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余念一

13、第十三章

　　竟还是遇见了。

　　沈熹微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下意识地捂着布袋，生怕他瞧见里面的毛线，可羞怯的同时，眼睛却不自主地看向他，一笑莞尔。

　　“好巧，顾先生。”

　　顾彦深嘴角轻勾，落入沈熹微眼里，非但不觉有富家子弟的轻浮之气，反而给他平添了一丝风雅。

　　两人似是有默契一般，肩并着肩往沈家走，中间隔开一拳的距离。顾彦深特意放慢了步子，以便沈熹微能跟得上。

　　“姑娘这几日可是心情不大好？我瞧你总是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心事。”最近顾彦深给沈清嘉上课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往窗外看几眼，但始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没什么，许是近来睡得不好，有些恍惚。”沈熹微支支吾吾，却也没对顾彦深据实以告，除了牢记着嫂嫂的嘱托之外，她也不想让先生这么早就知道沈家也许就快要搬走了。

　　顾彦深看她那犹犹豫豫的样子，心中已是了然。他淡然一笑，宽慰了她几句：“姑娘大可放心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话中的意思，沈熹微并未多想，只当平常的客套罢了。轻声道了谢之后，她状似无意地问道：“眼下已是深秋，可我瞧着先生这身上的衣衫还是单薄了些。”

　　沈熹微已经穿上一层夹袄了，可顾彦深依旧是那一身长衫，跟周遭来来往往、穿着厚实衣服的人群着实不合，像是不在一个季节似的。

　　“我倒不觉得冷，也许生来就皮糙肉厚，抗冻。”顾彦深说笑一样地解释道。

　　听了这话，沈熹微有些心疼，听隔壁的刘婶说，先生家境清贫，并无多少银钱添置衣裳，所以一年四季就那么几件长衫替换着。思及此，她低头看了看布袋里的毛线，鼓起了几分勇气，想要把它织成围巾送出去。

　　从毛线铺子到家有一里地的距离，可在不知不觉中，两人很快便走完了。这一路虽短暂，沈熹微心里却是微微有些甜。进了胡同，快到家门口时，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门口焦急地踱着步子，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此刻，向重山扭头也看到了沈熹微，以及站在沈熹微身边的顾彦深，当即，他心里就窝了一股子火气。即使他不想承认，但这个教书先生就是有一副好皮囊，跟熹微站在一块儿，还真就是说不出来的般配。

　　“熹微，我有话跟你说。”向重山沉着脸，说话的时候故意看向顾彦深。

　　见此情形，顾彦深微微颔首，便径直进门往书房走去。沈熹微将向重山让了进来，小声问道：“向大哥，看你这么慌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向重山也知轻重缓急，将心中的怒火暂且压下，将他所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沈熹微：“我出外送货的时候，正碰到一伙混混，把你们家的铺子砸了个稀巴烂。”

　　“那我嫂嫂还有程师傅呢？他们有没有受伤？”沈熹微知道以后着实着急，铺子砸了不要紧，关键是人没事才好。

　　“这……”向重山仔细回想着：“我虽然没见过你嫂嫂和那位程师傅，可也没听说有什么人受伤，想来他们是躲开了。”

　　听到他这样说，沈熹微如释重负：“那我便放心了。”

　　“可是你家铺子平白无故被砸，这口气怎么咽的下？不如我去找几个兄弟，替你教训一下那些个混混，给你出气！”向重山双拳紧握，愤愤不平。

　　“不，这样做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火上浇油。”沈熹微几乎是脱口而出，立马制止了向重山这个念头，“现在嫂嫂跟程师傅肯定已经在想办法了，我相信他们，肯定能把这事处理好的。”

　　向重山这个以牙还牙的主意又被沈熹微一口否决了，他有些不悦，自己明明是一番好心，难道熹微就感受不到吗？

　　细心的沈熹微注意到了，她打起精神，扯出一个笑来宽慰道：“向大哥，我知道你是一副热心肠，但这终究是我家的事，还是不把你牵扯进来的好。”

　　“我……”向重山欲言又止，自打他们认识以来，熹微对他一直是淡淡的，平日里话都不多跟他说一句，现在又直言不让他插手自家的事，这让向重山感到很挫败。

　　“向大哥，谢谢你特地跑来告诉我。现下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耽搁你出去送货，我很是过意不去。”沈熹微见他袖子撸得老高，脸上脖子上还都是汗，便知他今天是忙中抽闲过来的。

　　既然熹微都这么说了，那他就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看了她一眼，向重山垂头丧气地说了一句：“那我回去了。”

　　“向大哥慢走。”

　　待院子里没了向重山的影子，盼儿才从厨房出来，凑到沈熹微身边，没好气地冷哼道：“这个人可真是奇怪，听他那口气，像是能帮我们摆平这档子事似的，他以为他是谁，是这安平县的县长吗？”

　　冷不防地听到盼儿说话，沈熹微被吓了一跳，她深呼一口气，拍拍胸脯道：“人家也是一番好意罢了。”

　　“好意？我看他一直都没安好心。”盼儿早就看出来了，那个叫向重山的，只是打着送柴火的旗号来看熹微。但这些话，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怕给熹微添烦恼。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沈熹微拉起盼儿的手，把她往自个儿屋里拽。

　　手心里塞进一条青灰色的围巾，绵绵软软，上面还绣了一只大元宝，淡雅不俗，盼儿对它简直爱不释手，紧紧攥在怀里不松开。

　　“好熹微，针线活能做得这么好看的也只有你了。”盼儿兴奋地往沈熹微怀里扑，结结实实地抱了她一下。

　　“不过是拿来打发时间罢了，难得你喜欢。”沈熹微被盼儿银铃般的笑声逗乐了。

　　“我喜欢，很喜欢。”盼儿立刻把围巾戴在脖子上，毛茸茸的，很暖和，她在沈熹微跟前转了一圈，喜滋滋地问道：“好看吗？”

　　沈熹微笑着点点头：“好看，你戴着好看。”

　　“对了，熹微你听说了吗？这安平县城有个规矩，一个姑娘若是有心仪的男子，便亲手织一条围巾送他，若他收下，便说明两人互相看上了。”

　　“我……我听隔壁的王婶提起过。”沈熹微当然知道这个规矩，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犹豫。

　　盼儿轻叹道：“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如意郎君。”

　　沈熹微噗嗤一笑，打趣道：“我们的盼儿是想成亲了？”

　　“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不过呢，等你嫁了以后我才会嫁呢。”盼儿反过来笑她：“依我看啊，咱们请的这个教书先生就不错，相貌堂堂，斯文有礼，跟你很是相配。”

　　盼儿是说者无心，可沈熹微听了立马脸就红了，她轻轻打了一下盼儿的手背，小声道：“你别乱说，给人家听去就不好了。”

　　“好了好了，我去洗衣服，不跟你闹了。”

　　看着盼儿离去的背影，再回想她那番玩笑话，沈熹微低着头，浅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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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沉迷于居老师的盛世美颜，不能自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