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旧梦》西凉凉

3、第 3 章

　　烟花三月，扬州美景数不胜收，可景再美也比不过人美，名满天下的玥姑娘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又赏春宴开始了。据传玥姑娘风华绝代，倾城绝色，人也很神秘，每年只在赏春宴上露一次面，更何况这次据说是最后一次赏春宴，玥姑娘以后就要退隐山林了。商人过客纷纷赶往扬州，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温玉公子也不例外，一路上走马看花，骑着马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扬州，来见见这天下第一美人儿。
　　和那些故事话本里写的一样，才子佳人一见面，郎有情、妾有意，春风一度，珠胎暗结。他不是天下闻名的温玉公子杨时，而是来扬州参加赏春宴千金买得美人笑的商人萧羽，她也不是魔教少主凤来仪，而是赏春宴上名满天下的玥姑娘，他们相爱了。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是，魔教神通广大，自然不会查不到杨时的身份，可怜的杨时，被当时爱女如命的魔教教主打伤，天赋尽毁，眼睁睁的只能看着魔教的人带走他最心爱的女人。也是可悲，杨时一生都恨着魔教，却不知道他最爱的与最恨的都是同一个人。
　　“后来呢？”
　　师父，啊，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我的父亲长叹一声，“后来，后来魔教的人送过来一个婴儿。我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他，所有东西都满足他。我知道，我走了以后，星河派的未来就在他的肩上，我可以宠他，让他过的快乐一点，但我不能爱他，爱会让他堕落，我会老会死，无法一路陪他，若他不能成长起来，那他以后该怎么办？所以，我连父亲的角色都不敢做，只能以师父的角色看他长大，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三年前。”
　　“三年前，我再次登上凤栖山。唯一的一次，我终于见到了你母亲，她就坐在亭子里上，像当年初次见面那样，对着我笑，可周围的人却都在唤她教主，我不敢相信，可事实却容不得我不相信。那次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也就是你的孪生弟弟凤吹箫……”
　　“她为什么要见你？”我打断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十五年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突然又要见面？”
　　“她说，她只是很想再见我一面，很想很想再见我一面。”
　　“那星河剑法……”我记得似乎刚开始，他并没有想教我星河剑法。
　　“是，从那时开始我便打算教你星河剑法，我已经不太记得对你母亲说过些什么了，不过口不择言的情况下，肯定是一些很伤人的话吧！我当时太过震惊，没有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匆忙间就下山了，现在想想，她那时恐怕就知道自己不行了吧！”
　　“我原本不想让上一辈人的恩怨纠缠在你们身上，没想到还是自私的替你做了决定，也不是希望你继续与魔教纠缠下去，恩怨什么的，最怕时间消磨，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恩怨呢？我只是害怕你同我一样，为情所困一生。可没料到你星河剑法虽然练成了，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因为内力反噬、走火入魔的缘故。”他一脸悲伤，“你可知道，你元气大伤，最多还有十年寿命。”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会到严重到这个程度。我用手捂上胸膛，心脏汩汩的跳动透过皮肤传递到我的手上，我握紧拳头，“那玉儿呢？玉儿为什么会去魔教？”
　　“她？我只是告诉她，如果你们两个要在一起，必须先杀了凤吹箫，并且告诉她练成星河剑法的条件罢了，她果然就这么傻乎乎的去了。”
　　“凤吹箫可是你儿子！”
　　他满不在意的的笑笑，“我当然知道，但玉儿不会杀他的，你们可长得一模一样。”
　　我突然感觉到心很冷，眼前这个人如此绝情，还是当年满心疼爱我师父吗？“我相信你以前所做的是真的想为我好，可你教我星河剑法的目的，到底是不希望我为情所困，还是因为想要用星河剑法绑住我与山门的利益，防止我叛逃进入魔教呢？凤来仪一定很爱你吧，还真是可悲啊！”
　　我拿起剑，转身离开，不顾身后他惊愕的眼神。他不懂，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不够爱。
　　因为很爱，所以了解对方，知道在爱情与责任之间，他一定会选择师门。她及早地抽身退出，宁愿让他恨着，也不愿让他两相为难，成为武林中千夫所指的存在。
　　谁又知道，那一个嗜血入魔的魔教教主、名满天下的玥姑娘，终生被困在凤栖山这一片方寸之地，看着春花、数着秋叶，一遍一遍的思念着自己触手不可及的爱人呢？ （五）
　　魔教最近动荡不安，在武林掀起滔天巨浪，各式各样的消息由探子送入到我手中，自从师父道尽当年事之后，他就闭关不出，我俨然成了星河派的代掌门人。
　　而现在在我手上的，正是探子最新传来的消息，“魔教夫人已被诊断怀有一月身孕。”心脏一阵一阵的疼，纸条从我手中晃悠悠的落下，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洒在纸条上，我看着那鲜红的一片晕染开来，遮住了黑色的字迹，感觉眼睛一阵刺痛。
　　还有什么可执着的呢？我想，可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叫嚣，还是不甘心啊。
　　我再一次潜上凤栖山，我对自己说，我只是去看看，只是去看看，只要看到玉儿过的好，那我就放心了。也是我愚钝，她怎么可能会不好呢？身为魔教的教主夫人，地位超凡，又有爱人在身边，琴瑟和鸣，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他们夫妻其乐融融的在一起，温柔缱绻，那画面该多动人。我以为我心已死，可事实上还是会疼。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爬上了无极峰。天下之大，似乎只有这里才能让我安心，我自嘲的笑了笑，躺在我常练剑的大石台上，抬头看那月亮，它和我一样，都是那么冷清。
　　我整天整天的窝在无极峰，刚接手的门派事务又全都丢给了师父。师父开始倒是来看过几次，见劝不动我后来慢慢的也就没来了。我常住无极峰，那里景色正好，云高风清，与闲云野鹤相伴。时间慢慢过去，过往似乎都已笑忘，有时我也会怀疑，是否真的有一个人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划下刻骨的伤。
　　潮起潮落，花开花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了吧，我想。
　　命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就在我想抛弃过去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又给你当头一棒。
　　玉儿又上了无极峰，带着她与凤吹箫的孩子，不哭。她说，她想和我在一起。
　　我有些好笑，这算什么呢？“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
　　她捡起一块小石头，“大师兄，你知道吗？每次她们欺负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就是这块石头，普普通通的，无人在意，可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得到你这块宝玉的喜欢，这是多大的幸运啊，幸运的有点不真实。”她把石头往山下一抛，无极峰很高，石头转眼不见踪迹，“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像这石头那样，粉身碎骨，尸骨无存，虽然知道你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可是心里还是会止不住的想，说到底还是因为心里不踏实。”
　　“你不需要我，至少你给我的感觉是这样，有我没我，都无多大干系……”
　　“不……”
　　“我知道的，大师兄，我都知道的。”她打断我的话，“让我说下去。”
　　看着她的眼睛，我点了点头，“那天晚上好像是老教主的忌日，他一直抱着我哭，他说，他知道我来的目的，我可以杀他，但请不要离开他，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恍惚间，我觉得他就是你，你就伏在我的怀里哭，而我就是你的唯一。我对自己说，反正你也要为了门派不要我了，既然这样，嫁给谁都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人说过相爱的人就一定要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要再回来呢？”我反问，“他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她只是哭，“他和你再像，他也不是你啊！”
　　“我已经练成星河剑法了。”
　　我已经练成星河剑法了，所以，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知道她就在背后红着眼睛看着我，可我不能回头，我一直以为爱她就要好好的保护她，却没想到考虑过她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心里会不会惶恐不安。也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曾如此仓皇无措过。
　　我想和她白首天涯，可我已经没有陪伴她一生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