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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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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
火锅里在冒着一圈又一圈的泡泡,滚烫的汤汁翻起辛辣又和着莫名的甜腻在空气里面转悠。张天泽一开口就被对方紧紧盯着,有点像等待猎物进入包围圈的狼,堵在嗓子口的话一瞬间消失殆尽,这算什么呢。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喜欢这串珠子,非常喜欢。”他已经说过了,又重复一次,把重音落在了“珠子”这两个字上。右手摸到光滑的木头,已经带了人的温度了,“谢谢你,真的。”
末尾两个字加上他点了两下头,是在对自己的话的一种肯定,以此让对方确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样,严远鸿甚至连一丝失望都没有。自顾自哦了一声,继续拿着筷子夹菜。
张天泽牟足了劲儿的直球打在一团软趴趴的棉花上,本来都设计好了下一颗球打在哪里、什么力度,结果对方收了自己的包就往回走,你手上还握着的球都没被对方看上一眼。太没意思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站在店门口,四月天还是黑得很快,借着光落了两道黑色的身影在地上。严远鸿托着温柔的月光对张天泽说。
“不用。”他摸出车钥匙晃了晃。
执意要送也没必要,只嘱咐他开车小心一些,到家发个短信。这又算什么呢。张天泽懒得去想也不想去想,随他去吧就,看看最后能有个什么。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来,往两个相反的方向去。
他仰着头眼睛空空的望着天花板,从他进门到现在已经好几分钟了,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这是在干什么?和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较劲儿,人才说了很用心准备礼物就上赶着要说些什么来表示同等重要的交换。或许只是别人的待人之道而已,对人人都用心。
算了。他点开微信敲字,“我到了。”才按出一个字,手机一震。正对着的屏幕闪来一条:到家了吗?
面无表情盯着这四个字,又继续往下打,编辑好的三个字被换成一个嗯,发送了。又觉得太冷淡了,追发了一句:你到了吗?
嗯。
立刻回复的消息。
手机握在手上半天没有其他动静,两个人的对话也终止在这一个字上面。也对,兴冲冲的一方感受到了对方“禁止靠近”的气息也只好收了活泼的氛围。更何况,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往下继续聊天的兴致。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感觉是对的,至少今天是。
算了。
他又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遍,起身往卧室走。
“张老师,你今晚可以和我们去吧。今天你没课。”王丽抱着几本病历,用不可以拒绝的语气说。
“对啊,你就和我们去嘛。”严远雁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在一旁应和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张天泽眉毛一动,“‘我们’?“转过头打趣的看着她,“你也要去?刚成年的人要去?”
严远雁一时语塞,想了想眼前浮现了一张脸,舒展了一个笑,“当然了,有人陪着我去。”说完朝王丽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完全在说“我办事,你放心”。
张天泽哟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
两位女孩说说笑笑去换衣服,好像在这个年纪“青春、张扬、热情”等等一切富有生命力的词语都可以运用在她们身上,有无限的复活的能力。情绪起伏像感冒发烧,来得快也去得快。实在不济是一场需要住院治疗的重感冒,也能迅速找到下一个让自己恢复的快乐源泉。
张天泽开车载王丽和严远雁。
主业同事兼职好友的王杰,捎了他的两位实习生,何远、彭城。
车停在了一家名叫“沉”的酒啊门口,王杰带的路。
“真来酒吧啊?不体谅一下小朋友?”张天泽左手食指转着钥匙扣,朝王杰打趣道。
“没事儿,这里她乖得很。”王杰颇为得意的说,还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他。
严远雁挽着王丽,点头如捣蒜。看两位男生的神情几乎是想要立刻奔进去。张天泽偏了一下头,那就走吧。王杰心领神会。
门口的人说了句“王先生来啦,老地方吗?”十分熟稔的语气,看来是熟得很嘛。
“不了,换个清静点的。”他轻快的说,眼睛往两位女孩那儿一瞟,“带着女士呢。”
那人招来一个服务生把他们往里面带。
走进去才发现这与一般的酒吧不太一样。一溜烟的木头桌椅,每桌还配着插了不同花的玻璃瓶。尤其是吧台,通身红木,墨染毛笔字龙飞凤舞,木头板凳中间加了两截,方便人踩上去。一束淡淡的暖色光打在中央的圆台上,钢琴反射了些许。不知道是哪位的奇思妙想搞了这个“中西结合”。
何远看了一圈,有些失望,碍于王杰也没怎么表现。
“这不像是酒吧啊。”彭城开口说,“我以为会是……”后面的话被吞了。以为是有眼花缭乱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俊男美女。
“以为是什么?”严远雁求知欲旺盛。
彭城还没开口,王杰厉声恐吓道:“少给她说写乱七八糟的东西。”伸出食指点严远雁的额头,想要扮恶人,话一出却成了无可奈何加上宠溺,“你乖一点。”
张天泽觉得这两人亲昵得有些过分。王杰海归不到半年比严远雁到医院实习的时间还短。第一次见面时还说着“你好”“多多指教”这样的客套话,一转眼就直接管人了。难道他错过了什么细节?
彭城耸了耸肩,无人开口接话,氛围有些僵。王丽出来打圆场,“在那喝都一样嘛,大家一起喝才好玩。”
“这里有楼梯,请注意一下台阶。”服务生提醒道。
张天泽走在最后一个,淡淡的扫视一周,眼睛在钢琴那儿聚了聚,分明还有一种乐器。只有一个尖尖的角冒出来,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又往上跨了两步,一张古琴入了眸子。
有意思,中西结合。
王杰在和服务生说什么,隐约听见“你让他给她调”几个字眼。张天泽此刻觉得有些陌生,对王杰和严远雁。他之于这里等于未知,在暗处,而那两个人熟门熟路,在明处。手指来回扣在木桌上,发出铛铛铛的声音。他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少去想一些破事。彭城递着话筒,凑了过来“张老师,你来一首嘛。他们都说你唱歌很好听。”
“想听啊?”彭城狠狠的点头,“那你让”,手指一指,对准了低头玩手机的何远,“他先来一首。”
彭城一听一张脸立刻耷拉下去了,“张老师,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爱玩这些。”
“不爱玩还来?”张天泽笑着说,“你想想办法怎么请呗。”
“行!我去!”说完就去找张远。
张远皱着眉毛,嘴唇微抿。只见彭城一张嘴开开合合脸上的表情都要哭了,张远估计被他的软磨硬泡无从招架,“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一屋人被这声音弄得都盯着他,彭城干脆一指,“他要给大家唱歌。”
张远一个眼神剜了过去,也没拒绝。
彭城一看,有戏嘛。又在背后推了张远两把。他还真就往那椅子上一坐,拿了话筒开始唱。歌名叫《渴》。
“我听着
时间的沙像首歌
有多少曲折
轻轻哼着
……”
服务生把酒上上来了,王杰坐在张天泽旁边,一只手摇晃着玻璃杯里的黄色液体,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他喝了一口,说:“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他这个人应该……”
话还没说完,门被推开。王杰扭过头一看,把杯子放下,“说曹操,曹操到。走,你们俩互相认识认识。”
从推开门的那一刻起,张天泽和他隔着远远的距离相撞的那一刻起,张天泽就没收回过自己的目光,他以为能看见那人眼睛里面的波涛汹涌,一丝一毫也行。他平静地与他对视,和路上任何一个陌生人对视无异。那个人顶着一头的光站在门口,也不往前多走一步,也不忘后退一步。仿佛是他把所有情节都设计好了,等着张天泽按照预定程序完成指令。
耳边隐约还听见张远在唱“在孤独中孤独着,才懂安静的渴”,太不真切了,只有一团嗡嗡声。他看见严远鸿的手臂上不知何时搭了另一条纤细的手臂,跟着王杰走到面前,才看清眼前多出来个严远雁。
“天泽,这是我的发小,严远鸿。”王杰站在中间朝两人介绍道,“远鸿,这是我们科室大牛,张天泽。”
他早就该想到这一点的。“有人陪我去”,他哥哥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陪着,能不放心吗?,“让他给她调”眼前这位满足妹妹的一个小愿望,亲力亲为。倒是他,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
“你好,我是张天泽。”他面无表情的说,还硬生生伸出一只手,停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