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命犯桃花也犯贱》妖不知

33、第33章 疗养院

　　暮色更浓了。
　　浓得几乎要将天地吞噬在大|片的阴影之中。

　　竹筏缓缓近了岸。
　　三个人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下脚。
　　所幸那帮村民并没有什么动静，正如路西北所说的，他们恐惧黑暗和山神。

　　山脚并不陡峭，只是嶙峋起伏，荆棘丛生，青苔遍地。
　　他们选的这个落脚点连一枚人的足迹都没有，显然不是村民们惯常走的地方，但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慕青时和路西北在前面拿刀开路，向寒紧跟其后。

　　朝着山神像的方向慢慢走，越过遍布巨石的大坡，转弯，视野瞬间开阔。

　　看到眼前的一切，路西北和向寒不约而同发出低低的抽气声。

　　从对岸看过来的时候，山神像之下似乎怪石遍地。
　　现在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些并不是怪石，而是地面上布满的大大小小土丘。

　　三人捏着手电大概看了一圈，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土丘是人为夯筑的，大的几乎有十米左右 ，小的就只有一米见方，粗略估计不下百个。
　　有点像是坟包，但是却都没有墓碑。

　　“坑爹呢？这是个墓地？”路西北嘀咕着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白娘娘的下巴，“……话说这白娘子该不会砸下来吧？”
　　山神像的大小堪称是一栋高楼，万一真的塌下，不说他们三个，这片山谷估计都悬。

　　“苏念，苏念？！”向寒心中一急，忍不住大声叫起来，“你在这儿吗？”
　　她焦灼的声音飘荡在上空，得不到任何回应。

　　“嘘。”慕青时竖起一根食指示意他们别吵，“我好像听到了点什么。”

　　路西北和向寒乖乖闭上嘴，屏住呼吸，除了风声却什么也没听到。

　　慕青时一马当先，快步走向其中一个两米见方的小土丘，用食指的关节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有人吗？”

　　路西北和向寒跟过来。

　　三人耳朵贴着土丘，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在虚弱地求救：“……有，有人！救命……”

　　一行人赶紧把身上的背包丢到一边，翻出组合型工具接上。
　　天色更暗了些，月亮还没有出门，星辰稀疏。
　　为了节约手电的电量，三人决定借着微弱的星光刨墙，打算到精细作工时才用上手电。
　　在这深山老林的，电实在太珍贵了。

　　几人一上手才发现原先的误会大了，这根本不是土丘，而是用混了黄泥的土砖砌成的砖冢。
　　每块砖约摸3尺见方，相互间的缝隙用村里自制的混凝土拼接黏合。
　　砖和土的硬度不同，同时砖块间缝隙极窄，三个人带的工具偏向轻型迷你，使得刨墙的难度也大大加深。

　　寂静的山脚下，除了偶尔路过的风刮过树叶哗哗作响，便只剩下咯嚓咯嚓的掘土声。
　　山头，月亮终于耐不住寂寞冒了头，送下一片清辉。
　　大大小小的土丘被拽出了长长的影子。

　　刨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一侧近地的厚砖墙抠下来四块半，勉强足够一个人出入。
　　苏念身型不胖，应该差不多够了。

　　里面的人全程却没有要钻出来的动静。

　　把砖移开，慕青时朝洞里说：“好了，钻出来试试。”

　　里面的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我……我动不了。”

　　“哎哟我去，你还长里边儿了啊。”路西北说道，“赶紧的，我们现在工具有限，刨得不容易，手都要脱皮了。”

　　“我的身体……好像被埋了。”

　　向寒：“……你努力一下？”

　　“不行。”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满是嫌弃。
　　——啧。垃|圾队友。

　　洞口偏窄，手电往里一照，里面只有两三个人站立的空间。
　　体型比较娇小的向寒自告奋勇钻了进去，接过慕青时递过来的小手电，往地上一照，只见地上果然埋着人，只露出了灰扑扑的脸在地面上。
　　登时有些乐不可支，边笑边蹲下用手帕给他擦脸，边擦边说：“算你命大！再晚点儿……”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
　　向寒睁大了双眼，把手电对着那张被擦干净的脸失声叫道：“卧|槽……！你谁啊？！”

　　地里那张脸，浓眉方颔，赫然是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安静的空气在四人间无声地流动。

　　那人气如游丝：“……我，我好渴，能不能先给我一口水？”
　　这人的声音因为干渴已久有些沙哑，说话都是气音，所以在外面也没听出来声音是不是苏念。

　　横竖也是误打误撞救了一条人命。
　　路西北二话不说，掏出|水杯倒了一盖子递进去。
　　向寒小心翼翼地喂给那人。
　　那人喝了水，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重新开腔：“劳烦你们，能不能先帮打个电话报个警……我们，被一群人给袭击了……这群人，很危险……”

　　三人面面相觑。
　　这破地方能报得上警还用他们出马？
　　看来这帮村民还有前科啊，犯的事儿还不小，可以全村坐牢坐穿了。

　　“报警的事再缓缓吧，先把你挖出来再说，急也没用，这儿没信号。”向寒重新拿起小凿子，看向外面的两个人，“哎等等，那苏念呢？”

　　这地方大大小小的砖冢少说也有近百个，总不能都挖一遍吧？

　　“你留下救他，我和路西北找苏念。”
　　慕青时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袋，解开绳子抖了抖，飞出来一个雪色的小团，慢慢跳到了他的手背上，委屈巴巴地抬起双肩。
　　慕青时冲它咧开了嘴：“手套，饿不饿？”

　　蝙蝠呲了呲牙，凑近他的虎口，被他一手牢牢扼住脖子，顿时吓得朴楞地挣扎起来。

　　慕青时一字一顿地说：“饿了，找你那个废物爸爸去。”
　　话罢，他松开了手。

　　雪色的蝙蝠发现自己劫后余生，缓缓地抖开皱巴巴的翅膀，脚下一蹬，竟斜斜地前方面掠去。

　　路西北瞪大眼睛：“这小东西能听得懂？”

　　“蝙蝠很聪明，”慕青时淡淡地说，“它能记住曾经让他饱餐过的动物，并不断地找到它们。这个季节它要找到一个愿意让他吃饱的热血动物并不容易。”
　　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它肯定知道谁才能让它安安分分喝个饱。
　　尤其是饿了一整天之后。

　　听到外面的两人飞快跑开的脚步声，向寒把小手电叼在嘴里，边小心翼翼地凿土，边含糊不清地说：“唔怕，崩上姐姐我就是泥的运济……”
　　在这种救援的时刻，得注意与被救者不间断地交流，给予对方鼓舞和信心，这是她以前参加救援时学过的。

　　那人虚弱地笑笑：“谢了，你可真是个仙女啊。”

　　向寒心里美，笑了，这一笑手电从嘴里掉了下来，向寒捡起来，觉得不能再咬在嘴里，便左手电筒，右手开凿，边挖边问：“叫我向寒。话说，你怎么到这来的？也是被他们忽悠来跟山神成亲的？”

　　那人说：“山神？我不知道什么山神……你来这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山头上有栋楼？那是我们疗养院，我是里面的工作人员。”顿了一下，他想起来应该作个自我介绍，“我叫孟辰，药剂师。”

　　“哦哦！原来你是那疗养院里的人啊。”向寒恍然大悟，手也没停，“我们路过时疗养院已经没什么人了，怎么了？被那帮村民给抢劫了？”

　　“村民？不不，不是村民。”孟辰说两句话就得喘一小会儿，才继续道，“我们这家疗养院有点儿特殊，里面照顾的都是一些特别的病人。”

　　向寒眨了眨眼，不算意外：“其实是精神病院吧？”她在疗养院过夜时有注意到个别房间还残留着一些精神病院里给病人用的缚带。

　　“不。”孟辰苦笑起来，“不过在外人眼里其实也差不多吧，都是一些大家族送过来需要特殊看护的病人。”

　　“里面的病人呢？”

　　那人声音渐渐透出无奈：“那些病人里有人带头，把我们给袭击了。事发突然，信号塔也被破坏了，他们的人守在山脚，我没法进村子求救。我当时趁乱走小路逃到了后山，看到有筏子，就坐筏子到这儿来，后来……后来我睡了一觉，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儿了。”

　　这不是当代版穿越疯人院吗？
　　“……”向寒估计村民看到这个闯入禁地的陌生人直接就地活埋了，不免对这人生出更多同情，随即她想起一件事，“不对，我们去疗养院时，里面还有个姓沈的，他怎么没事儿？”

　　“姓沈……”孟辰有些疑惑，喃喃道，“可是沈院长当时已经被他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恐惧，有些哽咽，“院长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向寒意识到了点什么，忙问：“……你们疗养院有几个姓沈的？”

　　“就沈院长一个。”

　　“他是不是叫沈星……沈星河？”

　　“不对，他叫沈成。沈星河……沈星河！我想起来了，沈星河应该是我们疗养院半年前新来的一个病人。我刚刚没有把病人算进去。”

　　向寒心里一沉，把那个姓沈的样貌向那人形容了一番，问道：“是这个人？”

　　孟辰说道：“对，他……好像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被家里强行送来的，上级把他列为S级病人，我们院里的员工给他送饭必须戴高音耳麦和反光眼镜，不能和他交流。普通病人是可以定期在庭院中走动的，只有他不能。所以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曾经在大学里教书，我们一般都叫他S号，因为整个疗养院只有他是S级的。”

　　向寒越听越不对劲，追问：“你们疗养院都收的些什么病人哪？怎么选的这种地方。”

　　孟辰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你也该听出来了，我们疗养院，和一般的疗养院不一样，从不对外开放，年金很贵。这些‘病人’未必是真的生了病，只是他们的家人，认为他们有‘病’，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可想而知，这些病人大多数并不愿意呆在这里。所以我们疗养院当然不能建在交通便利的地方。咳咳……这荒效野岭的，他们逃出去也逃不了多远。山脚还有个小村子，可以满足日常的基本补给。除此之外，总部会定期派人来运送物资，可以保证这些有钱的病人能够衣食无忧。”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每年总有那么几个跑掉的，也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摔在哪个山旮旯底下没了。不过也没见过家属来找。兴许……算了。”

　　兴许……这些家属本来就想让他们死在这儿。
　　向寒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翻了个白眼，什么疗养院，根本就是个收费的私人监|狱吧。
　　想起覃也掉落在疗养院的笔，向寒心中蓦地一沉，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忙问：“这件事发生多长时间了？你当时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覃也的人？西早覃，也行的也，二十出头，男的，说话的样子很装逼，你见过一定有印象！”

　　“没有，我们疗养院不对外开放，我们有自己的巡逻队，外人是没法靠近的。”孟辰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呆了多长时间……这里太安静了，我看不到听不到，只觉得……每一秒都很难熬。有时睡一觉，再醒来，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向寒没有细听他后面的话，只是陷入了沉思。
　　那么，覃也到疗养院的时间，应该是事故之后了。
　　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
　　也许像他们四个一样，被那个沈星河忽悠了一通？
　　那支笔，究竟是他无意中掉落的，还是他有意留下的线索呢？
　　向寒长叹了口气，深深地为覃也担忧起来。

　　话说，凿了半天，还没凿到这个人的身体。
　　向寒心里不免嘀咕起来：被埋得这么深，土还这么瓷实，他居然一点事儿没有？
　　照常理，胸|部以下被埋，加上土丘这种密闭空间，很容易窒息才对。
　　命再大也要讲个基本法啊。
　　是刚埋不久？还是土丘的砖块没砌严、有缝隙？

　　“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孟辰脸上浮上微笑，“原本还有一周，就是我妹妹生日，我刚要请假回去看她，就出了这档事儿。”提到妹妹，他话又多了起来，“她是摩羯座，跟你一样，话多。”

　　“巧了，我哥也是摩羯座。”向寒说着，手顿了一下，指尖升起寒意。
　　摩羯座……应该是12月22日到1月19日。
　　可现在是，二月初。
　　哪怕按最晚的日期来算，也……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刨地的频率。
　　也许……
　　也许世界上是存在奇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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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面。
　　“青哥，这边！”路西北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叫出声。
　　蝙蝠落在了一座巨大的砖冢上。

　　这个砖冢在这群冢中算是个巨无霸，足有十来平米。
　　砖冢的一侧堵着一块一人高的石头。
　　石头上带着水边的那种长毛青苔，苔色尚新，显然是刚刚被挪过来不久。
　　两人伐了棵小树，合力勉强把石头撬开，果然在石头后面发现了一圈新封上的门形痕迹。
　　应该是这儿。

　　喊了几声，里面没反应。
　　掏出工具正要开凿，向寒突然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月光下她面色惨白，抓着慕青时的衣袖，嚅嗫着嘴唇，欲言又止。

　　两人跟着向寒返回了刚刚的那个砖冢。
　　拿着手电往里面一照，慕青时和路西北都没说话，默默灭掉了手电。

　　那人在黑暗中无助地问道：“怎么了？向寒，你刚刚哪去了？……”

　　路西北咽了口口水，努力消化刚刚眼前那一幕，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反应。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眼花。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他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孟辰还在问：“向寒？你挖了这么多，我怎么还是动不了，我是不是瘫痪了？”

　　向寒咬着下唇，没说话。

　　慕青时俯下|身，淡淡地对孟辰说道：“下面有石头卡着，我们现在的工具凿不开，你耐心等等，晚两天救援队就来了。”

　　向寒这时似乎也才组织好了语言，柔声道：“不怕，你再等等。”

　　久久地，黑暗中，发出一声长叹。
　　“……好，谢谢。”

　　三人立马回头往刚刚发现的大土丘跑。
　　用最快的速度朝那圈新封的痕迹凿去，那里的封泥还有些湿|软，没有周边的严实，凿得比较轻松些。

　　“我们哪来的救援队？”路西北冷不丁问道。

　　慕青时说：“……只是让他好受点。”

　　“不救了？”

　　慕青时深深地看他一眼：“不是救不救的问题，你觉得有救的必要？”

　　路西北拉出第一块砖，犹豫着说：“该不会那小子也……”

　　“少啰嗦。”慕青时说着，凿开了第二块砖，声音没变，“干活。”

　　等三人凿开那道门，月亮已经沉下去不少。
　　这个冢比先前的要大得多，慕青时一马当先走了进去，点亮了手电。

　　三人一怔。
　　里面的空间宽敞得能住十个人，甚至还放着一张床。
　　和刚刚那个土丘比，这一个简直能算是豪华总统套房。
　　而让他们捏了把汗的人，此刻正毫发未伤地躺在床|上酣睡，甚至连身上穿的大红色婚装都整整齐齐，一丝灰都没沾。

　　苏念呼吸平稳，睫毛在睡梦中轻轻抖动，落下的阴影也在轻|颤。
　　两颊泛着健康的淡淡红晕。

　　确定苏念确实还有呼吸后，向寒和路西北都松了口气。
　　路西北冲他破口大骂道：“操|你|妈！睡这么死！老子叫你八百次了没听到？”
　　苏念没反应。

　　慕青时二话不说，朝着苏念大|腿踹了一脚。
　　苏念纹丝不动。

　　慕青时嗤笑：“晕过去了。”
　　否则他这一脚足以把死鱼踢活。

　　这时，一抹拳头大的白影从外面扑进了洞里，一头扎到苏念颈窝里，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滚，随即咧开了满嘴的尖牙。
　　“呲”的一声，尖牙深深没入苏念的颈窝里。

　　路西北看得颇有几分不忍：“这个吸血鬼来得还挺准时的呀。”
　　扭头看看慕青时：“那现在……怎么办？”

　　慕青时知道他问的不是苏念。
　　苏念暂时已经安全了。
　　慕青时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那个人，那是……什么情况？”路西北终于忍不住问道。
　　刚刚因为急着救苏念，他不敢多问，生怕知道得多了影响自己的效率。

　　慕青时反问路西北：“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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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念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