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有求》贪痴嗔

3、新家

　　程诺走的时候，已经把该办的离院手续都办完了，碍于程远在身边，时迁也不好问医生自己的治疗费用到底是多少。只得暗自记下，琢磨着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查这笔账。
　　程远从时迁出病房门开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没有点破，而是选择了一个很现实的话题。
　　“我在C市工作，等这边的手续办完了，就搬过去。也是单身公寓两室一厅。好在到那边我们就能自在的一人一间了。”
　　“什么手续。”
　　“休学手续，帮你保留学籍。”
　　“办退学手续不是更方便吗？反正你工作都给我找好工作了也不用再上学了。”
　　程远知道他在赌气，望了他一眼。
　　“说不定哪天你就想回去上学了，再说，我想你也不愿意一辈子给我打工吧。”
　　“有人养着谁想工作啊，你说是不是。”
　　时迁故意怼程远。
　　“行啊，那我就养你一辈子，你不介意我没意见，我就当养宠物了。”程远挑了挑眉，调笑道。
　　“切，谁稀罕给你当宠物。”时迁翻了个白眼，大步向前想着离这个油腻的男人远点。
　　程诺的家离学校不远，离医院倒是有点距离，住在六楼，虽说是个单身公寓，好在条件还不错，至少有电梯。
　　进门，环视一周，时迁坚定了自己的老师没有半点女人味这个事实。
　　屋子里的颜色只有黑白和灰灰的杏色，家电一样不缺，除了这些必须品，装饰品就只有一样，即程远口中自己送给程诺的那张画，雪白的墙上除了钟也只有它了，怪不得程远印象深刻。
　　门口的鞋柜旁准备了两双拖鞋，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程远换完鞋看见时迁还愣在那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悄声道：
　　“阿诺从小就是个假小子，打架打到大，这两年当了老师才收敛一点，从来没有当过正常女生也没谈过恋爱，所以……”
　　“你们在门口墨迹什么啊，两个大男人不嫌挤吗？有话进来讲。”
　　“就来。”
　　程远给了时迁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闪身先进去。
　　时迁扯了扯嘴角，也赶紧换了鞋进去，程诺一个人翘着二郎腿霸占了长沙发，时迁看着小沙发前放着的两杯水，默默地走过去和程远排排坐。
　　程诺清了清嗓子，尽量放松面部表情，调整好语气，琢磨着让时迁更好的接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
　　“你的休学手续还有一些其他的证件要至少一个星期才能办完，有些需要你签字，所以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之后就跟着程远去C市生活一段时间吧。等他说你没问题了，你有条件可以独立生活了，我们绝对不会再多事。那时候你是想继续读书还是开始找工作都随你开心。当然，你要是想继续跟着我们生活我们也是很乐意的。”
　　“算了吧，你现在这样说，等你们有了男女朋友之后他们也会有意见的……搞得好像我是你们私生子一样。”
　　时迁越说声越小，到后面好像卡在喉咙里一样，低着头，不敢看程诺的表情。
　　程诺倒是一脸坦然的说:“老哥我不知道，反正我这辈子不嫁人，到时候你就跟着我，等你以后想成家了再说。”
　　那还不如跟着程远，搞得好像自己是个吃软饭的一样……这女人。
　　“阿诺……有些事你该放下了。”
　　程诺啧了一声，脸色一沉，语气不善，呛声道:
　　“程远，别拿你当医生那套来和我说话，没用的。我去补觉了，晚饭你带他解决，顺便去附近逛一下。桌上有张卡你拿去，密码你生日。”
　　说完也不管这俩什么反应，踩着拖鞋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程远摇摇头，神色颇为无奈。
　　“阿诺这几天也没休息好，你回来了她也就能睡个安稳觉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就单人公寓的规格而言，这个房间挺大的，三室二厅房子的主卧也差不多是这个大小，该有的都有，一应俱全。
　　“左边的衣柜是空的 ，等下带你去买些衣服就先放在这里，空调遥控在床头的抽屉里，桌上的电脑没有密码，想做什么你随意。“
　　这个房间的布置显然和外面不同，贴了墙纸铺了地毯，靠窗的书桌上还摆了几个相框，虽然整体看着还是很简约，但是看着就是比外面更温馨一些。
　　“这个房间一直是你住吗？”时迁神色古怪的问了一句。
　　“我很少过来住，有些节假日爷爷奶奶会过来，这个房间是为他们布置的，那个时候我就睡沙发。”
　　时迁盯着书桌上，祖孙四人的合照，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正色道：
　　“程远，我们谈谈。”
　　程远很随意的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手止着下巴，露出了一个无赖般的微笑，道：
　　“可是我现在并不想和你谈。”
　　时迁皱了皱眉，等着程远的下文。
　　“和我谈话费用很高的，你目前还支付不起，所以你可以考虑等在我手下拿了工资之后再和我约谈——当然，这是在你成年之后的事。我现在的义务只是充当你的暂时监护人，抚养你成人，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和衣食住行，除此以外一概不管。”
　　时迁咬牙切齿。
　　这家伙……
　　口口声声说要解决问题，要他分析问题的时候就开始找借口，他到底想干嘛？！
　　“你根本就没有管我的义务，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有一个间接认识的关系。你就算是铁了心的不管我，也没有谁有资格来指责你什么，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程远叹了一口气。
　　“你又把问题绕回来了，那我问你，那天在医院你又为什么没有跳下去？”
　　不等时迁回答，程远接着说：
　　“我告诉你为什么，你潜意识里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你的责任心不想让别人为你的行为而善后或是负责，所以你当时选择了活下来。
　　而阿诺觉得，要不是她判断准确，你可能死后很久都不会有人发现，她觉得自己救了你就要对你负责，她不想让你为她的做法而恨她，所以她会想尽办法让你活下来，以此让她自己确认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咄咄逼人了，程远语气渐软，平和的说：
　　“其实那你们是一路人，你可能不知道吧，阿诺原来的情况比你还糟糕，我会选择这个职业她是主要原因，我最擅长处理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情况，但是，我最不想遇到的就是你们这种情况。”
　　时迁这次没有再呛声，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了，直到晚上出门买完东西回来，才说了一句类似于感慨的话：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程远笑了，这是时迁看到的、程远第一次不带伪装的笑，
　　“那是，我们可是双胞胎，说了你别不信，从小到大都是她照顾我的呢。”
　　时迁刚想说不可能，但联想到自家老师的那个性子，觉得没准还真是这样。
　　“你们从小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年轻人，想听故事啊，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儿还是早点睡吧，要是被阿诺抓到我们半夜聊天，那就真的没法睡了。”
　　“老师半夜还查寝？”这以后还不得躲起来换衣服？！
　　“那倒不至于。就今天情况特殊，她没吃晚饭半夜肯定会饿的醒来找吃的，到时候她要是听见我们这里声儿大，估计会把我们炖了。”
　　“你这变着法的说老师吃人小心我打小报告。”
　　“咳，我哪有!我就是打个比方，放心吧，我给她买了宵夜放在她房门口，保证她饿得吃我们。”
　　时迁觉得这个男人不正经起来说话就跟哄小孩儿一样，正经的时候又让人不想搭理他，一时有点摸不清该怎么和他相处，让人觉得很不靠谱。
　　“你平时就是这样和老师交流的吗”
　　“哪能啊，我跟你说千万不要和阿诺开玩笑，她会当真的……我是觉得，这样和你交流的话，你会愿意搭理我一些。”
　　“别拿我当娘们儿和孩子哄成吗？我他妈是个大男人。”
　　时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把你精神建设中缺失的一部分给你罢了，别这么抗拒嘛。”
　　“……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我怎么不正常了。”
　　“……你那些小女孩一样的语气词都是从哪里学的!”

　　“咳，这个你还真不能怪我，我们咨询室的小姑娘小伙子们都是这样说话的，听多了自己就受影响了。”
　　时迁觉得自己将会到一个名为龙潭虎穴的地方生存一段时间。
　　“其实也没什么，习惯就好了，等到那边去相信你会适应的。”
　　时迁内心是拒绝的。
　　整理完晚上采购的东西，洗漱完毕后，程远又翻出一床被子铺好，眼神示意时迁躺下，道了声晚安，关灯睡觉。
　　时迁睡眠敏感，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一个基本陌生的男人躺着一张床上，他已经做好了睁眼到天亮的准备，没想到没几分钟只觉得倦意袭来，沉沉睡去了。
　　又是一个不放过自己的人。
　　程远看着枕边熟睡中的少年，暗自叹息，倒是没再多想什么，翻了个身，静等睡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