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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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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被传召来的时候一脸茫然,尤其是看到阴沉着脸的皇上以及喜笑颜开的娘娘后,更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忐忑问道:“不知皇上传召微臣,所为何事?”
牟斌微微低头的瞬间,试图与何鼎交换眼神,可何鼎压根不理他,他只能眨巴眨巴眼,默默叹声气。
“那个……皇后想让你做她的师傅,你意下如何?”
牟斌面上平静地听完这句话,心里实则早已咆哮,皇上这句话处处透着威胁,可又碍于娘娘的请求,不得不把话说完,这无论答不答应,他都是要在刀刃上莫名走一遭。
牟斌瞄了眼娘娘,他自问,也没得罪过娘娘啊……
“牟指挥使!没听到朕说的话吗!”
皇上一再施压,他只好抱拳回复道:“臣……领旨。”
一说完,朱祐樘差点随手把茶杯扔出去,这厮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吗!
而对于牟斌来讲,得罪皇后远远比得罪皇上来得惨烈,以后少在皇上面前出现便是。
“不过臣有一事不解,独孤不是一直在教娘娘习武吗,为何突然要让臣来做娘娘的师傅,这男女大防,还请娘娘慎重。”
这句话倒让朱祐樘稍微舒心,正想多说一句,顺水推舟把这事过了,可他的皇后直接起身把他挡住,对着牟大指挥使嬉皮笑脸,“独孤她武艺是不错,但比起指挥使您还是有所差距的。再者她是女子,练的多是阴柔之力,而杀手大多是男子,所以由你教本宫,能学些别的。”
独孤擅长的是易容,能从独孤手里学的已经学完了,聪明如她,自然要把眼光放到大明第一高手身上。
“臣明白了。”一句话让皇上又耷拉下脸,“那臣是不是可以在娘娘达不到臣的要求时惩罚娘娘,又或者不做娘娘的师傅。”
此一句,让张曦月开心的笑脸有些僵硬,怎么感觉牟斌反过来给自己挖坑呢?
“当然可以!”
她也不是打退堂鼓的人,自己求来的师傅,跪着也要学完。她也不信,凭她的资质还能被牟斌挑的一无是处。
“好,等臣轮休,便来指导娘娘。”
两人一来一往,相谈甚欢,让身后的某位皇上越发吃味,赶紧上前把人拉走,一边嚷着:“朕饿了,皇后还是先伺候朕用膳吧。朕要没吃饱,方才答应皇后的,可就要忘了。”张曦月目的已成,对他的要求也是百依百顺,皇上是很好哄的。
独孤慢了一步走,她看了眼牟斌,轻声提醒他:“希望牟大人不要失了分寸。”
“独孤大人也太小心了,你我同为皇上效忠,下官心里清楚。”
话毕,他对独孤雁挑了下眉,此一举让独孤想起一个词,也是当初对汪直的形容——那就是亦正亦邪。
果然是师徒。
三月初始,经筵在大明重开,这日文武百官皆着华服来到文华殿外,参加这第一场经筵。
有的是从早朝那过来的,有的则是翰林学士直接在殿外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这对于京城的官员来说无不是一件大事。有些官员眼尖,连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兴王殿下都注意到,或亲近或疏离,各有各样。
“兴王殿下亲自来此,殿下的这份心,可做群臣表率。”
来者是兵部侍郎白昂,因他师傅受贿革职的缘故,如今在朝堂,他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之所以会找上朱祐杬,也是相信同样因为母妃而不受群臣待见的兴王,会和他同病相怜。
“其实无论是皇子还是百官,都是大明的臣子,没有高低之分,能为皇上出份力,便是此生之幸。”
二人互相作揖,在片刻的眼神交汇中,读懂了对方的无奈。
官场是个势利场,无论君王多廉洁、多正直,也难免出现曲意逢迎的现象,即便是自命清高的大儒,也会有“不与小人为伍”这样的拉帮结派。
此刻,大学士刘健、王恕,还有新贵徐琼身边都挤满了人,刘希贤这是文人在讨论今日皇上会讲的题目,还希望刘大人能透露一二,而在徐时庯这边则是希望多有些交情,混个脸熟,礼部虽无大权,可也是个值钱的地方。
巳时一过,文华殿的大门被推开,何鼎笔直踏出立于门外,高声道:“经筵~开!”
随后,王恕、刘健带着文武百官入内,大殿内挤满了人,而殿外也站着数不清的翰林院国子监学士,翘首以待这久违的经筵盛事。
头日并没有太出乎意料,皇上讲了段《孟子》,而后,由刘健、王恕等人拓宽,进行一番探讨,对于那些年轻学士,就如上了一堂课,而那些老臣也是不厌其烦沉醉于这样的学风。
若经筵到此,那这重开的意义其实也就达成,可对于这位皇上而言,还差些东西。
“今日讲经便到此为止,但朕总有些意犹未尽,不如朕临时出道题,听一听大臣们的高论,大伙畅谈即可,言之有理便赏,言而过之不怪。”
小皇上突然来这么一手,让这些准备离开的老臣们一时没跟上反应,朱祐樘便赶紧说道:“众臣皆知朕一登基便废了许多旧时的弊政,而这除旧必得立新,其中与各位戚戚相关的便是荐官一事,大伙说说传奉官废除,后面该怎么办呢?”
皇上看似随意一问,却让众位大臣脖颈一凉,卖官鬻爵的事被皇上搬到明面上讲,虽说言而过之不怪,可万一说错什么以后落为把柄,可不妙啊。
而在皇上身边一左一右的何鼎、李广,对此也毫不知情,何鼎只是不解皇上为何来这么一出,李广手心则有些出汗,不知皇上是发现了什么。眼神一瞬的飘忽,大抵无人看到,很快就坦然目视前面一众官员,话应是说给他们听的。
众人视线不敢乱瞟,方才高谈论阔的学士们,如今沉寂像死鱼,众人心中都在盼着有一人打破僵局,都在等着前面的某位大人谁来开个头……
“臣有一论,不知当讲不当讲?”
殿外,有一人朗声传入,众人回首去寻,正是前些日子被皇上晋为侍讲学士的谢迁,翰林院如今第一把交椅。
“谢学士,讲。”
“是”,谢迁不卑不亢整理衣冠后言道:“如今文武官员还有数职空缺,可由六部尚书自行推举下属,内部公开,能者胜之;再加之外部人员监察,如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若发现私相授受、隐瞒事实者,俱贬为庶民。如此一来,选官效率提升,也难有小人专营取巧。”
谢迁只是个翰林院侍讲,他说的推举与他并无干系,这也就免遭人口舌。此论一出,大伙皆颔首同意,一时又引起一番讨论,而不少人也便注意到这位谢迁。
“说的不错,王尚书,你回去后依此草拟份具体的方案,到时候内阁讨论出个结果再呈交给朕。至于谢迁,日后太子的第一讲师便由你担任。”
“臣遵旨。”
“臣领旨谢恩。”
王恕领命后,总觉得今日这经筵哪里有些古怪,再看看领了赏的谢迁,难道这第一日原是拿来给人铺路的?
经筵结束后大臣们三两成群离开皇宫,在这都待了大半日,早已饿了,用完午膳还有还有午朝。皇上带头的哪能不从,只能抓紧时间扒口饭吃。
刘健一向在外不和大臣并行,他是皇上的师傅,任何阵营他都要尽力避免,虽然孑然一身,却也注定能在朝中经久不衰。
又如往常绕了个路,十分“巧合”地遇上了从后殿离开的皇上,远远上前行一礼,自然地与皇上同行。
“皇上,您就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何要瞒着老臣做不合您身份的事呢?”
“喔?不知师傅指的是什么?”
朱祐樘故作不知,最后还是被师傅看得心虚,这才微妙一笑言道:“师傅别误会,不过是给师傅一个惊喜,想让你看看朕这步棋走得如何。再者,朕确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让萧敬公公酒后吐真言,让他人不小心提前知道题目罢了。”
刘健轻哧一声,他这个七窍玲珑心的学生,要让别人知道这看起来温顺的皇上有这般鬼心思,是不是不止立汗毛这么简单了。
此一举其实看来有些刻意,可皇上也不掩饰这份刻意。大臣们看出皇上有意提拔谢迁,那又能怎样?
大家都是明白人,一言堂可不是帝王要的局面,他要的是百家争鸣。皇上明显立了个新旗帜,聪明的只管站过去便是。
而对于谢迁,若他悟出答案,那就说明是个可用之人;若悟不出,就当自己多下了一步,反正今日他随手抛出的题目总能有些意外收获。传奉官一事,本就是个敏感话题,看大臣们的反应,大伙都还怕这一时的风头,知个大概便是。
毕竟传奉官历来已久,想要彻底根除,不是一两日的功夫。
刘健对于皇上的隐瞒没有怨言,这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初俱一位帝王该有的疑心,很多事即便是自己,都不该提前知道的。
没有哀叹,反倒自豪一笑,深得他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