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叹唏嘘 ...
-
那温柔的人影消失了,眼前只有潺潺流水。又有粉色海棠花瓣飘了过来,轻轻地落在唐滢鬓发上。
聂嫣璃伸手掸去,见她目光飘忽而柔软,知道她是在回忆两人的最好时光,不觉叹息。
“我总觉得,你们彼此还是有情的,如果还有机会,何不争取......”
唐滢只是摇头。聂嫣璃悻悻地闭嘴,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对了阿滢,刚才你说什么负气,难道你与段廷晖和离之前还闹过别扭?”
“是。但不是在那个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没听你说过啊。”
聂嫣璃追问不休,唐滢苦笑道:“表姐,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都是我自己......”
这段过往里,最最悔恨的便是这一节。
韩潇在那封信中提到,段廷晖曾救过幼年的孟四小姐。此后孟雨竹便对这位大哥哥很上心,段廷晖每每造访孟府,她便偷空找他玩耍,而段廷晖也并不拒绝,两人年龄相差不少,可也勉强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也许是孟雨竹还太小,当时两家无人提缔结姻缘之事,但随着女孩儿长大,这两人心里能没有任何感觉?而皇帝下了尚公主的旨意,段廷晖是无法拒绝的。
唐滢看了韩潇的信,满腔痛苦都集中在最末那两句上,对段廷晖与孟四小姐之间的故事并不特别在意。新婚之夜,段廷晖那般诚恳,婚后又待她呵护备至,她慢慢地被他所感动和吸引,关于他的过去,她更不好意思去问了。
谁能没有过去呢?皇命难违,也许段廷晖确实和她一样,不得不放弃一段感情。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像韩潇说的那样,对她的情意极可能掺杂着臣子对天家的尊敬与顺从,既然他一心一意要做她的好夫君,那么于情于礼,她也该尽职尽责地做他的好妻子。
“我的傻妹妹!”聂嫣璃顿足,“既然是过去的事,那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你自己的不都统统告诉他了?不说可不就变成了心结?你和他成婚两年,怎么就不问清楚呢?”
唐滢摇摇头:“他待我极好,但他就是那样,平时不多话,我都常常拿不准他在想什么。我怕问了惹他伤心,所以......而在他南下赈灾之前,发生了一件事,我更是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
“赈灾?你是说,去年黄河决口那会儿吗?”
“比那要再早一些,也是海棠宴的时候。”
一对紫燕掠过,呢哝婉啭,在碧镜般的水面点出浅浅波晕,又比翼而去,消失在天际。
去年的三月底,唐滢已成婚一年半了,却总也不见有喜。帝后和太后隔三差五就唤御医来诊脉,她又是心烦又是着急,哪还有心思去参加什么海棠宴。
于是,段廷晖便只身前往皇宫。她独自在府里,没精打采,心绪不宁。
段廷晖年岁不小了,段家长辈嘴上不催,背后难免嘀咕。宫里的长辈就更心急了,更不用说那些跟风讨好的妃嫔们,个个见了唐滢都要“关心”地问几句。她喝了不少苦得难以下咽的坐胎药,可肚子还是没动静,这种日子几时是个头?
鸾珏见她闷闷不乐,灵机一动,提议道:“殿下不如出去走走?此时山景是最美的了。”
春日登山自然要去普照寺。侍女这是提醒她去拜佛许愿呢,心诚则灵。唐滢本不大信这些,可现在,她满腹愁苦,无计可施,只好点了头。
唐滢生性好动,从小到大,普照寺山前山后她不知去了多少回,这次同样是换了男装,带上鸾瑛鸾珏和几个得力侍卫,低调地出发。
沿阶而上到了大雄宝殿,爬得气喘吁吁。待要跨入殿门,冷不丁窥见个眼熟的人,竟是韩家一个大丫头。这可真不巧,韩家女眷竟也来烧香。
唐滢低头对鸾瑛耳语几句,主仆一行转过身,又沿阶而下。
她不想再遇见韩家人。听说韩夫人也在为韩潇物色妻子,她和他既然有缘无分,那就算了。现在她的心,已慢慢地放到了段廷晖身上。
殿内传来说笑声,果然是韩夫人:“老祖宗今儿个怎么亲自上山来了?......哟,有阵子不见了,四姑娘生得更水灵了。”
回应的是一片爽朗的寒暄说笑。有个娇弱细软的女音,羞怯地回应韩夫人的赞美。
唐滢加快了脚步。今日就不该来这儿。孟雨竹,竟随孟老夫人、孟夫人一道,也来上香。
唐滢注意到,在她成婚后,孟家女眷刻意不出现在有她的场合,这间接印证了韩潇信中的内容。
和她们偶尔相遇几次。她与孟雨竹交谈过,对这位小姐的声音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开始不甚在意,随着对段廷晖感情的日益深厚,她对有关孟家人的话题越来越敏感,尤其是孟雨竹。
如果段廷晖真的与孟雨竹相爱过,那她就是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她在惭愧之余,有淡淡的吃味,可也自知无任何资格去质问他。
大雄宝殿离得远了,鸾瑛低声问:“主子,是不是过会儿,待她们走了再去许愿。”
“罢了。”唐滢回答,“横竖我也不够虔诚,事先没有沐浴斋戒,这么贸然前去烧香,佛祖会怪罪的。不如去后山走走,看看景致。”
孟家连老夫人都来了,怕是要待上大半天,韩家女眷也是。一家是成心躲避她的,另一家是她故意躲着的,还是不进去的好。
然而这样的偶遇,到底还是令人更加心绪烦乱,再明媚的春.光也不能入眼。在后山胡乱转了转,唐滢便打算回府。
这时,她感到了剧烈的地动山摇。澄澈碧空陡然变暗,地底传来沉闷的爆裂声,四周的参天古木摇摇晃晃,头顶鸟雀嘶叫盘桓。
唐滢头晕目眩,一个趔趄扑倒在树根前。
“殿下!”鸾瑛鸾珏赶紧去扶,自己也站立不住,三个人倒在一起。
林间也有倘佯的游客,惊惶地喊着“山崩了”四散逃跑。
公主府的侍卫立即围过来护住她们,一人焦急地道:“既然山在震,林中也不安全,还是赶快往空旷处跑。”
唐滢扶着鸾瑛站了起来:“好,但愿只是这山里有震!”
古早传说中,此山有邪魔作祟,被高僧斩杀,埋在山底,又建了普照寺镇住,守护一方水土。莫非今日山震是邪魔的恶灵不散?
脚底的爆裂声小了些,渐渐平静,片刻后,依然再无动静。刚才可是胡思乱想了。
“殿下,”侍卫悄声道,“趁现在无事,赶快回府。”
须臾天空放晴,飞走的鸟群又扑棱棱飞了回来。唐滢松了口气:“我们先回寺里,看看孟老夫人是否无恙。”
这么大的动静,老人家怕要被吓出病来。而段廷晖会知道她也来了普照寺,倘若孟老夫人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却袖手旁观,便是他不说什么,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大家拗不过她,只好战战兢兢地往回走,刚踏入山门,迎头撞见一行熟悉的人。
唐滢怔住。她没有猜错,孟老夫人确实出事了。老太太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叫人背着,花白鬓发上插戴的钗簪都歪歪斜斜的。
可那个一脸焦急地背着孟老夫人的年轻男子,竟然是段廷晖。
唐滢又开始头昏,把眼睛揉了又揉,放下双手去看,没错,确实是他。他不是去了宫里吗?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比刚才山震时还要剧烈。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她却觉得满目阴霾。
段廷晖没有看见她。他的额头已冒出汗珠,吃力地背着肥胖的孟老夫人,走得并不快。在他的左侧,是孟夫人和几个婢女,右侧则是一个苗条的绿衣少女,一面走一面不时看向他,双颊绯红,不知是焦急还是害羞。
这是孟雨竹。
孟雨竹一手提着裙裾,另一只手捏着丝帕,低声地与段廷晖在说着什么。持帕的小手欲抬不抬的,好像要替他擦汗,却又缩了回去。
唐滢全身僵直。来来往往的人群遮住了她,孟家女眷就这么簇拥着段廷晖走了过去。她清楚地听见孟雨竹的声音,带着柔弱的哭腔:“廷晖哥哥,辛苦你了,下山的时候你可千万小心。”
“四妹妹别怕。”段廷晖喘着粗气,“我一定不会让老祖宗有事的。”
她就这样怔怔地站在暗处,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直到鸾瑛担忧地拉她的衣带,她才意识过来,她拳握得太紧,长长的指甲竟拗断了。
背后又是一声长叹,唐滢回过头,看见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韩潇带着他的小厮慢慢走过来,他发现了她,似乎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幕,眼中充满讥讽。
她转身就走,没有搭理他。他的目光分明在说,瞧,我信里写的不假吧?
唐滢不记得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这一路上的心境,不啻于山崩地裂。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孟雨竹和段廷晖在一起。他们交谈时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直装着云淡风轻,却原来,她是这般在意,而目睹真相之后,心里会疼痛如斯。
当晚段廷晖没有回府,让人捎信给她,宫里有安排,他走不开。
他虽然做了驸马,但皇上还是经常派些公务给他,他没有一般驸马那么清闲,像这样的彻夜不归并非头一回。但这次,唐滢却不再那么从容了。
她遣人去孟府悄悄打听,孟老夫人突发急症昏迷过去,全家守了一夜,早上老太太才醒。
唐滢一夜未眠。次日清早段廷晖回家,满脸倦容,眼底带有浓重的血丝。她又心软了,生生地压住满腹疑虑,又等了一日。
第三天,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前天晚上去哪儿了。问的时候她的心被提得高高的,好像被挂在寒风凛冽的悬崖上。
段廷晖神态自若地答:“皇上委派了一件要事,现在还不便对你透露,对不起,阿滢。”
她的心从那高崖上重重滑落。这声低沉温柔的“阿滢”,与那句“四妹妹”相重合,化作利刃狠狠刺穿心脏。唐滢暗暗地吸着气,握住了右掌。右掌的手指甲已因断裂而被连根剪掉,光秃秃的。
她极尽平静地追问:“那么,前天下午海棠宴之后,你去给太后请安了没有。”
他愣了愣才说:“这倒没有。我一直都陪着皇上,紫宸殿有恩荣宴,宴罢还有歌舞,皇上来了兴致,让诸位进士吟诗作赋....”
唐滢眼前一黑,段廷晖立即扶住了她:“阿滢,你怎么了?”
她望着他焦急的脸,脑海里却是那天他同样焦急地背着孟老夫人的情景。那时,可正是他嘴里“诸位进士吟诗作赋”的时候!
身子一暖,段廷晖将她搂在怀里,正低头贴向她的额试探体温。她一把推开,冷笑起来:“我没生病,不用你假好心。”
“阿滢......”
“不许这样叫我!”她怒道,“段廷晖,我今天才知道,我一直都看错了你,也看错我自己了。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说什么等我真正接受你,当真可笑。”
眼前一片模糊,她狠狠地抹去眼中的泪。可笑啊,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流泪。
他满眼惊痛,冲过来抱住她,不停地追问。她挣脱不得,委屈心酸使她再也顾不得维持矜持与破碎的自尊,呜呜咽咽地说出普照寺的事。
“我都看见了,你、你......为什么骗我。”
她不知该怎样形容心中的痛楚。他怎会到了寺里?他和孟雨竹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也许这些问题的答案会更加令她心痛,她不敢再问,可又抑制不住眼里的泪!
然而,令她更加失望的是,他替她擦干了泪,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阿滢,这些......我不想再提。”
好一句“对不起”。这便是默认了她所有的揣测。她如坠冰窟,颤抖地指着他:“你走,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后退几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行礼,转身离去。她靠着屏风,全身乏力得好像虚脱一般。
他又是一夜未归。而她已几日未曾安寝,这晚强行服用了促眠的药,睡到午时才起来。
鸾瑛服侍唐滢梳洗,小心翼翼地告诉她,黄河决堤,驸马被皇上紧急派去赈灾了。
“驸马形色匆匆的,临走奴婢问他几时回来,他也没言语。现在汛情严重,堤坝溃塌,纵然抢修,怕也有危险吧......唉,驸马这一走,还不知要多久。”
一个多月后,段廷晖从南方寄来一封简短的家书,依然未提普照寺的事。
唐滢没有回信。但她下了封口令,要大家不得透露半点山上的事。在方巧菡、聂嫣璃面前,她还是不住夸赞段廷晖,说他与她频繁通信,归心似箭。
她在这样做的时候,内心一片悲凉。她如此顾念他,可他呢?她是他的妻子,他却吝于给她一个心安的解释。
有些宴会上能遇见孟雨竹,怯生生地向她行礼,她淡淡地说着“孟四小姐不必客气”,清楚地看见了孟雨竹眼底的不满。
呵,是她自己横插进来,孟雨竹能不恨她吗。
她是嫡出公主又怎样,还不是身不由己,被父亲指给她不了解的男子。这男子以丝丝柔情捆住她的心,又残忍地在它上面深插一刀。
“阿滢,他不在,你是不是很寂寞?”一次赏花,明珠公主这样问唐滢,笑容很奇特。
“还好。”唐滢轻触眼前盛开的牡丹,另一只手却抚上平坦的小腹。如果有个孩子该多好,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苦闷。
明珠公主又笑了一声,“廷晖也不知几时回来。阿滢,你还真把自己当做那等承仰舅姑鼻息、幽怨盼郎归的小媳妇儿了?”
“姐姐,我不懂你意思。”
“嘻,你该明白的。咱们做公主的,根本犯不着跟寻常妇人一般委屈。你掩饰得好,却瞒不过我,我看得出来,你和他闹别扭了,是不是?”
唐滢不说话。明珠公主看看左右,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他和孟家小姐的事儿,我最近才隐约听说一耳朵,是他们隐瞒得太好,还是咱们习惯把人想得简单。”
唐滢板起脸:“姐姐,过去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呵呵,真的过去了吗?永远成为过去了?傻阿滢。他和孟家公子能不再来往?而他去往孟府,见到那位小姐的话……”
“够了,我不想听!”
明珠公主毫不恼怒,反而笑起来:“妹妹啊,我又不是挑拨离间。姐姐只不过心疼你,提醒你一下,你可不能疏忽啊。咱们金枝玉叶的,怎能败给那种小家碧玉。”
有贵妇说笑着走来,明珠公主微微一笑:“我点到为止,姐姐是过来人,经验一箩筐。妹妹心情不好,尽管来找姐姐倾诉。”
明珠公主走了。唐滢叹息一声,再无赏花的心情,随便寻了个借口告辞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段廷晖还是全无只字片语。而唐滢却在造访晋王府时偶然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天气炎热,孟老夫人带了一众儿媳孙女回乡小住。
孟家祖籍金滩县,金滩距离段廷晖修堤的郡县不远,段廷晖写的那封家书还是经由金滩县驿捎回的。
窃窃私语的人是几位苏家小姐,晋王妃的族妹。隔着开满芬芳蔷薇的篱笆墙,她们说得热火朝天,并未注意到另一边的唐滢。
唐滢呆呆地握着一把纨扇,手心的汗都冷了。
“孟家四妹妹也去了呢。哎,你们知道不,她趁机去找她的廷晖哥哥了,我是才听说的,我一位表哥刚好在金滩公干……嘻嘻嘻。”
“哇!她也太大胆了吧,不怕给家里人惹麻烦?”
“那我哪里晓得。哎,这事你们千万别传出去,尤其不能让明月公主知道。”
一阵静默后,有人说:“孟四小姐别看文静又怕羞,其实性子拧着呢。她要拿定主意了,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听说段……他一向也是很宠着她,纵着她的。”
“要我看啊,他们两个早就暗生情愫,差点就是一对儿了,要不是因为明月……”
“打住打住,仔细隔墙有耳。”
“不可能有人啦,嘻嘻……”
唐滢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小腹一阵疼痛,越来越重,疼得弯下了腰。
身边只有鸾瑛在,慌忙搀扶,可她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但这疼与心痛相比哪及万分之一。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不管段廷晖对孟雨竹还有几分余情,她等他回来就提和离!
小腹的疼痛还在加剧,唐滢咬牙站起来,扶了鸾瑛,踉踉跄跄地离开。等她坚持到马车里坐下,刚松口气,便感到下.身有大股大股的热浪涌出……
原来她已经有了身孕,可她却不知道。胡乱吃坐胎药使她经期紊乱,那个小生命在她体内悄悄扎根,却又悲哀地走了。
她没有请太医,让鸾瑛找了外面的大夫。不能让父皇知道,否则,一定会怪罪驸马以及段家。
“阿滢,”聂嫣璃揽住唐滢的肩,“你真傻。”
唐滢惨然一笑:“不,我是蠢。鸾瑛找大夫的时候,遇见了韩潇。”
“……”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赌气又和他见面。”
唐滢是要盘问段廷晖的过去。韩潇趁机将段廷晖与孟雨竹的“美好往事”大肆渲染一番,她更加心灰意冷。
她乱了方寸,经不起韩潇蛊惑,做下悔恨万分的事。
“我清醒过来,懊悔不已。就算廷晖对不起我在先,我也该先与他一刀两断,之后再另寻良人。可是,我没有做到。”
段廷晖在和州酒楼撞见韩潇纠缠她,问都不问就挺身维护她,给她解围。
京城遽变、和州暴.乱时,又是段廷晖单枪匹马,狂奔两日两夜,远赴西昌卫所搬救兵,解决了行宫的燃眉之急。
那日在行宫,击退暴徒后,他疲倦地倒下。她伏在床边看着他淡然的睡颜,只觉得自己不配做他的妻子。
他付出的远甚于她,她加诸于他的伤害却远甚于他给她带来的伤心。
她应该做的是,还他自由身,让他回到孟雨竹身边。
“阿滢,你也太要强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来跟我说呢?我可是你最亲的表姐啊。”
唐滢默默拭泪,聂嫣璃又叹:“你就是倔得很!那时先帝的身子已不大好了,朝中暗流涌动,表面却是一派平和,你是看不出那些算计争斗的。”
聂嫣璃想着那些故意聊天说给唐滢听见的苏家小姐,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阿滢,以后晋王府和苏家人,你也尽量少见。”
“是的。”唐滢轻声说。
“但我还是觉得,你和段廷晖......”
“嫣璃,我们真的再无可能了。”
段廷晖是无权休妻的。她主动提出和离,向外宣称,夫妻性格不合。
那时,她的情况很糟糕。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亲与祖母,又被污蔑勾结乱匪。但她还是要放他离开。
和离,可保住兵部尚书这一要职不落入晋王手里。她向段廷晖分析,他叹息,沉默,最后点了头。这是从和州返京之后,夫妻间最长的一段对话了。
他答应和离的那一刻,她心如刀割。终于彻底失去了他。
和离之初,她大病一场。她觉得这是老天在惩罚她,反倒甘之如饴。
她心里一直忘不了他。正是因此,现在听到他即将再娶的消息,她这么痛苦。
唐滢倚着聂嫣璃肩头,开始是无声抽泣,渐渐地哭声大起来,双手捂住脸,泪水不断地从指缝涌出。
几步之外跟着的鸾瑛等人吓了一跳,被聂嫣璃使眼色支远了。她就这样由着唐滢痛哭,也不说什么,只是不时轻抚对方脊背。
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聂嫣璃默默地想。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的表妹,难道不配拥有快乐了。
阿滢,愿你哭完之后,彻底抛下从前的是是非非,你应该拥有快乐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