是这个意思,便许他今年不必去南京,你可要好好抓紧些,若是肚子还不争气,我那母亲还有个小女儿,惦记着嫁过去呢。”
“还不要怪你们不允我随他去南京?”沉璧捻起案上一块儿糕点咬了一口,碎渣儿落在她百迭钉珠裙上,她只拿手去拂。罢了又道,“如今我伤还在身上,又急着叫我生个孩子。我便是心中愿意,身子也不允许。”
皇后娘娘便拍了拍手,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立时从帐后跑出来,皇后瞧着她,眉目间神情温和许多,“燕哥,仔细着些,莫摔了。”
燕哥不过三岁,精力旺盛地很。她躲在皇后身后偷偷地瞧沉璧,皇后娘娘道,“燕哥,你瞧,还记不记得了,她是谁?”
燕哥懵懵地瞧她,并不说话。
“是二婶娘。”皇后娘娘笑道,又将她往外拉了一拉,“去,跟二婶娘打个招呼。”
“见过二婶娘。”她怯生生地道。
沉璧果真被她逗的笑起来,向她摇了摇指间还剩半块儿的山楂糕,道,“你到婶娘这儿来,婶娘有好东西给你。”
燕哥果然动摇起来。她扬起脸瞧了瞧母亲,见她颔首,便撒开两条小短腿儿跑到沉璧面前,“二婶娘。”她轻声道。
沉璧便将手里的半块儿糕递给她,见她吃的欢快,顺势把她抱在膝上。
“燕哥生的不像我,也不像陛下,母后常常说,她跟你生的很像。”皇后娘娘道,“为此母后日夜忧心,生怕她性子也随了你。她不常跟你在一处,我倒不曾觉得怎样,如今看来,她竟像是你生的。”
一大一小两个女郎,巧的是都穿着白底儿绣浅藕合色团花的上襦,又兼同色的钉珠褶裙。虽是材质和花样儿都略有不同,瞧上去却果然像是嫡亲的母女。脸庞白皙似是一团春雪,乌金色的长发落在鬓边,扬起脸瞧她时,都是一双清凌凌的凤眼。
“既然如此,我便把我们的长公主抱回家去。”沉璧凑过去亲她的脸颊,女童眉间点了一颗红痣,更是画里的娃娃,眼皮儿也是单薄的,瞧起来眼瞳竟比唇瓣还大些。“便是我亲自生一个,也生不了这样好看。”
“这谁晓得呢。”皇后但笑不语。她身边伺候的婢子道,“梁王殿下也很爱重长公主,只要殿下进宫来,肯定要抱着长公主不松手的。”
沉璧瞧着公主欺霜赛雪的小脸儿,一时心底里也绵软起来。
等她回了府邸,梁王那边朝会也罢了。他笑问道,“听说你今日见了长公主?”
“燕哥生的真是讨喜。”她感慨道,“怕是教我亲自生一个,也不能与我这样相像。”
他遂拉起她的手,又低下头去瞧她,漆黑眸子里生出些暖光,“既像你,又像我,岂不是单纯比像某一个人来的更好些?”
沉璧瞧着他眉眼,微怔了怔。
如果只是像他,那也不差的。
自从李郁轩死后,这个世界的走向便教她捉摸不透。
雅南坐在马车中。如今正是三月末,春和景明。她头戴幂篱,将大好春光交付在长途跋涉之中。
索性一路上风光并未教她失望,长城蜿蜒万里,百花齐放时,江山娉婷,天地宽广。
“殿下,前头有个驿馆,是否要歇一歇。”有个少年郎隔着帘子对她道,同时她也觉得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若是饿了就吃个干粮,否则便继续赶路。”雅南道。
后头便传来微弱的喧哗声,罢了那少年郎嗓音沉了沉,“是。”
“莫要怪我无情。早一日到上京,便早一日拿了钱走人。你也放心,我也放心。”雅南嗤了一声。
她心里清楚的很,作为一个小说中的女主角,自己该做些什么。但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她心下揣测起来,问题怕是出在观音婢身上。
萧观音婢到汴京来,也不知怎么的,看似一直在养病,竟神鬼不知地偷了整个长城的边防图。如今辽军已经得了两次大胜,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有再次南下。
观音婢若不是重生的,便有可能跟自己一样,同样是个穿越女。
她眼眸黯了黯。
女配反客为主的小说她也看了太多,难道,观音婢拿到的竟是那样一个剧本?
思至此,观音婢是梁王的妻子,如今她近水楼台,又立下功劳,自然是要先得月的。
因此她雇了一帮江湖人,与南衙几个捕快一起踏上往去上京的路。
骑马在最前头的是个少年郎。他通身风流气派,瞧脸像是个世家子弟,却落拓的很,敞领大袖,腰上常挂个酒葫芦,无时不刻是个醉生梦死的状态。
但他身手不差,便是二十个南衙的捕快,都难是他的敌手。
因此虽然他身份成谜,但多他一个,自己手上便多一分胜算。
少年郎是段博衍无疑了。他因那大和尚的缘故,与静一帝姬颇有一点私仇,如今见她要去上京,他自然要来掺合一脚。不但他想要故地重游,这事儿也会因她十分有趣。
“殿下去了上京,要对辽国的梁王动手,殿下可有什么计划?”他跟在车厢旁边,声音稳稳地落在他耳朵里。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帝姬殿下毫不领情。
“我在上京略微有那么一点儿人脉。”段博衍道,“若是殿下肯加钱,我愿意给殿下用一用。”
如今已经过了幽州,便也是辽国的南京。这条路他曾走过一遍,熟悉的很,这样日夜兼程,再不多五六日光景,便能到上京了。
“我是不是该给她提个醒?”他在林子里解手,只呼啸一声,便有只白头白翼的鹰隼落在他肩头。
林子那头就是崇山峻岭。未名山高耸入云,尽是悬崖峭壁。教他想起那一年山巅落雪,数万雪花迫不及待跃入深不见底的鸿沟。
沉璧的伤其实已经好了个大概。不过是伤了皮肉,她皮肤虽是娇嫩些,却恢复的很快。如今只剩下一道疤在上头,但因着备孕之类的缘故,仍要日日喝些补药。
菩萨哥来瞧她时都道,“回家了果然是好,姑姑比在汴京时丰腴了一圈呢。”
沉璧遂捏了捏自己的腰。
梁王将她拥进自己怀里,递与菩萨哥一个眼神,道,“莫听她胡说八道,其实堪可盈盈握。”
菩萨哥也道,“是姑姑在汴京的时候太瘦了。”
沉璧笑起来,罢了仰头瞧他,眉眼里略涌上一点无措,“我倒不是很介意,若我真的怀孕了,相比会胖的更多。”
菩萨哥忙问,“怎么,我真的要有弟弟啦?”
“八字没一撇呢。”沉璧摇摇头,手搭上自己小腹,叹了口气,“若是我子息艰难,该怎么办?”
梁王瞪了她一眼。菩萨哥道,“姑姑不要说丧气话。卫国公主的小女儿可是盯着姑父好久了呢,我不喜欢她,姑姑一定没问题的。”
沉璧蹙眉道,“近来似乎有好多人跟我提到姨母的女儿。她叫什么来着?”
“不要紧的!”菩萨哥忙打断道。
沉璧又看向梁王,“太后娘娘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梁王瞧着她目光灼灼,忽然觉得生疼。半晌他道,“母后确实提过,想把她许配给我。”
太后娘娘的原话是,“你与观音婢成婚这样久,还未有嗣,这事儿委实拖不得。若你瞧不上一般侍妾,长寿奴的幼女还未婚配,她跟观音婢又是两姨姐妹,观音婢必不会为难与她。”正是她不在那半年了。
沉璧揉着眉心,“你答应了?”
“我自然不会。”梁王把她手拉下来,又握进怀里,眼神放在她身上,眼里涟起一点温柔的光色。
“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她又看向菩萨哥,眼里流转些很是凛然的意味,“都忘了我是个怎样的人?一个两个都来算计我?”
菩萨哥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遂吓了一跳,“姑姑怎么这样说,太后娘娘很疼姑姑的。”
“我是她外孙女的时候,无论我做什么,不过是个小孩子胡闹,她自然都能原谅我。”沉璧道,脸颊泛上些蔷薇色,呼吸渐渐不匀,“可我如今是她的儿媳妇,我没有子嗣便是她不能容忍的过错。”
梁王瞧她模样,却轻声笑起来。他左边额际还垂下来一根小辫子,正是早些时候沉璧贪玩给他绑的。遂长发一同垂落披在肩上,还坠了一枚小巧的玉璧。
他道,“不经我们观音婢同意,谁也别想进我家门。”
沉璧抬眼看见他的脸,深深呼吸,摁下胸口一点浮思,也没精神再跟他说话,恹恹地去软榻上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