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不腐山人

7、7薄荷味的女中医

　　根据老王永久不变的习惯，同学们内定了校园三大离奇事件：老王手不抖，老王不穿白衬衫，老王不拖堂。
　　而今天，第三条竟然真的实现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老王一改平时死撑到全校走完的习惯，提前放了各位回家。老王喊下课的速度极快，以至于同学们刚刚站起来鞠躬他就已经跑出教室没了影子，有人猜他应该是急着去接幼儿园的女儿回家。家庭主夫的日子看起来不好过，有一次同学值日，老王来视察，说谁谁谁你这个地拖得不对我来给你示范一下，动作标准而卖力，地面上的污渍一下子就干净，在场所有人立刻明白老王在家里铁定是做家务的那个。
　　今天不仅没拖堂还提前放学，管他什么事情，正好给大家提供时间去看开晓颖就行。
　　肖慧雅问赵宇轩，怎么今天老王提前跑了？
　　赵宇轩得意地勾起嘴：“当然是我告诉他要去看开晓颖啊！”
　　“今天要去看班长的同学到我这里集中一下！”没到放学的时候，一键收书包就不再是幻想，各路人马往前门挤出去，挤不动就转战后门。赵宇轩在混乱的教室里大喊一声，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回头赶回来。
　　“怎么了？不是说校门口集中吗？”胡锐拎着还没拉好的书包走到她面前。
　　赵宇轩二话不说，从课桌下面拎出一袋水果，一箱牛奶，一堆新书。
　　“拿着再去门口，男士们。”赵宇轩做出“请”的手势。
　　萧爻拿走了水果，墨商拿走牛奶，胡锐和赵宇轩大眼瞪小眼。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买一堆小说？”胡锐迟疑地拎起书堆，“我从没听说过探病还送书。”
　　“多出来一些钱，买了开晓颖爱看的。”
　　“阿加莎克里斯蒂，东野圭吾……都是推理啊？”
　　“对，拎着走吧，墨商萧爻都不见影子了。”
　　胡锐拎起书出了教室，肖惠雅跟着赵宇轩到了校门口，三个男生统一动作锁屏手机。
　　赵宇轩带着一行人穿过马路，在十字路口右转，又走了十分钟到达开晓颖住的小区，她家住在第三栋，乘电梯上十五楼就到。
　　开晓颖爸妈都在家，各位同学进门后开晓颖妈妈倒了五杯水，五个人连说不用麻烦，把水果牛奶放在了门口就去找开晓颖的房间。
　　萧爻从进门时就闻到她家隐隐约约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清凉似薄荷，绝非一种味道，而是很多种中药混合却不相冲的搭配。另外他还注意到，开晓颖家的客厅里有不少打包的东西，沙发上放着整整齐齐叠好的衣服，一些原本摆着装饰品的地方也只剩灰尘围成的空缺。
　　开晓颖的卧室简约化，黑白主色调，没有贴墙纸，衣柜书架书桌都是黑色的，白色的床铺在一堆黑色物件的包围下，使床上躺着的女孩更显苍白。
　　“谢谢各位来看我，大家就坐在床边吧。”开晓颖声音很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极其虚弱，“我过一些日子就能上学了，害你们担心了。”
　　男生没有坐，赵宇轩和肖惠雅各坐在床的两边，送的书放在干干净净的书桌上，赵宇轩询问她：“昨天一开始大家以为你迷路，后来请的警察才找到你，你经常晕倒吗？”
　　“也不是经常，小时候出现过这种症状，后来一直正常就没当回事，没想到这次秋游这么不合时宜地出现，现在想想自己都有些后怕。”
　　“你还记得怎么晕倒的吗？”赵宇轩继续问道。
　　她想了想，摇摇头：“记不清了，感觉是去山洞里头晕的，醒来就在救护车上了。”
　　“但听说警察在山路上发现你的，怎么会是山洞？”
　　“不清楚，可能我恍恍惚惚下山了……哎，当时爸妈让我别去我偏要，没想到真的出事了，现在……”她叹了口气，“现在我哪儿也不能去，以后没有允许也不能去任何地方，而且，我们家还要……”
　　“还要搬走，对吧？”墨商接话。
　　“对，要搬家。”开晓颖点头。
　　赵宇轩看看墨商，又看看开晓颖：“为什么？”
　　“在你们之前有个医生来家里给我看病，她说我的体质不适合在铜山长居，如果家里有能力就尽快搬走。”
　　“这什么医生？治不好病怪气候？”赵宇轩狠狠吐槽，“会不会是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你的？”
　　“应该不是，这个医生是我爸托了很多层关系才请来的，而且我从医院回来后犯了病，是这个医生及时赶到给我扎针才止住的，在此之前，我从小到大看的医生吃的药都没能治好我这病，她是第一个仅靠扎针就让我稳定下来的医生。”
　　“扎针？”萧爻疑惑，“中医？”
　　“对。”
　　“姓什么？男的女的？年纪多大？”萧爻追问。
　　“姓华，华医生，是女的，但看样子是个大学生，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华医生的助手或者徒弟，没想到她本人就是。”
　　肖慧雅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也不由地感叹：“年轻有为啊！”
　　“对，我爸说华医生的医术在国内医学界很有名，但是为人低调，所以没见过她的人都不信她这么年轻，要不是我爸朋友提前告诉了有关华医生的信息，估计会很尴尬。”
　　“先别说什么华医生了，你这病能不靠搬家治好吗？”胡锐有些急迫，“那个医生这么厉害，干嘛还要你搬家？班长！我们班可不能没有你啊！一班之主不在了，还有什么六班！”
　　“你这么说是把班主任置于何地啊？”开晓颖想开玩笑，但还是掩饰不住难过，“我也很无奈，可是没有办法，对不起各位。”
　　大家都沉默了。
　　为了开晓颖的身体，她爸妈一定会尽其所能给她提供新的环境生活。只是高二搬家本就耗费人力物力，对她学习和心态都会有影响，想必开晓颖父母也是没有办法才会这么选择。
　　墨商看了眼手表，快要到七点，是时候回去了。
　　“现在有点晚了，咱们就不打扰开晓颖了。”萧爻注意到墨商在看手表，便提示还在沉默的赵宇轩，又对开晓颖说，“你多保重，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先不要急，养好身体。”
　　赵宇轩点头：“对，你先养好身体，如果病情好转，说不定可以不搬家。”
　　“好的，谢谢各位，我起来送你们吧。”
　　“不用了，你好好躺着，别着凉了。”肖慧雅挥手告别，“差点忘了，我们给你买了一些书放在桌上，可以看看解闷。”
　　“谢谢你们，真是破费了！”开晓颖很感动
　　赵宇轩笑道：“都是同学，应该的。”
　　五个人准备离开开晓颖家，她的父母在屋内听到声音，赶忙来客厅表示感谢送走各位，除了墨商，早就去了楼道等电梯，其余四人都打招呼告别。
　　小区门口，赵宇轩和肖慧雅一路回家，胡锐走相反方向，萧爻决定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份便当解决晚饭，突然想到墨商也没吃，就问道：“去便利店买东西吃吗？”
　　“嗯。”墨商没有拒绝。
　　这家便利店是萧爻翻贴吧时看到有人推荐才知道的，今天去开晓颖家离这里很近，恰巧没吃饭就来体验一次。墨商倒是很熟悉这里，他偶尔吃腻了食堂就会来这换口味，主要是这里饮料种类多，不愁搭配俗套。
　　墨商径直奔向了便当区，拿了一份拉面又拿了一瓶酸奶，动作迅速，从进门到付账不超过半分钟。萧爻在店里转圈，四处搜寻吃的喝的，抉择了半天才选定一份鸡排饭和猕猴桃汁。
　　他们俩把食物交给店员加热，在前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等待。这家便利店提供座位供消费者当场食用，非常方便。前排只有三个座位，最右边地已经被一个穿白大褂的女生占据，萧爻坐中间，墨商就坐在萧爻左边。
　　店员把便当放进微波炉，店内空气中弥漫着收银台上关东煮的美妙香味，便当热好后萧爻帮墨商拿了过去，店内再次多了拉面和鸡排的味道。掀开塑料盖，饭香扑鼻。
　　但是此时饥肠辘辘的萧爻没有顾及眼前的美食，而是在旁边满身猪排饭味的女生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开晓颖家中那种淡淡的药香味。
　　他不由得细细观察右边专心用手机聊天的女生，黑色小背包，身披白大褂，里面穿着牛仔裙，带着黑框眼镜；头发应该很长，但是盘成了一个厚重的发髻；发簪不太对劲，有点像带花纹的筷子，不，准确地说就是筷子，这个长度是筷子没跑了。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便当旁边的透明玻璃杯子里装着薄荷茶，怪不得香气里混着薄荷味。
　　她忙碌地打字发信息，根本没注意到萧爻地目光。
　　突然，她猛地站起，萧爻差点以为被发现了，结果这个女生把杯子装进背包把饭盒扔进垃圾桶后跑到便利店地饮料区拿了瓶柠檬汁，结完账立刻飞奔向马路对岸，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萧爻转身想跟墨商讨论一下这个怪异的女生，却看到墨商吃完饭擦擦嘴，淡定地说了句：“我吃好了，你慢吃，再见！”
　　“你吃饭怎么没声音啊！哎哎哎，别急着走，刚刚那女生……”
　　“是灵力者，气息很明显，但并不强烈，不是战斗人士。”
　　“不，我是说，她身上有药香味。”
　　“对，华家独特香味，我闻出来了。”
　　“她就是华浮筠？”
　　“你知道她啊？”墨商用一种“原来你不是傻子”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萧爻一番，弄得萧爻想打他。
　　“当然知道，我好歹也是在国外做好了情报调查，华家就那么几个人，这个年龄除了她还能有谁？不过开晓颖她爸能请到这人也确实不容易，华浮筠基本上都是给灵力者看病的。”
　　“对，一开始我也在猜测那个华医生就是她，气味、针灸、年纪，都表明是她，现在看到本人，没错了。”
　　“这样看来，她劝开晓颖搬家也不无道理，如果是普通中医我还觉得在打擦边球，灵力者说这话一定是考虑了阴阳之气。铜山地阴，的确不适合开晓颖。”
　　墨商把空饭盒扔进垃圾桶，挥挥手表示再见，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了。
　　萧爻奇了怪了，这人怎么说走就走，都不等一下他。
　　天色已黑，他吃完饭后到公寓已经八点多，明天中元节学校也不放假，提前请个假才行，不然又要多事。
　　他坐电梯上楼，在楼道的玻璃橱窗外看城市夜景，黑色的夜空下是璀璨的灯光，从近到远密密麻麻，宏伟而壮观，这样的景色他在伦敦的摩天轮上见过，不过当时是师父要他陪一个小姐姐玩。
　　那个小姐姐来西欧做很危险的任务，同伴为了保护她，被卷进异界下落不明。虽然任务中要解救的保护对象成功脱险，但是那一次输了全部，她再没有勇气继续战斗。
　　她向组织申请退役后，就躲进国内的山里再也没出来过。道家总部非常惋惜，但是考虑了她的情况，也就放弃了再次招她入伍。
　　一个倒下的士兵，永远无法像当初那样站起来。
　　萧爻那个时候却不明白这一点，还在泰晤士河旁傻傻地问师父是不是小姐姐害怕了才会拒绝继续为道家效力。
　　师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爸妈去世的时候，拯救世界和查清真相哪个对你更重要？”
　　“当然是查清真相！可是……我不会躲到山里避世，我会去找那个失踪的同伴。”
　　“你怎么会以为她进山就真的去修生养性？这丫头我了解，刘玄德的徒弟，倔得很，他们师徒二人都一样，你以为他受挫折放弃了，其实暗地里策划了几十年的翻盘计划。”
　　“刘玄德？蒙山第一人刘玄德？现如今庄子逍遥派的首位传人？”
　　萧爻的师父在西欧已经鼎鼎有名，但依然论不上逍遥派的顶梁柱；这个刘玄德如今虽销声匿迹，但在逍遥派的地位不可撼动。
　　“那个臭老头一个人霸占整个蒙山，想当年也是威风顶顶的头号人物，不晓得为什么就隐居起来，道家派多少人把蒙山翻了个遍，愣是没有破掉他的结界。”
　　“那个小姐姐是刘玄德的徒弟？可我没在情报里看到这一条啊！”
　　“这么机密的事能在情报上写？我也是看她御物之术的手法像极了刘玄德才敢肯定，那个唯一的弟子就是她。”师父在河边吹风有些冷，赶紧带上了英国绅士帽，“你回国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刘玄德，论辈分他是你师伯。”
　　“所以说，那个小姐姐还是我同门师姐？”
　　“哼！”师父冒出了天津腔，“叫她师姐，你真是抬举了自己。”
　　师父整理了自己的西装，手背在后头像个说书人一样悠悠地散步走远，中西结合的样子非常搞笑。他打发萧爻自己回去，自己跑到西餐厅约会去了。
　　萧爻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在楼道口站了很长时间。他赶紧收起回忆，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些事。也许是缘分吧，铜山离蒙山挺近，过几天可以去看看，毕竟师父也很怀念那个避世老友，到时候花点流量让他们视频算是尽个孝心。
　　明天要行动，今晚必须做点准备，他从放满游戏盒子的架子上拿出vr眼镜和设备调整到净化模式，然后戴上在空旷的客厅里训练。
　　九平方米的无障碍面积足够他操作，视线内出现一个随机物体，这一次是高大的类似于恐龙的物种，它在快速逼近，萧爻从手里的竹筒倒出水将目标封锁在水线后默念口诀——设备收到语音，发出感应，水线向上发出蓝光形成屏障，挡住目标。
　　系统显示仪式完成，但萧爻明白游戏里的假设还是过于简单，在现实中至少要有另外两个和他同等熟练的人才能够完成仪式。
　　且不说他并不常用这一招，今天出于熟悉手法练习成功靠的是多年来的战斗经验，光是真正的战斗场面，目标活动的速度和攻击力都无法确定，如果其他二人不能及时展开结界封锁，他一人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任何一场战斗都少不了神队友的配合，他只希望明天的墨商和另外一个人不要是猪队友。当然，墨商估计也在心理祈求他不是猪队友吧。
　　他放下vr眼镜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墨商在十分钟前发了条短信：“明早八点接你去凤凰山，收到回复你家的地址。”
　　“收到。书香公寓A栋。”他又补充道，“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