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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喇嘛庙 ...

  •   我在陈雪寒的带领下,在大雪被覆盖的山阶上,手脚并用的爬着。爬了一大段路程,才勉强有能站起身来的地方,跟着陈雪寒往山上走。这条小路勉强够一人行走,十分的陡峭,几乎就是九十度垂直。
      他走在前面喘着气问我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副画,是不是和那人认识。我笑了一声,说几天前我还和那人一起爬山。
      陈雪寒回过头来,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说:“你认错人了吧。我见他的时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几岁啊?”
      我笑着说:“开玩笑的,我就是以前和那人见过面,所以看到你画的那幅画,感到很惊奇。”
      看着他的背影,我继续以开玩笑的口味说道:“说实话,你真的没偷看过他们交给你的包裹?”
      陈雪寒被我这么一问,停下步伐转过头来,他黝黑平静的脸颊突然闪过一丝慌乱。我们就这么对视了几眼,陈雪寒才说道:“有过一次,是不小心看到的。”
      他跟我说,这出山的路不好走,即便他三天两头的跑,也难免有磕碰,况且还是带着那么些包裹的情况下。有次风雪太大,视线不是很好,摔了个大跟头,带着的包裹也零零散散落了一地。有一个包裹被磕在裸露的岩石上,撞得变形。
      陈雪寒一看,这哪行呀,一直以来他送出去的包裹都是完好无损的,这次怕不是要坏了他的名声?他打量着这个包裹,顿时生出一个偷梁换柱的念头,去邮局再换个箱子装不就了事嘛?这么一想,也就释然。看着破损的包裹,心说到邮局也会拆开,不如现在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我问他。
      “藏红花。”陈雪寒无奈的回答道:“是那种品相特别好的藏红花。我都在这赶了几天的路,这花还跟刚摘下来的一样。”
      我觉得不太对劲。这藏红花虽说不便宜,但是跑到这里来采,不就抬高成本了吗?陈雪寒也觉得是这样,大致给我描述了花的样子,说比起一般的藏红花来说,这种的花瓣和花茎都要丰满肥硕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品种之间的区别。他当时拿起一朵仔细端倪,手没控制好力度,折损了花瓣,流出鲜红的汁水,就跟血一样,还有些粘稠。
      我心里暗惊,这会不会是当时在巴乃,陈皮阿四说的那种叫“藏海花”的红花呢?按照老人家的说法,这墨脱的大山之中应该有一片花田。这陈雪寒每次都是从喇嘛庙把包裹带出去,那这花田是不是在喇嘛庙附近?
      “所以我也想问你,我不相信他们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就只为了采摘一些藏红花”陈雪寒说道。
      我顿了顿,看着他说:“我要是知道了,可能现在早就回家舒服的躺沙发上了。”
      我们又这么对视了一会,默契的收回眼神,接着我们便不再说话,专心赶路。这路并不好走,走得我气喘吁吁,到后面也没有精力在想这些事情。两个人走到下午才看到陈雪寒所描述的寺庙。这庙依山而建,往上延伸很长一段距离。但庙门却十分的破败且小,宽度只有半个人,基本上只能够一个人侧身进入。陈雪寒和门口的几个年轻喇嘛用藏语交谈了几句,那几个喇嘛朝我看来,行了个礼。
      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我们进入庭院的深处。这里有几排简易的木梯,我们要跟着他向上爬去。我们一层层的往上爬,沿途经过很多放间,我能从缝隙看到几个人影,但是没有人说话。我想,可能是他们独特的修行方式。
      等我的腿都有些酸疼的时候,前面带路的喇嘛才停下来,转身推开了一扇门,将我们带入一间漆黑无光的房间。将我们带到以后,年轻的喇嘛向我们行了礼,恭敬的退下了。我和陈雪寒看着前方有些昏暗的光线,就顺着光走过去。
      走到跟前才发现,那是扇窗户,被一张厚重的毛毯所遮盖,毛毯太过老旧,上面已经有一部分腐烂出很多小孔,光线就是从小孔里透进来的。我走上前去想把毛毯掀开,就听到从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光,到这里来。”
      从声音听来,能知道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但听起来还很硬朗。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发现有几个喇嘛已经把油灯点亮了,不算大的空间里待着五个喇嘛。我和陈雪寒走了过去,几个年轻的喇嘛闭着眼睛,盘坐在一边,可能是在修行。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喇嘛张开眼睛,目光炯然的看着我们。陈雪寒向他说明了我们的来意,老喇嘛看向我,说道:“把衣服脱了。”
      我楞了一下,旁边的陈雪寒也没想到这一出。老喇嘛看着我们,叹了口气说道:“我要确定一些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我只好把背包放下来,脱了上身的衣服。油灯的光线,把我身上的伤疤照出来。那一大片麒麟图案已经结成黑色的痂了,潜伏在皮肤上,手感也是凹凸不平。至于上面那些细微的伤口,已经恢复,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楚。
      我听到陈雪寒倒吸了口凉气。
      “果然。”老喇嘛说道。
      说完,他让我穿好衣服,便不在做声了。我比不上这些修行多年的喇嘛,自然是沉不住气的,看他不知道还要沉默多久,我问道:“请问,你就是德仁大师吗?”
      老喇嘛又睁开了眼,说道:“我叫扎西。德仁大师已经…”他没有把话说完,我们也就理解了。
      我啊了一声,急忙问道:“那你知道那幅画中的男人吗?”
      我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闷油瓶,现在找不到德仁大师,那不是白跑一趟。
      “知道。”扎西说道。
      “那你能跟我说说他吗?”我追问。看他这副问一句才答一句的样子,我着急起来。
      扎西看了眼我,又看了眼陈雪寒。说道:“可以,你跟我来吧。”
      他站起身来,拿起一盏油灯,带着我拐进一个特别狭长的通道。我拿着包跟他走了进去,走了大概半分钟,进入到一个堆满各种宗卷的地方。这里有股特别闷人的藏香味道,我想应该是用来防潮防虫的,但还是依稀能从中闻到一丝纸张发霉的味道。
      “要交给德仁大师的东西,是在你这里?”扎西把油灯放在低矮的案桌上。
      我默不作声,手紧紧抓住了背包的带子。
      “没关系,我不看。”扎西说:“即便不看也没事,我们已经经历了上面所叙述的一切。你到这里来,也只是让我们知道,事情终于结束了。”
      “你们……”
      “你觉得长寿和长生是一种东西吗?”扎西打断我说道。
      “当然不是。”我说。
      扎西点了点头说:“但是有些人总觉得这其中是有联系的。”
      我想到出现的黑衣人,也明白现在扎西是直接切入正题,这些人想如果告诉你,就绝对不会废话的,这也让我打起了精神,仔细去听他接下来的话。
      扎西看着我的表情,轻声说道:“张家人自己也是,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观一切众生常念念灭,何人能损?何人被损?”他捻着佛珠,嘴里念叨。
      “观唯法无众生,有何能损及所损?”扎西抬头看向我。
      人,终有一死,谁又能去改变什么。
      扎西让我落座,我和他盘坐在毛毡上,他捻数着佛珠,低声说道:“我本以为你会死掉,这罪业是加在我们身上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为我讲了个故事,这让我想起在巴乃,闷油瓶讲述的那个方士炼丹以求长生不死的故事很像。闷油瓶那个版本是隐喻版,而扎西这个就直截了当的多。
      也许是他觉得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也不在乎瞒与不瞒。他问我知不知道藏海花,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一些。
      “那些神药,就是考验张家人的东西,然而凡人都是有欲孽的,谁也逃不掉。”
      我问他,张家人让陈雪寒邮寄出去的是不是藏海花。
      扎西点了点头:“那是藏海花的种花。必须拔掉了根,才能让花在这雪域中消失。但如果在这里烧毁,花又会渗入雪地里,再次生长。”
      将这种花带出雪线才是最安全的选择,然而最后一次,被黑衣人截胡了。
      扎西为我简述的故事,是一个穿插了几千年,延续整个中国历史的故事。这个故事本该很简单的,但任何个事情总有无数可能性,那些关键点能把事件推向截然不同的结局。可能只是一场天灾,可能只是一场瘟疫。
      他只是为我讲了一个故事,但因为我这几个月的参与,其中有些细节,我大概能补充一些。我们在遇到飞坤巴鲁的地方,那具棺材上刻的碑文,如果我想的没错,上面的高鼻族,应该就是张家人的祖先。
      我问扎西,那颗巨大的半圆体是什么东西。
      扎西说:“从遗留下来的文字记载,说是天外之物,可能就是陨石了。也是这块石头,让张家人获得了部落战争的胜利。飞坤巴鲁,是守护这里的神兽,它被人为用青铜浇筑在地底深处,囚困于此。”
      张家人是一支十分长寿的家族,这可能就是碑文上写的鸟人族和高鼻族互相通婚遗留下来的。在这种通婚制度下,经过几代的纯化,他们的寿命几乎被延长了一倍,但这同时又爆发了另一种可怕的家族病——失魂症。
      按照扎西所描述的,这是一种片段性失忆症,并且一旦病发,会使人陷入一定时间的肢体失衡,这对于处于战争年代的张家人来说可谓是毁灭性打击。即便被救了下来,接下来的生命当中,这种症状会越发频繁,人会忘记所以的一切,连自己是谁都不会记得,最后摧毁人的所有意志。
      于是,古代张家人在人口数量骤减一半的局面下,选择离开自己曾经的故土,隐居深山,来对抗自己的血脉。随后他们发现,他们的长寿和失魂症是并存的,这是个选择题。然而一旦失魂症发作,漫长的生命便变成了煎熬。所以古代张家人做了个选择,舍弃长寿。
      “这种结果是拯救了张家人,使得张家人归于平凡。”扎西说道:“但是漫长的时间,总会抚平刻骨的疼痛。就像是诅咒一般,让张家人陷入长寿和失魂症的选择当中。”
      经过几个朝代的时间,张家人消除了失魂症,同时也削去了不平凡的寿命。他们安于深山的逍遥,不与外界过多的接触,专研药草与病理。直到战争的年代又一次的来临,历朝历代总会经历同样分与合。
      整个统一的疆土被分割成无数块,各地军阀揭竿而起,暴虐的统治,各派的厮杀。冷兵器时代下的战争都是用血肉和枯骨堆积而成的,这场烽火四起的战争,将人的欲望推至顶峰。即便身在深山之中的张家人也不能幸免。
      每一处大山和河流,都有铁蹄的嘈杂声,军队在这些地方寻求资源人力,以及触手不可及的东西。
      这次浩劫几乎要把张家灭族。族群里的大部分人被押送离开,只是因为听闻他们善于用药,便被强制性的为割据为王的人炼丹以求长寿。
      多么讽刺的事情。在边塞民族口中不停神话的张家人,最后在丧心病狂的统治者手中,被大量的扔进炼丹炉里,用他们活着的□□来炼制丹药。
      深山之中,滚滚浓烟下,有命令奴隶建造的百尺青铜柱,每一次的丹药炼制,都要先用奴隶的血,顺着这些青铜柱表面的纹路,将整个青铜柱淋到底。顺着铜柱下部分火焰越烧越旺,这些血液居然一反常态的逆流而上。
      随后,大量的张家人被置于青铜柱上方的深坑中。被烈火烧灼变红的青铜,接触到人的皮肤。瞬间,整个空间竟然充斥着肉与脂肪的味道,这股油腻的味道,甚至冲淡了浓浓的丹药味。
      伴随人的凄惨的叫声,整个张家部落,彻底沦为地狱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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