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有求》贪痴嗔

4、新家（二）

　　清晨时分，太阳还未见踪影，长久以来的生物钟让时迁早早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睡姿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分。
　　他此刻侧卧着，一条胳膊压在旁边被，被子包裹得只剩脑袋的程远身上两人挨得极近，近到时迁觉得自己可以数清程远睫毛的数量。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有几分像自己老师的侧脸，时迁浑身不自在。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洗漱完毕之后才发现程诺已经坐在客厅看早间新闻了。
　　“哟，起得挺早的嘛，我还以为你们会聊一晚上呢。怎么样，还适应吗？老哥睡觉没有打呼磨牙吧。”
　　“没有。”
　　程诺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用眼神示意他过来解决茶几上的早餐。
　　茶几上的早餐配置齐全，基本上小吃街卖的这里都有。时迁默默地拿了个烧饼，程诺又把一袋小笼包和一杯豆浆推到他面前，笑着说：
　　“年轻人，长个儿的时候就该多吃点。不然将来会被女孩子嫌弃的。”
　　时迁满头黑线，想说自己现在已经不算矮了，就算不长个也不会因为身高问题被女孩嫌弃的。
　　但是看到程诺带着几分关心的神色，他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连着早饭咽了下去。
　　等他吃饱喝足，正听着程诺讲新闻的时候，程远才光着膀子从房间里出来，准备进洗手间。
　　直到握上门把手，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妹妹的公寓，有急忙转身回房间披了衣服才出来。
　　程诺从程远出房间门时就收了声，一直看着他的举动，直到他进了洗手间关了门，才转过头来对着时迁慢悠悠的说：
　　“别看我哥成年这么多年了，一副很靠谱的样子，实际上这家伙蠢得要死，会带着亲妹妹和女朋友约会的那种。要是他和你念经或者是做了什么傻事的话，你别和他废话直接动手就行。这家伙个子高但是力气小，弱得很，反正还不了手。”
　　老师，您这样把自己哥哥贬低的一无是处真的好吗？教唆自己学生对自己哥哥动手真的好吗？老师您确定让自己的学生跟着自己不靠谱的哥哥真的好吗？
　　时迁内心吐槽不止，表情古怪，像是想笑又不敢笑。
　　“哦，还有一件事。”
　　程诺突然严肃起来，异常认真的说：
　　“时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有很奇怪的男人对我哥图谋不轨，直接往死里打，出了事算我的。”
　　“什么情况……”已经上升到往死里打的地步了，这得多大仇啊。
　　还有，什么叫对你哥——图·谋·不·轨！谋财还是害命
　　“一个很狗血的故事，我哥的咨询室刚办不久的时候，一对老夫妇以‘同性恋是病’的理由，把自家儿子送到我哥那里去。那时候我哥还年轻得很，受不住老夫妇的哀求，答应和他们的儿子聊聊。
　　可同性恋贝本来就不是病呀，我哥再怎么能说也不可能改变别人的性取向是不是。结果就是，他劝服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后来才知道那对老夫妻根本不是他父母而是他花钱雇来的，那小子早就看上我哥了，明着追不到就玩阴的，有次直接下药差点就把我哥带走了！还好老子反应快……”
　　老师，您这直觉准的，不去当警察真是太可惜了。
　　看着程远再次出现在视线内，程诺结束了故事时间。没等她招呼，程远已经自觉地走过来准备吃早餐。
　　他揉了揉仍带着水汽的眼眸，一脸人畜无害的坐在沙发上，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含糊的说：
　　“阿诺，我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我上班要迟到了，但是被子抱着我不让我走……”
　　……
　　言者无心，闻者汗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哥，我上个星期帮朋友代一年级的课，那些小孩儿说话就和你现在的调调差不多。”
　　“嘿，你哥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当回小孩，挺好的~”
　　程远一脸开心的接受这个比喻。
　　程诺表示不想接受这个大小孩做自己的哥哥。
　　时迁只想说：
　　这兄妹俩性格怕是反了吧。
　　“咳，你们聊吧，我去一趟学校，大概下午回来。”程诺觉得还是离自家没睡醒的哥哥远一点比较好。
　　“嗯，路上小心。”
　　嘱咐一声，程远继续解决下一个包子。
　　等程远吃完饭收拾好茶几，时间也还早，他决定带着时迁去附近的公园逛逛。
　　“哪有两个大男人逛公园的。”
　　时迁义正言辞的拒绝。
　　“啧，你这孩子哪来那么多理由，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你们学画画的不是要采风的吗你就当是去收集素材吧。”
　　时迁无话可说，只能妥协。
　　事实证明，程远还真不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他还真摸出了一套画具给时迁，并且迎着时迁惊讶的眼神，解释道：
　　“这是阿诺的，你先拿着用吧，以后再给你买新的。”
　　“老师也学过画画？”
　　“嗯，爱好之一，她学东西很快，什么都会一些。”
　　“那你呢？”也什么都会一些吗？
　　程远难道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道：
　　“别说，我确实没她学习能力强，也没有多少爱好。”
　　时迁一脸“意料之中”的点点头。
　　出门时，他只拿了一本速写本和几只碳笔，没找到削笔刀，应该是藏起来了，好在现成的都是削好的。程远则是带了个单反相机，美其名曰：帮忙拍素材。
　　拿着速写本的时迁，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加上这片公园的风景确实不错，枫叶似火红，浮桥映流水又因为是工作日，游人少，也落得清静。
　　他走走停停，接连着画了十几张风景速写，回过神来才发现太阳已经偏西，应该是下午了。
　　回望四周没见着程远，时迁没有手机，也没有程远的联系方式，只好找了个显眼的亭子坐着等他找过来。
　　阳光正好，坐在亭子里吹着小风也不觉得凉，看着眼前的景色，只觉得心情舒畅，似乎这只是一个平凡人的下午，忙里偷闲找了处美景游玩一样。抛开了烦心事，眼前只剩这片安静的天地。
　　“时迁啊，你在这儿啊，我都绕了一圈了可算找到你了。”
　　就在时迁被小风吹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从身后传来的清朗声音打断了他接受周公的邀请。时迁回头，只见男人踏着红叶走来，带着阳光靠近，满脸笑意。
　　明明是应该是一副很美的画面，偏偏男人手里很突兀的举着一支棉花糖，那种感觉就像是拳皇叼着奶嘴站在沙滩上一样，别扭的很。
　　时迁默默地把头转过去……
　　“我在这亭子的另一面拍了好多好看的照片，喏，要不要拿去参考下。”
　　时迁接过相机，一是想把玩一下从未接触过的单反，二是想看着程远的技术如何。
　　像素高，有点重，手感不错。
　　——这是对相机的评价。
　　技术还不赖。
　　——这是对程远的评价。
　　“吃棉花糖吗？”程远把软绵绵白花花的糖凑到时迁嘴边。时迁看着程远嘴角边亮晶晶的糖丝，端着相机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个的距离，用行动拒绝。
　　程远也不恼，笑着舔了一口棉花糖，目视前方看风景。
　　“你这拍照技术不错啊，自学的”
　　时迁自己是学画画的，懂一些构图比例，看到有几张照片的效果不亚于专业人士，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这还是被阿诺逼着练出来的。”
　　“你妹妹比你厉害的多。”
　　“那是自然，她从小就争强好胜，偏偏她想做的，没有做不好的。”
　　“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身为哥哥还不如自己的妹妹。
　　“怎么会，有这样优秀的妹妹，我骄傲还来及呢。”
　　程远用湿巾擦着嘴唇上舔不下来的小糖渣，又补了一句：
　　“一家人里总要有性格互补的存在，何况我们还是双胞胎。”
　　时迁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似乎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这个男人就感到危险。
　　这个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谁都霸道。
　　“你们从小到大就没有分开过吗”这俩人感情从来就这么好吗
　　“现在不就分开了。”程远笑着回他。
　　时迁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想搭理他。
　　“好了，我都能看见你在心里白我了，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就和你讲个故事吧。”
　　这已经是今天听的第二个故事了，这个应该不会像早上那个那么狗血吧。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只和你提过我们的爷爷奶奶，从来没有提过外公外婆吗”
　　时迁静静地等着程远的自问自答。
　　“因为外婆家重男轻女，都这个年代了还是很严重。我说过程诺是从小打到大的，这句话绝不带一点夸张的成分。我们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被程诺揍过的孩子的家长，就三天两头的找上门，外婆听说后，说什么怕我被妹妹带坏，硬是要带着我走，那个时候我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见着阿诺哭闹,父母也没安慰她。
　　我被带走后，阿诺的脾气更坏了，经常溜出去到处跑，父母忙于事业没工夫管她，就把她送到爷爷奶奶那里去了。
　　之后我和阿诺，有两三年没有见过面，也没有听过彼此的消息。我小时候又瘦又矮，跟个豆芽菜一样，总被人欺负。记得我上二年级那年，放学后被高年级堵在巷子里勒索，阿诺很突然的、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把那帮人揍了一顿，然后带着我回了奶奶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时迁在脑海里把故事过了一遍，忍不住问道：
　　“你上二年级她也是二年级才对，最多就七、八岁，自己一个人跑到陌生的城市，找到你，再把你带回来……”
　　“很厉害是不是……”程远出声打断他，接着道
　　“你知道吗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崇拜我妹妹。等我们一起回到爷爷奶奶家后，才知道阿诺已经失踪两天一夜了，二老已经报了警，看到我们回来，就抱着我们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哭，阿诺还反过来安慰他们，说自己是去找哥哥了，让他们别担心。
　　那次之后家里人再也不敢把我们分开带了，外公外婆来看过我们几次，但是阿诺从来没有和他们打过招呼。我们一直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直到上了大学后才离开那他们。当然，现在也有来往。”
　　…………
　　听完这些，时迁只觉得老师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只觉得这女人不嫁人才正常，毕竟能征服她，强过她的男人……至少他目前还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