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妖妃与佞臣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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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等了数日他才见到沉璧。她微微笑着看着他，口中打趣道，“你如今也颇有些亡国之君的架势。”
殷禄怀中抱着阿满，道，“便是亡国之君我也认了，这世上什么也抵不过你和阿满的。”
她眉头秀气的皱起，随后又渐渐舒展了，“罢了，只盼着等你有了旁的孩子也这样说。”
殷禄急切道，“璧儿，你不相信我？”
她歪歪头瞧他，眼中显出一点疑惑。
他道，“我就这就去立太子，这天下，终究会是你们母子的。”
她只是笑了笑，“万一阿满以后是个傻子呢？”
殷禄道，“那他也是我的儿子。”
“记住你今天的话就好。”她轻慢地捏了捏闭眼睡着的胖娃娃。
约莫只过了几日，燕然又反扑，于是他又亲自去前线坐镇，将手中的立太子诏书郑重地递给沉璧，“我说的全都作数。”
她便笑盈盈地接过诏书，对着怀中的幼子道，“那你可不要辜负父皇的期望。”
已近五月了。
莺飞草长，连上阳宫的上空都会有纸鸢飞过。
沉璧陪着陛下坐在窗边晒太阳。日光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
陛下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道，“这怕是我在这上阳宫，过的最后一个春天了。”
沉璧笑道，“无妨的。这也是上阳宫最后一个春天了。”
“阿璧，”他说话已经有些艰难，“我知道你跟江西沉做了什么。”
“陛下怎么知道？”她愣了愣，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长杨，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心太狠。”
“我的阿璧不该这样的。”他抓起她的手，叹道，“禄儿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愿意见他就这样死在长城外。”
“可他伤害了你，让你让我都颜面无存！”她有些惊慌的，“都是他的错啊。”
陛下瞧着她，轻声一笑，“我的阿璧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娘子。她聪明又漂亮，单纯又善良。”
“……你夸我也没用。”她僵硬的反驳他。
“阿满还小，担不起这江山社稷。”他轻声道，“这江山太重了，朕怎么忍心，拿它压垮了你。”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以前明明说过要立我做太子的，你变了！”她气鼓鼓的，显出一副任性的神色。
“那时候我担心，若是我走了没有人能照顾好你。”他轻叹一声，手心里是粗糙的，即使已经放下兵器许多年，他手上仍然有一点薄茧，“你不是一直好奇清河公主的事儿，我现在来告诉你。”
“在长城外打仗的时候，我对清河公主没有什么印象。无非是个狡黠阴险的小娘子，屡次作战，我虽在她手上讨不到便宜，却总不会输给她去。后来见过她一面，的确美貌。却也仅此而已，”他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之后不久，是个严寒的冬日，燕然决议和谈，我亲自护送她回神都，自此她才是一个鲜活的人。我日久渐生爱慕，求父皇赐婚。父皇却忌惮我，第二日就将她纳入宫中，随手封了个位，便摆在一边充个样子。”
“可父皇从未打算和谈。他令我去灭掉燕然，否则不但要赐死清河，连母后都不放过。”他叹了一声，“父皇其人心思极重，他若生出忌惮，任谁怎么说也没用。我只好遵从他的旨意，却也不愿做的太绝，到底留了燕然一条生路。”
“可在清河心里，你是你不过她的部族的。”沉璧道。
陛下轻声一笑，“是如此。”
“我大捷而归，却知道她已在前一日灰心自尽。”他道，“我此生便日日为此事折磨，直到江西沉出现。”
“我仍记得那一日，他手中拿着清河的画像，问我，陛下想见清河公主么？我有办法让陛下见到。”他道，眼神渐渐清明，不再是年迈的、浑浊的，整个人仿佛重新焕发出生机似的，“付出些东西算什么呢，他毕竟又重新让我见到你。”
“陛下真单纯，你就不怕他骗你？”沉璧闷闷地道。
“可你到底还是来我身边了，”他微笑起来，“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惊喜。胜过求而不得的清河数倍万倍。”
她问道，“那陛下究竟爱我什么呢？”
“朕功被天下、富有四海，爱你却是唯一不寂寥的事。”他笑道，“神都城破，我本该以身殉国，可我舍不得你。”
“即使是苟延残喘的，我也想多陪陪你。”他握住她的手，“当我一死，生生世世，便再也见不到你。”
她怔住。
身侧飘落洁白又细嫩的梨花，烟雨朦胧的。春末的光阴，连从树叶缝隙洒下的光明都是哀愁的。
沉璧坐在陛下身边，搂住他的脖子。
陛下到难得的显出一点精神，他轻声道，“我这一生，曾有许多遗憾……”他看着她的眼神是写着爱怜的，“唯有这一件幸事，乃是上天恩赐。”
她唇角牵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那样飞扬跋扈的少女，身上渐渐留下些他的影子。她将头靠在陛下的肩膀上，道，“我明明是陛下的劫难。”
他笑了一声，“我却甘之如饴。”
“那我如今就在你身边。”她攥起他的手指，“这地方无趣的很，肉不鲜嫩，水不清甜，就连糖都没什么滋味。若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留在这里。若你要先走，我定要随你一起去。”
陛下似乎太息一声，却终究没有气力。他渐渐合上眼睛，猫儿躲在他的怀里，只一双眼滴溜滴溜的乱转。光阴如雨，风停之后的暮霭是淡紫色，树叶都青葱带着雨。
江西沉来到她身边，道，“我们该走了。”
沉璧不回应。她双目紧闭，手与陛下牢牢相握，连呼吸都清浅起来，像是与陛下一同去了。
细看时，她脸上渐渐滑过一滴泪。
时空忽然变幻，一切场景消失不见。风姿绰约的贵妃回归成为一个苍白的少女，看起来是十分尖锐又柔弱的。
她闭着眼，轻声问，“我的新手任务结束了？”
江西沉回答她说，“是。”
少女看向他，优柔的眼是通红的，她问道，“新手任务怎么会这样痛苦呢？”
江西沉抬手擦掉她一滴泪，“你只有见识过最盛大的恩宠，最深沉的温柔，在以后的任务里才不会迷失本心。”他顿了顿，“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殷长杨，再不会有人比殷长杨对你更好。”
她神色是脆弱的，可下颌却倔强的仰起来，“每个新手遇到的都是殷长杨吗？”
“不会的。”江西沉解释道，“系统不能设置他爱你。他对你这样好，是因为他确确实实等了你数年，最后求来了这样一个机会。”
少女晃神，红的眼白的唇，有一点异样的妖冶，“可我并不记得他。”
“你早晚会记起来的。”江西沉道，“也许是你的前世，也许是几世之前，也许是几十世之前。毕竟时间是个玄妙的理论，连我也不能探寻它的本真。”
“要进入下一个世界吗？”他问询。
汴京城外。
淡粉宋抹的少女眼中流光烁烁，雪白的脸，个头也是高挑的。她手边挽着穿鹅黄小裳的少女，笑起来一边脸颊上有一个小巧的梨涡，“小姑姑，你说，这地方比起我们上京也不差的。”
遍身鹅黄的少女就向她伸出食指，轻嘘着叫她的名字，“菩萨哥。”又指了指前头站的女郎。
那女郎怀中反抱琵琶，是个高挑又纤弱的背影。她头戴锥帽，身着青白两色的襦裙，外头披着一件青灰色的大袖。女郎眼光抬起，望向汴京的城门口，道，“谨言慎行。”
身后跟着那两个少女立即屏声，“是。”
她便走向城门关卡，递出通关文牒，“未亡人萧氏，此一行，是来请夫君回乡。”
她夫君的宅子在东华门外。天高气爽，进城便是商贩叫卖的声音，遍地烟火声音，繁华景象。少女们瞧得目不转睛，瓦子里传出阵阵叫好声，长街上代步只有牛车和软轿，颇有些信步闲庭的太平意味。
秋水静流，柳叶儿黄了一边，阳光微微的有些晃眼。九月时候，气候仍是合宜的温暖。索性宅子就在闹市旁边，虽只是二进，庭院里种植的花木仍然繁茂。听见叩门，看房子的妇人立即迎出来，笑意盈盈，“萧夫人。”
萧氏将怀中琵琶递给身后鹅黄衣裳的少女，又向那妇人回礼，“王夫人。”
“萧夫人一路过来辛苦了。”王夫人道，“我就住在左转巷子里第二户人家，若夫人有事儿，尽管来找我。”
萧氏道，“王夫人客气了，我如今一个寡妇家，千里迢迢上汴京来，本想着亡夫的遗物不被侵吞就算好的，万不曾想还能被夫人打理的这样周到。”
王夫人遂笑道，“毕竟是南衙的官爷，夫人只管踏实住着，绝不会有那宵小之徒敢来扰夫人的清净。”“斯人已去，倒教王夫人笑话了。”萧氏眼眸低垂，显出些黯然的神情。
这萧氏便是这一世的沉璧。她来到主人房，令两个少女将随身所携的一应用具归置齐整了，“这地方到还住得下。”
菩萨哥挽住她的手，只看着那黄裳少女一个人收拾，“姑姑，我也有点饿了。”
沉璧点她额头，“快去帮弥勒，一会儿能落下脚了，就去集市上买一点吃的。”
“姑姑，我哪里会做事，总得也得买两个丫鬟来吧？”菩萨哥讨好道。
“年纪小的不顶事，年纪大的又怕心不齐。”沉璧道，“你我此番，干系重大，也不宜做的太打眼。”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妖妃与佞臣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