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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

  •   “徐大人请留步,徐大人、徐大人!”
      谢迁从文华殿出来,就一直在找一个身影,他这急匆匆离开也难怪皇上要多培植其他新人,徐琼的才华和度量大抵止步于此了。
      不过,徐琼还可借他一使,徐侍郎没别的大用处,这登云梯可还做得。
      徐琼攸然转身,故作惊讶看着气喘吁吁的谢迁,问道:“是谢学士你在叫老臣?下官老了,方才总觉得是幻象,还望谢学士别见怪。”
      “岂敢岂敢,下官今日初出茅庐,在众位大臣面前献丑,实在有些惶恐。这不心里没底,又无人诉苦,想着侍郎大人也刚入京城,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相比,您肯定更亲切些。再者,咱们这些朝堂新秀里,也就数大人官职最高,下官怕今日一言多少会得罪些人,就想着来找您,寻个依靠。”
      谢迁口齿伶俐,一下子既夸了徐琼,又做低自己,让徐琼听得是如沐暖阳,那点阴霾片刻烟消云散。双手负于身后,一摇一摆地在前走着,除了刘健、王恕,这朝堂还有谁能越得过他,这刚出头的小官员,也得巴巴地讨好他。
      “时候也不早了,谢学士有话说便随本官走,本官带你去一趟皇城旁边的云香阁,顺道见见其他大人。”
      “谢大人,您请。”
      不远处,有些眼睛落在这二人身上,看到谢迁那摇尾乞怜的模样,王恕轻蔑一笑,失望地摇摇头,不解言道:“下官看他不过如此,皇上这是糊涂了。”
      一旁的徐溥望了眼王恕,也未表态,只说道:“尚书大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今日皇上说的荐官一事,大人若需要下官,必当竭尽所能。”
      若说刘吉是个棉花,这徐溥就像鹅绒,轻飘飘的,什么事到他这都起不了风浪,王恕一脸的不满写给他看,人也视而不见,再没兴致理会谢迁。
      谢迁提的荐官制,八成是皇上透的答案,他着实不想接这差事。
      沉寂官场数十载的老臣东山再起,初入朝堂的新秀风生水起,各有各的风光,而那本该在人群中心的老人家,却一点点在远离。
      皇上看到李广一脸的惆怅,不肯放弃地问了句:“国丈他还是不肯接受?”
      李广据实回道:“国丈说他已是皇亲,就该避嫌不理事,让皇上您另寻贤才。”
      朱祐樘没直接颁旨,也是给张峦余地,国丈他一生求学,不就是为了入仕吗,即便不走捷径,怎么连国子监祭酒一职也不要。
      “罢了,你去颁旨,晋张峦大人为国子监博士,让他老人家留在那教学,他应该会接受。”
      李广领命退下后,朱祐樘随意翻翻奏折,心不在焉。他总想着为张家多做些事,可从另一方面讲,是不是又害了他们?国丈此举也是在提醒他,凡事过犹不及,他或许该停下脚步,不能再对张家有更多荣宠。
      可这哪里控制得住?
      朱祐樘无奈一笑,撑着脑袋微微眯眼,脑海中浮现曦月的模样,抬头朝远处望去,她似乎正朝自己走来,只不过身影有些模糊,然后……
      “皇上!皇上!”

      他这是在哪?额……记不太清了,明明自己方才是坐在大殿批奏折的,怎么躺下了?
      余光很快注意到坐在身边愁眉不展的曦月,心里暗叫一声糟了。大抵是自己晕过去,被人抬回后殿,他还闻到了熟悉的药味,恐怕这回没那么好糊弄了。
      他躺在床上示弱地看着曦月,企图用可怜的眼神博得她的原谅,张曦月淡淡地看他醒来,然后很决绝地撇过头,问外面的刘文泰:“皇上如何了?”
      刘文泰俯身上前给皇上把脉,面上沉稳,许久后才认真回道:“皇上的龙体一向由高御医照看,微臣不是特别清楚,但凭微臣目前的诊断,皇上只是没有休息好,一时累着了,并无大碍。”
      “高御医呢?”
      “他今日告假,许是家里有事吧。”
      张曦月听后有些恼火,关键时候找不到人,近日的高廷和确实有些懈怠,她还听调回乾清宫的郑金莲说,这给皇上的药都断了几次。
      张曦月除了和别人交谈,吩咐各项事宜,唯独略过躺在床上的病人,他心下着急,挣扎着起身又不小心岔了气,气血失调,一下栽在床上。此一举再度吓到张曦月,她控制不住吼了句:“你干嘛!”
      朱祐樘趁她靠近赶紧拉她的手,笑着说道:“没事,着急你不理我,这心里才更难受。”
      张曦月被他弄得眼里盛满泪水,他知不知道自己的担心,知不知道他身子本就不好,还非要折腾。每次夜里起身,他时常都不在身边,远处昏暗灯火下,是在看书的他。知他抱负、懂他理想,所以即便顾虑他的状况,也不贸然上前打断他。
      夜里侧身,默默擦掉一串珠泪,一直清醒地陪着他直到他回来,然后假装一个翻身,无意抱住,就再也不松手。一直听到他重新熟睡后绵长的呼吸声,才敢安心入眠,梦里也有他相陪。
      这些她都只藏在心里,而这个人,却还这般没心没肺,越想越恼!
      “经筵的事已步入正轨,我答应你,这两日多休息,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这话,是夫君对妻子的承诺,还是皇上的金口玉言?”
      “二者皆是。”
      这回他答得很快,也让张曦月稍微满意,她起身后说道:“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随本宫出宫,微服私访。”
      “是,皇后娘娘。”
      朱祐樘躺着看她,看她重展笑颜,感觉昏沉的脑袋也好受些,她没有立刻把自己带出宫,趁这点时间,让何鼎布置好一切,明日也能放心出宫。
      在外面等候的沈琼莲听到了帝后的谈话,在皇后出来时,忍不住多嘴道:“娘娘,皇上龙体欠佳,您不该带他出宫的。”
      “今日之事还没谢谢姐姐,要不是你及时发现,指不定会如何”,张曦月也不在乎身份,行了一礼,“但其他的,姐姐别管了,让他待在乾清宫,他满脑子只会想着前殿的奏折。不如我带他出去转转,看看民间的生活,转移他的注意。”
      听她说完,沈琼莲才意识到皇后是真的了解皇上,而自己似乎有些僭越,默默送皇后离开,自己也不再停留。乾清宫虽好,也不是她能久留之地。
      走时几次转身,纸灯笼在风中转了几圈,那个“明”字又再度对着她,遥望。

      翌日,在张曦月一番精致打扮下,一位翩翩佳公子从屏障中走出,没有血色的脸庞涂上适当的胭脂后变得容光焕发,枯黄的头发也被纱帽遮住,要不细看,还真能迷倒一众女子。
      “真要这样吗?”
      为了讨好曦月,他连男子的尊严都放下了,这浑身女人脂粉气,他都不敢照镜子。
      而张曦月一把拉过他的手,今日的她亦是男装,像个俏皮的小公子,心情愉悦也不理会他的抗拒。要知道,现在的他,可比以前顺眼多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夫君底子不差,可偏偏是块木头,不修边幅,这难得让她赏心悦目,谁都不能阻止!
      二人只带了牟斌悄悄从北门溜出宫去,而这一出宫,张曦月完全把朱祐樘抛在脑后,在皇宫里除了和独孤习武,便是和朱祐樘下棋,日子实在枯燥,哪里比得上外面的天地。
      街口卖艺耍的还是当年的那些路子,街上叫卖的号子依旧如此熟悉,随手买来的糖人勾起回忆里的味道。这进宫两年多,与这外界恍若隔世,待了片刻便不想回去了。
      朱祐樘除了时时照看她,更多地也是在察看民情,至少在他的京城里,国泰民安,乞讨的流民也很少见。一圈看下来,满意一笑,让他有种成就感,证明他目前的方向都是对的。
      在他还神游桃花源时,前头的张曦月已经盯上一个人,那人带着斗笠,遮住半张脸,时不时用余光观察周边的商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手痒,后面也跟着她师傅,就在牟斌面前露两手,如果碰上铁钉子,反正还有锦衣卫大人善后嘛。
      心中主意一定,张曦月绕开拥挤的人群,从小摊贩间直接穿过去,来到了那斗笠人的前端。牟斌一头要顾着皇上,还要小心娘娘惹事,看她渐行渐远,只能心里着急。
      远远望去,张曦月假装无意经过那斗笠人身边,小手一探,正好抓到斗笠的边缘,嘴角一翘,得逞啦!
      “嗖”的一声,斗笠被她摘下,她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牛鬼蛇神。
      斗笠从她手上落下,那名男子有些慌张地转头,微卷的头发盖住他半张脸,等张曦月看清楚时,那男子很快又把落地的斗笠捞回来,只一瞬的功夫,路人都没来得及看清。
      “鞑……”
      她话未说完,满是沟壑的手带着汗味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离窒息大概也只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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