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旧事》滐滐

35、姜家二爷

　　李明走了两步时，雾里传来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一身影在雾中渐渐现出来。
　　先看见一把朱青色的竹伞，伞下的人一身白衣，拖曳在地上，随着白衣人的行走，在路上拖出一道痕迹。
　　撑伞的很快就到了李明面前，白衣人微微抬高伞，李明才看清伞下是一位有古典气质的美人，眼眸似水，眉黛轻挑，红唇微微张开，吐口道，“客人远道而来，不知可否带了花牌”
　　李明掏出老爷子给的一张木牌子，女子冰凉的手指擦过李明的手指，红唇斜斜一挑，“请跟我来。”
　　李明跟在后面，女子这时可能考虑到李明的原因，走得很慢，一路上咔哒咔哒的声音。
　　李明低头瞄到铁链是拴在女子身上，“贵客是可以替我解了这铁链吗”
　　偷看被抓包的李明挠挠头，紧走几步，与白衣女子并排走，歪头看着女子问道，“小姐姐，你这么好看，这样绑着你太粗鲁了，可是我没有灵力哎。”李明鼓鼓脸，眨巴眼睛。
　　白衣女子斜眼看了李明一眼，捂着嘴笑道，“小姐姐，你可知我在这里已经五百年了。”
　　李明张大嘴巴，“真看不出啊，小姐姐看起来也就十五岁啊。”
　　女子停住脚步，对上李明的眼睛，笑眯眯说道，“因为我一直吃人肉，饮人血，吃的自然是少女的肉，喝的也自然是少女的血。”
　　李明抖抖身子，继续笑呵呵傻笑。
　　女子继续往前走，“近百年来，很少见到如你这般傻乎乎的人了。”
　　李明自动就当做女子在夸自己。
　　“小姐姐，你芳名叫什么啊”
　　女子不吭声，依旧撑着伞，一步一步，叮当的走。
　　李明笑嘻嘻眯着眼睛，女子不回答，也不生气。
　　“到了。”女子停住脚步，将李明推进一道青铜门，“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了。”缥缈的声音在李明后背传来。
　　李明站稳脚步，往后去找，找不到来时的青铜门，而是一堵墙，手指逗弄乐颜，“乐颜，你看，有一种孤独叫自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了。”
　　不懂李明一时感慨的乐颜，只关注李明逗弄的手指下一次挠哪里的痒痒。
　　环顾四周，屋内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但是每张桌子上面都放着一个牌子，想来是有人占了位置，伸长脖子，在角落里的一张板凳上。
　　李明走到跟前，才发现凳子上坐着一个人，先前隐在暗处，李明没有看见，但是在走回去麻烦，李明低声问道，“兄弟，能在这坐会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
　　哦，没有反对哎。李明抱着乐颜坐在凳子的一侧，观察坐着的几人，都是一幅死气沉沉的脸，机械的端着手里的被子喝水，李明甚至看到几人被子里早就没有水了，可还是捧着个杯子，重复喝水的动作。
　　李明收回目光，转而观察坐在黑暗处的男子，可是光线太暗，看不清五官。
　　李明往里面挪了挪，靠近男子，“兄弟，你不冷吗”
　　黑衣人被李明的问题引起注意力，视线投在李明身上。
　　“外面下着雨，天气很冷啊，我都穿着一套墨绿色的卫衣，还是很冷，你看你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你不冷吗”
　　男子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想了一会，才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久不说话的原因，声音沙哑，“不冷。”
　　李明一看人家搭理自己，又再次挪了挪屁股，“真的不冷吗现在是很帅，但是等你老了，就会很惨的，我包里带了一件外套，借给你，放心，也是黑色。”李明从包里倒腾，拿出一件黑色的外套，塞进男子手里。
　　男子看着衣服，愣了一秒。
　　李明上手直接帮男子穿衣服，男子下意识手臂处立起尖利的刀锋。
　　李明举起双手，“嘿嘿，别紧张哦，那你自己穿哦。”
　　不能怪李明显得热情多事，只怪这个地方，怪异不说，还找不到出去的口，这里有一个稍微正常的，赶快打好关系，好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男子将衣服丢给李明，淡淡开口道，“我不需要。”直接站起身离开。
　　李明随意将衣服塞进包里，跟着男子。
　　男子往桌子上扔了一个金元宝。
　　哦，金元宝啊。李明怀里的乐颜比李明还激动，用力想要从李明怀里跑出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金元宝。
　　李明用力将乐颜压在胸口上，“乖，你看错了，那不是金元宝，那是一坨黄灿灿的便便。”
　　男子目光扫了眼李明。
　　李明不好意思冲男子笑笑。
　　乐颜,呜呜，骗子，明明是个骗子，那明明是金子。
　　先前重复喝水的人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视线对上金元宝，其中一个瘦弱的男子站起身，拿起金元宝，对黑衣男子咧嘴笑笑，“贵客，跟我走。”
　　有的人站起身了，看见男子起身，动作定格了一会，慢慢僵硬的坐了下去，虽然那人掩饰的很好，但是李明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丝丝不满。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瘦竹板在前面领路，直直穿过眼前的一堵墙，李明跟着黑衣人也相继穿过墙。
　　眼前的黑暗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而在沙漠不远处聚集了群人，围着一个露天台子，上面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红裙，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黑帽子，帽尾上面挂着一串串铃铛，在腰际随着身子摇摆发出一串悠远的铃铛声。
　　李明一脚踩进沙漠里，一歪，李明下意识一把抓住里黑衣男子的胳膊，男子回头扶起李明.
　　李明松开男子的胳膊，“兄弟，你真的不冷哎，你的胳膊暖暖的哎。”
　　前面的黑衣人差点乱了步伐，心里纳闷，这人的关注点还真是……
　　走了两步，李明就感觉后背开始流汗，额尖和鼻尖也慢慢沁出汗珠，李明脱下卫衣，暗暗庆幸今早幸好在卫衣下面穿了一件黄色的T恤。
　　因此，李明决定等会要好好跟进前面这位仁兄，多有先见之明，估计很熟悉这里的情况。
　　走了几步就到了人堆，往前挤挤，抬头看向高台，高台上分为两拨人，一拨人大张嘴，面部表情大喜，而另外一拨人嘴角下拉，眼神绝望，嘴里发出哀嚎。
　　李明往后一缩脖子，挑挑眉，两拨人这时狂敲手里的乐器，笑声和哭声也大了起来，鼓点急促，上面跳着的女子的动作也开始快了起来，虽然这位女子还戴上了一张纯白色的面具，但是女子的身材很火辣，嘿嘿，想知道李明咋看出来的吗
　　因为人家的裙子开叉啊，那双白嫩如豆腐的腿，又长又充满韧性，细细的小蛮腰，然后还有深深的□□。
　　啧啧，看看人家的身材，李明感受到了暴击。
　　怀里的乐颜兴奋 的指着女子，然后回头看看李明，在那捂嘴嘿嘿笑。
　　李明感觉更伤心了。
　　话说这时，原先的瘦竹竿爬上台，站在台子中央，从地底慢慢长出蔓藤，捆着了男子的双手双脚。
　　台上的美人嘴里念了一句咒语，从男子脚底升起一团紫红色的火焰，男子疼的哇哇叫，李明闻到一股肉糊味。
　　女子右腿往地上划过，划了一个半圆，脚尖直直指向天空，天上开始瓢盆大雨。
　　李明手脚忙乱的撑开伞，怀里的乐颜一把从头顶摸到下巴，甩甩手里的一把水。
　　李明还挪挪脚步，给黑衣男子撑伞，就是李明有点矮，伞直直压到男子的头顶。
　　李明没有注意到，一心只看到中央的男子身上的火焰升的越高了，颜色慢慢变得浅了。
　　“这是干啥子哦，拿一个金元宝，就要被活活烧死吗”李明摇摇头。
　　黑衣男子弯弯腰，露出视线，“这是轮回，他们在赎罪。”
　　“赎罪那这个竹板干啥子了”
　　男子好笑的看了眼李明，一转眼就为男子起了这么个名字，“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而是为他们爱的人赎罪。”
　　“哦，那金元宝干啥”
　　“金元宝只是要付给看守人的。”
　　“那这男子是为了谁啊”
　　“他女儿。”
　　“他女儿干啥了”
　　男子无奈叹口气，耐心的说道，“两个一同长大的男孩子，一个男孩子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而另外一个男子却喜欢上了这个男孩，接受不了男孩子和别人在一起，杀了姑娘。而失去心爱的姑娘的男孩子，来到这里轮回受苦，赎罪。”
　　“哦，谁更痛呢”李明喃喃自语。
　　“什么”
　　“没什么。”李明无力的摆摆手。
　　“如果我告诉你，台上的女人是故事里的姑娘呢”
　　李明给面子的脸上出现惊愕。
　　“瘦竹竿知道吗？”
　　“可能知道吧。”
　　三个人的故事，一个受不了自己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选择了杀死情敌，现在要忍受不能与心爱之人相见的折磨，还要在某个地方，一次次听见心爱之人为自己赎罪的痛苦，心里的痛苦怕是如同每日浸入寒冰中，经历刮骨之痛。
　　而赎罪的这个人怀着对女人的愧疚，心里却也放不下昔日之友，选择轮回受活活烧死之痛来赎罪。
　　女人则是每次亲手烧死心爱的男子，不知道当时可否怨恨，而那份怨恨可否随着每次的火焰而消退一丝一毫或者是选择这种方式来陪着男子，一遍遍经历这份心痛。
　　李明长叹一声，想要排解心中的那份不得其解的压抑。
　　“难道只有通过献祭，我们才能走出这片沙漠。”
　　“对。”男子的话音刚落。
　　两人眼前的场景就换成了一道街巷。
　　街巷口有一道高高的石门，上面写着禅花巷。
　　终于来到目的地。
　　“兄弟，谢谢你带我进来，我们现在各忙自己的事啊。”李明不等男子回答，就挥挥手，告辞了。
　　禅花巷里的人全都穿着古代的衣服，一身打补丁的人怀里举着一棒子冰糖葫芦错身而过，这个场景如今也只出现怕电视剧啥的，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找到这么个地方。
　　不过，细细想来，要想进来这里，要通过火祭这种形式，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里比外面的世界的时间落后，不然不会举行如此献祭形式。
　　姜家二爷倒是机智呀，这里很会有人找到。
　　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穿一身地主老财的装扮，娶几房小妾，过着滋润的小日子。
　　李明的一身装扮引起街上的人指指点点，一会骑着一匹马，一身官差衣服长满一脸浓密胡子的男子来到李明面前，下马，牵着缰绳，问道，“你从何而来？”
　　幸好这里说的不是难懂的文言文，李明可是最烦文言文，因为记不住什么虚词实词的。
　　李明先做了个揖，“哦，兄台，我找姓姜的官爷。”
　　大胡子捋了一把胡子，一巴掌拍上李明肩膀，“哈哈，原来是姜商爷的故人啊，走，我带你过去。”
　　李明虚虚笑道，“有劳兄台，改天请你喝酒啊。”
　　“好说好说。”
　　大胡子不是很多话，但是也还是很周到的询问李明一些问题。
　　走了大概200米左右，拐进了一个巷子，往深里走了走，远远看见一座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宅子。
　　本来大胡子打算一同与李明进去，被后面一个骑着马赶上的年轻一点的官差叫住，在大胡子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大胡子匆匆跟李明道了个别，就骑马离开。
　　李明推开宅门，门口没有什么下人之类的，绕过正对门的一堵小墙，走进客厅，也没有人，什么不会又跑了。
　　继续顺着红漆木建的走廊，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渐渐听见一阵笑声，间杂男子声音和小女孩的笑声，循着笑声，找到了在后院的姜家二爷。
　　一身绣着金线的黑色长褂，怀里高高举着一个扎着垂髫的女孩，女孩一双葡头般大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笑意，咯咯笑个不停。
　　李明没有想过这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靠出卖家族而生存的人，想着怎么也不会有这么一副父慈的面容，而眼前的一幕却让李明迷惑了。
　　出卖家人的人也会珍惜家人吗
　　“爹爹，门口那个好看的哥哥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