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悠悠的小时光》寂梧笙

4、木华即为桦，可惜桦以迟

　　小依要去学校图书馆。
　　夏日，还是炎炎。在宿舍的胡乱猜拳中，小依很光荣的全输了。然后，就只能顶着烈阳，去图书馆还今日到期的书。
　　桦树笼罩的校园中，一片寂静。
　　也是，学校前几年大发慈悲的给每个宿舍装上了空调，而且每年的电费还出奇的公道，这种天气，大概也没有人会出来。要不是几个人的书借期到了，小依也不会出来。
　　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来打发时光，转弯，在桦树投下的阴影里，数着那阳光穿过树叶投下的星星点点。
　　小依很想去每个踩一脚，去追逐这些永远追不到的光。
　　白色的蝴蝶在阳光下飞着，小依抬头，依稀觉得前面有人。
　　八本书遮挡了部分视线，小依将书往左挪了一点，露出一整只右眼。
　　两个男生，穿着普通的T恤，很干净清爽。这种天气，还真有人出来。
　　阳光的刺眼使她看不清两人的脸，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
　　越走越近，小依扭头就走。
　　“林小依。”
　　看来是走不了了，她转过去。
　　微微抬头，看向叫她的人，那个比阳光跟耀眼的人——季玖。
　　“小依？”另一个男生问。
　　“嗯”季玖答。
　　两人一问一答，自始至终，林小依没有说过一句话。
　　还是下意识的看天。
　　看看有没有偶像剧中漫落的桃花。忘了，现在是盛夏，桃花早就谢了，头顶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桦树叶子。
　　早就知道，他和她，没有男女主角的缘分。
　　再次望向两人。
　　“你好，我是林小依。”小依对另一个人说。很礼貌的语调，小依觉得自己认识他，却记不起来。
　　“我是迟桦，很久不见了，你，变了很多。”
　　迟桦？她的初中同学，那个喜欢打打闹闹，不认真学习的人，真的，长大了，礼貌温和，变了好多。
　　“是啊，三年不见了没想到你也考了这所学校。”小依露出一个很文雅的笑。
　　“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哦，差点忘了，我改名了，我现在叫迟木华。”
　　“迟木华？很好听，也更符合你现在的气质了。”
　　“走了。”季玖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向前走。
　　迟木华匆匆丢下一句下次再见，一溜烟跑去追季玖了。
　　他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时间，真的带走了很多东西，带走了很多，爱。

　　“季玖。”迟木华喊着他的名字。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他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追。只可惜，记忆，空缺了高中的那一块。
　　“你一直没告诉我，为什么改名。为了人？为了事？”季玖转头看着他。
　　季玖记得，迟木华靠关系，才勉强上了一所并不好的高中。那所学校很乱，抽烟喝酒打架都有。社会的刀刃，敛去了他年少的锋芒，也改了他的性格，收了活泼，多了老成。
　　“不为什么。季玖，你知道我的水平的。为了考上这所大学，我真的很努力。但努力过后，却觉得，怅然若失，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季玖刚想说话，迟木华的电话却响了。
　　“喂？是，迟木华吗？”很清脆的女声:“我是程吴樾，也在A大”
　　“是，我是。”迟木华淡淡答道。他知道，从第一个喂，就猜出来了，是她。
　　“我，想见你，行吗？”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和季玖在校图书馆。”没有其他话语，很干净利索的挂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程吴樾望着结束通话的屏幕，终于，又见了。

　　林小依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吹起夏季罕见的风。才又向前走去。
　　图书馆的空调，还是那么凉快。
　　里面人很多，那些不愿多付电费的人，占满了平时空荡荡的座位。
　　借阅处有两个老师。
　　瞥过去，却又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环视了整个图书馆，看到迟木华在占位子，四个位子，一个小小的正方形。
　　两个人，怎么占了四个位子啊？林小依想着，向借阅处走去。
　　季玖看了她一眼，就又和老师谈着什么。
　　林小依对另一个老师点点头，递过去八本书，从最上面的一本书里，取出一张借阅卡，和一张清单。
　　刚开学的时候，考虑到四个人都太懒，就定了一个规矩。每个人列一个图书清单，把想看的书写上去，再猜拳派一个人统一拿着四张借阅卡一次性借来，等到期了，在派一个人统一去还，顺便再借新书。
　　不过这个老师似乎是新来的，一定要和林小依校对一下书目。
　　林小依想着其实真没必要，上次借书的估计就是给了八本书，四张卡，至于具体哪个人借了那本书，就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了，不过也没人在意。
　　这个老师，估计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要把人和书跟小依对一便，确定没有差错，小依也懒得拒绝，敷衍的点头。
　　“安安，《资治通鉴》，《精选食谱百分百》。”
　　“嗯。”
　　“莉莉，《月下繁花》，《聊斋志异》。”
　　“嗯。”
　　“洛长安，《英语四六级专修书》，《零基础漫画入门》。”
　　“嗯。”
　　“林小依，《嫁入豪门宠上天》，《甄嬛传》。”
　　“嗯。”林小依漫不经心的答道，忽然皱眉，《嫁入豪门宠上天》？还有这种书？估计是洛长安和莉莉借去看着玩的，怎么这么凑巧记到她的卡下。季玖就在旁边，不会听到了以为我脑子里都是这种东西吧。
　　余光飘过去，季玖正在和另一个老师说着什么，好像是注册借阅卡的事，应该，不会听见吧。”
　　季玖微微转头，看着林小依轻轻咬着嘴唇，有些懊恼的左右晃着身体，等老师还借阅卡。
　　夏季的光，透过窗照进来，穿过她的身体，留下金粉般的光彩。
　　在心里看了很多遍，想了很多遍，还是绕过她，向迟木华走去。
　　拿到卡后，小依看着手中的书单。
　　这都什么书啊，林小依在心里吐槽了很多遍，却还是一本一本去找。
　　还差最后一本，《名家讲坛》，估计是安安写论文用吧，在电脑前查阅了一下，找到那个书架。
　　从下到上找了一遍，也没看到，是被别人借走了吗，林小依又看了一遍，终于在最上层找到，是在一个小角落。林小依目测了一下，这个高度，还是可以拿到的。
　　踮脚再踮脚，即将触碰的书却被抽走。
　　林小依回头，对上那双清冷的眼。
　　“你干吗抢我书啊。”
　　季玖淡淡的看着她：“我以为你要的是旁边那本。”
　　林小依抬头看过去，旁边那本是……
　　“《豪门小姐复仇归来》？我怎么会看这种……”说到一半，却突然噤声，所以，他刚才听到了？《嫁入豪门宠上天》？尴尬死了。
　　季玖将手中的书递到她手上，然后从下面抽了一本《讲座精选》。回头，看见林小依在那傻傻的笑着，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东西。
　　拍了一下她的头，“走吧，迟木华占了位子，去坐一下。”
　　小依慌乱的点头，走出书架，望过去，迟木华的对面坐了一个女生，很瘦，很漂亮，画着很浓的妆。看起来很动人，她笑着说什么，迟木华对着她的眼，礼貌的附和。
　　看了很久，终于想起来，程吴樾，初中时最好的朋友之一，不过没有上同一个高中。
　　和季玖走过去，林小依坐在程吴樾旁，季玖坐在迟木华旁，面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季玖的眼睫毛，林小依控制着自己不盯着他看，转头对程吴樾轻轻点了点头。
　　“小依？好久不见。”有些过分的热情。
　　“吴樾，你怎么变这样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才发觉说错了话，三年没见，刚见面，还没客套几句，就这样说，似乎是不太好。
　　感觉迟木华和季玖都在看着自己，林小依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变了好多，和以前不一……”
　　“当然，人怎么会不变？你也是。”程吴樾打断她的话。
　　林小依总觉得她的笑里，有些敌意，假装不经意的将头扭开，抱起八本书：“我寝室里还有事，先走了，有空一起吃饭，再见。”有点像是落荒而逃，程吴樾，这个她曾今的朋友，夺走了她最喜欢的两个男孩。
　　也不能叫夺走吧，林小依在心中自嘲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季玖和迟木华，谁让，他们都喜欢她呢？而自己，不过一个路人，一个不起眼的甲乙丙丁罢了。
　　去借阅处再借书，递过去四张卡，八本书。等老师录入的时候，程吴樾突然走到她旁边。
　　“小依。”
　　“怎么了吴樾”
　　“小依，你不懂爱，所以你不配拥有爱。我错过的，就要都拿回来。”没头没尾的话，说完，就离开了。
　　“哎，吴樾……”
　　“同学，好了。”
　　林小依又看了一眼程吴樾，抱起书，推门离开。
　　外面，是层层烈阳，头顶的桦树，忽地掉下一片叶子。
　　“迟桦，迟木华……”
　　林小依一遍一遍的念着，好像读出了什么。
　　浑身突然颤抖，小依手中的书，哗啦啦的落下，她惊恐的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泪水，毫无知觉的留下来，耳边，是夏日的寂静，还有自己轻微的啜泣声。
　　“小依，你怎么了？”季玖跑到她身边，蹲下来。
　　大脑被麻痹，耳边只有奔跑时留下的风声，小依站起来，一直跑，一直跑，心里，是那张爱笑的脸，以及那张洁白的字条：
　　我喜欢你，在夏季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