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94、画卷

　　一点一点晶莹的雪花落在屋檐、地上、人身上，渡上了一层银霜。昔月头上的白色雪花在白雪环绕下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她搓着小手，如同在寒冬等待春天到来一般，等待着九阿哥。
　　“昔月。”好听的淳音如同甘泉，让久逢甘露的人露出希望。他阴柔的脸布满心疼，美丽的丹凤眸满是忧伤，黑色的靴子在雪地上踏出一个个脚印，他扑过来，把昔月抱着怀里，旋转，开心得如同得到糖葫芦的孩子。

　　“九阿哥。”昔月喜极而泣。
　　“昔月，什么都不用说了。”他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到昔月身上：“过完年，我就去老十二那里把你要过来，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生生世世。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昔月扑到九阿哥怀里，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我等你。”

　　雪地里，相拥的两人紧紧拥抱着，如同久别重逢、历经磨难的夫妻，宣誓着永不分离。漫天的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如同是一副永恒的画卷。
　　描翠笑着，在旁祝福小姐，愿他们一世平安。
　　一辆马车从身旁驶过，四阿哥掀起帘子，几朵雪花被风吹进来，他深邃的鹰眸淡淡地瞥了一眼，吐出一口浊气淡淡地又消失了。帘子慢慢地垂下，出了地上两条车轱辘压出的雪痕，没有人知道他来过。

　　过几日就过年了，十二阿哥一如既往地忙碌起来，王府并不因为弘是的离开而有所改变。方氏却因把昔月赶出了府，被十二阿哥禁足三日，这个月的管家大权又交给了管氏。管氏吸取教训，不敢亏待昔月半点。
　　梅花小筑一如既往地平静，白色的屋檐，白色的雪地，白色的梅花。昔月靠到梅花树旁，她觉得自己长高了一点儿，如今攀到最高的梅花枝不用以往那般使劲儿了，她轻易地就能拿到梅花花苞，轻易地捏碎，让它化作雪地的一部分。

　　猴儿没有瘦，反而因为昔月得宠，伙食好了不少，脸色的肉更加圆润了。一脚踩到雪地里，都能直接踩到地上，笑嘻嘻地道：“小姐，风大，咱们回屋吧！”
　　昔月捏捏她的大脸，笑道：“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要，可是也得吃饱了再嫁。”
　　“年大哥恐怕都要怪我了，把他媳妇养得又白又胖，一直不能娶回家。”
　　猴儿嘟嘴：“他巴不得不娶我，不娶就不娶，我还不嫁了，就一辈子侍候小姐。”
　　“真的？”
　　“小姐，你又取笑我。”

　　“你这么一个大笑话在咱们院子，不笑你笑谁？”小笑子拿斗篷披到昔月身上，见猴儿撸起袖子，躲到昔月身后，直喊：“小姐，救命。”
　　昔月不理会这对活宝：“快过年了，猴儿、小笑子去找些红布红纸来，挂在树上吧！”又看了一眼从屋子出来的描翠：“你陪我出门一趟。”
　　“是，小姐。”她恭敬地递上暖炉子。

　　看着离开的两人，猴儿环胸思考：“小姐最近总是带描翠出门，都没我们什么事了？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我早上还跟小姐出门呢！你老往年府跑，都快叫年大人亲爹了，小姐怎么还敢使唤你？”

　　猴儿俏脸一红，恶狠狠地道：“再笑我，我就收拾你，这回可没小姐帮你。”
　　小笑子识时务，笑道：“不敢不敢，我去找红布和红纸。”
　　“去去去，也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过年了，添点红色，喜庆。”
　　猴儿点点头，他们谁也不敢提起那个像白貂，总是在雪地里奔跑的小人儿。

　　淡淡的梅香混着竹香，倚雪楼的宾客总是络绎不绝，客似云来。年湘桐推门而入，她一袭梅花裙，外穿着雪色梅花棉袄，笑得如同糖莲子：“昔月，我没晚到吧！”她故意没看坐在昔月旁边的十二阿哥。
　　昔月淡淡地瞥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的十二阿哥，笑道：“不晚，不晚，刚刚好。”

　　十二阿哥抬起眸子：“湘桐，快坐吧！”年湘桐俏脸一红，坐到昔月旁边。昔月笑着起身：“别别别，你若是坐到那里，十二阿哥肯定嫌我‘碍手碍脚’。”她把年湘桐推到十二阿哥怀里，笑嘻嘻地咬了一块梅花糕，满意看他们闹了个大红脸，转身就走。
　　年湘桐红着脸，欲离开，十二阿哥把她圈在自己胸前，互有情意的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门突然开启，两人吹着风，愣愣地看向她。昔月俏皮地吐粉舌，不好意思地道：“我什么都没瞧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捉住描翠的手，就要跑。

　　在转角处一个黑色的人影走出来，昔月来不及停下脚步，撞到他胸前。她撞得额头生疼，还未看清来人，破口大骂道：“哪个杀千刀的，走路没长眼吗？”描翠拉着自家小姐不要命的行为。昔月边揉额头，边看向来人，险些栽倒，幸好描翠扶了一把，才行礼：“奴婢拜见四阿哥。”
　　四阿哥蹙眉，不语。昔月观察他的脸，虽然面无表情，对于一个面瘫来说，也不是大事。昔月伏低做小：“奴婢这个杀千刀的，走路没长眼，冲撞了四阿哥，请四阿哥饶恕。”

　　四阿哥漆黑深邃的眸子一闪而逊的笑意，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淡淡地轻咳一声：“下回注意些。”
　　昔月一愣，四阿哥这是关心我呢？还没来得急细细探究，见他人就走远了。
　　出了倚雪楼的大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穿得厚厚的，昔月莫名感觉有些冷，蹙眉道：“描翠，你回去给我拿件衣衫，我去‘花简阁’等你。”
　　“是，小姐。”

　　花简阁是京城贵妇小姐的流连之地，淡淡的檀香木做成的柜台，每一个都有其特色，花纹各异，雕刻的虫鸟花鱼，栩栩如生。檀香柜台上摆放着精致的金簪、玉簪、手环等价值不菲的精品。
　　昔月极少买首饰，今日也不过是闲得没事干特地逛逛。掌柜见昔月一人进来，穿着虽得体，却不富贵，想必是商贾之女或者管家的庶女。可她模样漂亮，一双柔水清眸足以让男子神魂颠倒。京城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今日卑微如蝼蚁的女子，难保他日不会成为金丝雀甚至是凤凰。掌柜客气相迎：“姑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不知姑娘想买什么首饰？”

　　昔月闻着淡淡的檀香味，别有一番风情：“我想买块玉佩。”
　　“不知姑娘想送人的还是自己佩戴的？”
　　昔月犹豫了一下，之前拿了十三的玉佩，也该送他一块：“送人。”
　　掌柜笑意连连：“小店刚刚进了一批新货，有男子的玉佩，也有女子的，不知姑娘想选哪一种？”走到柜台，拿出几款精致的玉佩，一一介绍。

　　一个打扮得如同牡丹的女子，笑得娇媚动人，细细地打量着昔月，见她从头到脚没一点儿金色，冷嗤一笑。转身用犀利的看向身畔的女子，眸子如同一条毒蛇。
　　董鄂氏，她不过就是个富商之女，她哪里比得了自己一星半点，九福晋的位置又哪里轮到她？

　　九福晋扭头，巧笑嫣然，一双细柳眉弯弯，头上的金簪左右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晃花了她的眼。左手是一根做工精细的蝴蝶金步摇，两片翅膀薄如蝉翼，轻轻摇晃，若是戴在头上既富贵逼人，又不显俗气；右手拿着一只羊脂白玉镯子，白皙透亮，若是戴在手上一定衬得皮肤白皙透亮。
　　她笑道：“程丹妹妹说是蝴蝶金步摇好看，还是羊脂白玉镯子好看？”

　　程丹笑道：“姐姐富贵逼人，带上金步摇如同金花；带上羊脂白玉镯，比雪女还美。”
　　九福晋笑道：“妹妹就是爱哄我开心。”把左右双手的东西都递给店伙计：“都要了。”
　　程丹嘴角笑容僵硬了一刻，这就是富商之女唯一比得上她的地方，暗暗咬牙，又‘无意’中瞧到昔月，笑容比以往美上三分，惊讶道：“那不是九爷的新欢，昔月妹妹吗？”
　　九福晋蹙眉，凌厉的眸子淡淡瞥了她一眼：“爷吃惯了浓汤，改吃淡菜，用不了两天就腻歪了。”
　　程丹掩嘴轻笑：“福晋姐姐说得是。”

　　掌柜拿玉佩的手一顿，不留痕迹地把玉佩放下，又取出一批新货，样样不重复，件件新颖，玉质剔透白皙有光泽，都是一等一的顶级货。掌柜的笑容越发灿烂，京城哪件首饰铺子不知道，九爷向来出手阔绰，他的女人也从不手软。
　　昔月拿起一块玉佩，就被九福晋夺走，她轻轻皱了眉头：“不知这位大婶有何贵干？”

　　九福晋养尊处优，浑身绫罗金饰，却无半点俗气，反而光彩照人，金光闪闪，一看就让人移不开目光，她摸摸脖子的金珠，不确定地问：“你唤我什么？”
　　昔月笑眯眯地道：“大婶，你耳背呢？”
　　“放肆。”九福晋大怒，把手上的玉佩摔了出去，砸成了两半：“臭丫头，你骂谁呢？”
　　“大婶，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叫您‘大婶’，是尊贵的称呼，你才是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