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雪白狐狸

3、第3章

　　“村长！风华的大领导往这边过来了，说是找你商量解决废水的事呢！”大嘴巴王顺扯着嗓门儿气喘吁吁地闯进一家装成农家乐模样的院子，气没喘匀就被人推了个趔趄:“嚷什么嚷，我妈还没起床呢，小心我揍你！”
　　王顺被凶了也不敢生气，反而缩着脖子，怯懦地问:“村长咋还没起呢？都快晌午了。”
　　先前出声的就是村长的女儿林意欢，她个子高挑，长相俊美，性格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孤傲，同时也是极其护短的人。
　　尤其是她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舅舅。
　　“还不是因为你们，一天到晚吵吵吵，我妈都没休息好，风华的老板来了我跟她谈！”
　　“那你得替大伙多要点好处，生活不易，没了工作又没了地，大伙咋过。” 王顺一听林意欢亲自出马，顿时不害怕了，连忙就近提点道。
　　这林意欢和她老妈周文梅不同，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毕业生，见多识广，思维活络，嘴皮利索；周文梅虽然也读过书，还很幸运的读到了大学，可是她有时候太古板，难以沟通，而且她权势/欲非常大，村里的村长和书记都是她一肩扛，工作上虽然没有过突出的表现，但是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失误。
　　废水事件可以算是她任职以来最令她头疼的事了。
　　咔嚓一口咬掉大块梨，一边吃着自己做的田园披萨，一本满足地朝王顺掀了下眼皮:“用得着你教我啊，没事赶紧滚蛋，别影响我食欲。”
　　王顺看着那诱人的披萨，咽了咽口水，幸亏他长得挺帅气的，不然就显得猥琐了。
　　“你怎么还不走？”梨跟披萨都消灭干净了，又咕噜喝了口冰镇蜂蜜柚子茶，身心舒畅的林意欢见王顺还杵着不动，便不爽地问。
　　“那什么…你谈完了记得去派/出/所领人，张柱他们今早被关起来了。”
　　张柱就是村里的混混，工厂关了之后整天带着一帮人到工厂门口闹腾。
　　“活该被关，你不是每天都跟他们混么，怎么没把你抓了呀？”
　　王顺嘿嘿一笑，痞里痞气地挑眉说:“我趁乱跑出来了，张柱他们也忒蠢了，警/察来了都不知道跑，啧啧…”
　　林意欢喝柚子茶的动作一顿，微微皱眉，“警/察？”
　　王顺点点头，低声说:“武装特/警，昨晚在这一带巡逻了一宿。”
　　林意欢显然不信:“你怎么知道的？”
　　王顺被林意欢质疑，脸上露出窘迫的神情，“咳…你给我的桃子我吃光了，晚上闹了一夜的肚子，那警铃跟酒吧似的，我想不注意也难啊！”
　　“……”

　　再说沈芊羽这边，刚进村，便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味，于是打消了直接去村长家的念头，转而让人带路去了事发地点。越靠近那儿腥臭味越浓烈，厂长跟在后面见沈芊羽捂着鼻子，赶紧从衣兜里掏出口罩递给她，因味道实在难闻，沈芊羽也顾不上围观的媒体会怎么写了，动作迅速的带好，呼吸总算顺畅多了。
　　越走沈芊羽眉头皱得越紧，田埂两边的稻田已经被乌黑粘稠的水浆覆盖住，田里金黄的稻谷还未来得及收就被污染了，放眼望去，废水闸口周围的农田几乎都遭了殃。
　　特别是闸口处的河流，已经跟下水沟没什么区别了。
　　大致看了下，沈芊羽附在李秘书耳边说了几句话，任由记者们歘歘地拍照，趁李秘书拦住记者的空档自己一个人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小土坡给地质局的朋友打电话。
　　很快地质局就派了六个人过来了，带着检测仪器，麻利地采取了河水、稻田里的泥浆样本，然后拍照留证，又匆匆的走了，现场记者连采访的机会都没有。
　　方姿雅带着口罩，不想跟那帮记者推推搡搡抢头条，随便拍了几张现场的照片，就拿着被烈日烤得温热的康师傅绿茶坐靠在梧桐树下的木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边观望沈芊羽的动向。
　　两个人相隔并不远，方姿雅拍照的时候沈芊羽有所觉似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这边投来，而方姿雅则慌张的放下相机，撇过头去躲避。
　　心怦怦直跳。
　　沈芊羽此时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记者身上，更没有任何表态的意思，地质局的人离开后，她便径直往村长家走去。
　　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林意欢和王顺还在交头接耳，沈芊羽虚握着拳头放唇边轻咳了一声“……打扰了。”
　　林、王二人同时扭头。
　　王顺愣住:“大美女啊……”
　　林意欢立即给了他一肘子。
　　而后试探地问: “沈总？”
　　沈芊羽挂着商业式笑容:“我是沈芊羽，请问你是周文梅女士吗？”
　　林意欢:“我是她的女儿，我妈她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可以了。”
　　沈芊羽好笑的摇头:“这恐怕你做不了主。”
　　林意欢却笃定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废水的事来的，我妈她太古板，跟她谈还不如跟我谈，兴许结果还能让我们双方都满意。”边说边晃晃悠悠的朝沈芊羽挪去，看着尾随而来的一大帮记者，挑眉:“哟…堂堂风华CEO还要找人来给你助威，是打算谈不拢就颠倒黑白诬陷我们吗？”
　　“你想多了，”沈芊羽板着脸推开她，自顾走到王顺对面，优雅地坐下，李秘书把石桌上的树叶蚊虫以及林意欢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扔掉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沈芊羽身后。
　　业务可以说很熟练了。
　　捡起飘落在石桌上的梧桐叶，撕着玩儿，沈芊羽对林意欢作了个请坐的手势:“我带记者来不正好吗？现场直播，我想偷奸耍滑也不可能了。眼下这种情况，我更是难辞其咎，作为被补偿的一方，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林意欢不自觉提高音量:“谁说我害怕了？你让他们走，吵吵嚷嚷的还怎么谈？”即使提高音量，林意欢也还是压着嗓子，生怕把她妈妈给吵醒了。
　　然而周文梅还是醒了，外面那么大动静怎能没感觉呢？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周文梅打着哈欠下来了。
　　林意欢忙起身道:“妈，你怎么起了？饿了吧，我给你弄吃的去…”
　　周文梅忙摆手，示意她坐下，“先谈正事儿吧！”
　　然后看向王顺。
　　“村长你们聊，我先回家吃饭去。”
　　待王顺识趣地离开后，周文梅喝了口山茶润润喉才道:“我以为风华的新老板会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婆，没想到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沈芊羽也握着茶杯，不为所动:“恭维的话就不必说了，说得再多，我也不会加大补偿金额。”
　　林意欢和周文梅一致沉默不语，等她的后话。
　　“不过，我愿意出钱治理被污染的农田跟河流。”
　　“废水含有超标的重金属，你要怎么治理？”林意欢质疑道。
　　沈芊羽莞尔一笑，“这不劳你们费心，”接过李秘书手中的合约推到周文梅面前，“只要你签了它，你们担心的都会迎刃而解。”
　　周文梅没有动。
　　沈芊羽作惋惜状地耸了耸肩:“看来我们没法继续谈下去了，这样吧，我先把废水的事解决了，再来谈赔偿的事。如何？”
　　见沈芊羽起身欲走，周文梅放下茶杯，眼眸微眯，声音带着沉稳又十分具有压迫感:“难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关闭工厂，辞退工人的事吗？”
　　沈芊羽扫了一眼闪烁不停地媒体，唯一的出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只能又坐回去，“风华的现状你应该多少有所了解，何况在此之前我们没有拖欠任何员工的薪资，在负债累累的情况下，还保持着五险一金，甚至薪资待遇还高出了国家标准的3%，合同签订的违约金也跟薪资一起结算了，您凭良心说，风华有哪一点对不起他们了？”
　　沈芊羽论气势并不输周文梅，相反，她今天随意地梳了个蓬松的丸子头，穿着一套米黄/色的格子小西装，内搭了一件粉色的无袖冰丝针织衫，半高领，装扮休闲，很好的把工作时拒人千里的盛气收敛了许多，再加上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总裁的位置，难免被人看轻。
　　此时气场全开，倒让周文梅在内的一干人等诧异不已。新闻记者的闪光灯更是没停过。
　　盛秋天气燥热，在人潮拥挤的环境里待久了，沈芊羽情绪愈来愈烦躁，眨眼的频率愈发地快，闪光灯使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颗颗细汗从鬓角冒出，很快将光洁的额头浸湿。
　　发虚的右手从衣兜里取出纸巾轻柔缓慢地擦拭额头的汗珠，擦完以后便地捏着纸巾垂放在大腿上。
　　紧紧捏着。
　　恍惚间听见有人问:“你怎么了？”
　　她抬眸猛地朝那人望去。
　　是林意欢。
　　这一眼把林意欢的三魂七魄吓去了大半，只见沈芊羽眼角微红，目光幽深，眼底翻滚着浓浓地杀意，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沈芊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的杀意不知何时已经隐去，徒留下绵绵秋波。
　　林意欢被那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汗毛竖起，不自主地往身后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林意欢实在招架不住，一掌拍在沈芊羽肩膀上:“没事吧，沈总。”
　　沈芊羽蓦然回神，对她摇了摇头。
　　其实林意欢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只是怕她出事，毕竟在自己家，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交代。
　　李秘书和周文梅这才发觉沈芊羽不对劲儿。由于沈芊羽化了妆，又一直表现得很平静，而周文梅一心想着如何为村民们谋取更多的利益，即使坐在她对面，也没察觉她有什么不对，至于李秘书就更不用提了。
　　李秘书闻言，俯身请示道:“沈总，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这边等检测结果出来了再说。”
　　“不去医院。”沈芊羽揉揉眉心，站起来，“我回车上躺会儿，你去工厂把监控拿来。”后半句是贴着李秘书的耳朵说的。
　　“但是，你的身体…”李秘书犹豫道。
　　“我没事，别担心，真的。”
　　然后浅笑着对围在门口的记者说:“今天的谈话就此结束，大家明天再来吧。请大家不要过多的打扰村民的生活。”
　　有记者趁机提问:“请问沈总你打算怎么治理被污染的农田跟河流？
　　”
　　“这个嘛，明天就知道啦！”沈芊羽没有正面回答，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眨眨眼睛卖了个萌。
　　沈芊羽打太极的本领大多媒体们都见识过，她不愿说的事，你磨破嘴皮子也得不到一句有用的。
　　所以众记者只好怏怏散去。
　　沈芊羽在后面慢悠悠地沿着光影斑驳的水泥路走。
　　还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几声呼喊:“等等，沈总…”
　　沈芊羽停住，转身。
　　是林意欢。
　　她跑到跟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沈芊羽愣住了，整张脸写着‘你怎么知道’，让林意欢有些哭笑不得。
　　“你刚才犯低血糖了吧，正好我要给我妈妈做饭，你想吃什么我顺便也给你做。”
　　见沈芊羽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赶紧解释道:“别误会啊，我才懒得管你，是我妈妈担心你饿晕在半道上，回头赖到我们家头上，那不冤了嘛。”
　　沈芊羽仍旧站着不动。
　　“去不去啊你！”
　　“嗯。”
　　被支去工厂调监控的李秘书心里直嘀咕，为什么沈总看起来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错觉吧……

　　林意欢以为沈芊羽会客套一点，于是打算随便炒几个菜应付应付得了，没想到沈芊羽非常认真的拿着菜谱点了一大桌子菜。
　　还好材料都有，而且是新鲜的。自从废水的事发生后，王顺就自觉地包揽了去菜市场帮她买食材的活，林意欢心里过意不去要给他车油钱，奈何人家死活不肯接，劝了几次也就由着他了。
　　菜一一上来之后，周文梅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碗筷，大概是协议没谈成坏了胃口。而沈芊羽则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所有的菜，外加五碗米饭。
　　那可是砂锅大的碗啊！
　　看着娘俩目瞪口呆的模样，沈芊羽眨巴眼，“怎么了？”
　　林意欢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摆摆手:“没事，呵呵……”
　　说来你可能不信，风华的CEO是个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