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93、不会落泪

　　十二阿哥抬起悲伤面孔，血红的双眸满是痛苦，尽量维持着话语的平静：“昔月，来看弘是最后一眼吧！他生前那么喜欢你，肯定……”
　　“不。”昔月怒吼，发疯一样冲到十二阿哥面前，把他堆到地上，她自个儿也站不稳，两人一起跌落在地，她捶打他：“你撒谎，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我闯祸了，他还是会跟我说，昔月不怕挨肚子，你有我呢！你撒谎。”

　　方氏和管氏一同推开她，十二阿哥把她护在怀里，泪流满面，痛失了爱子，他比谁都痛苦：“昔月，怪我，都怪我，是我没护住他，才会好跑到荷花院，才会掉进池子，才会死。”
　　“啊！啊！啊！”昔月滑落跌坐在地，又跌跌撞撞地跑到棺木面前，看那小小的人儿，他脸色苍白，穿着单薄的华服，一脸的平静，再也不会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奶里奶气地喊她昔月了。

　　她的泪水滴落在棺木上，眸子没有一丝平静：“怎么穿得这么少，多冷！”她脱下自己的斗篷，给弘是披上。
　　方氏把她拉到一边，撞到旁边的柱子，斥道：“他已经离开了，你就不能让他安静地离开吗？”昔月挨着柱子，手臂上不疼，心里痛，仿佛要窒息了。

　　“小姐。”描翠把斗篷捡起，披到昔月身上，抱着她，可是再温暖的怀抱也是冻的，正如昔月的心。
　　“来人，把昔月拉着。”方氏给贴身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会意，领着几个嬷嬷押着她离开。十二阿哥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正要阻止，方氏道：“爷，妾身也是个母亲，即使弘是不是妾身生的，妾身早已把他视如己出，就让他静静地离开吧！”
　　十二阿哥敛眉，静静地站在，面如死灰，没有看见方氏嘴角一闪而逝的得意。

　　几个嬷嬷把昔月扔到王府门外，她一屁股坐到雪地上。描翠扑到昔月跟前，抱着她，冷冷地盯着她们：“你们怎么敢？”
　　“怎么不敢？以后就是方侧福晋做主了，小贱人，绷紧你们的皮。”几个嬷嬷如同胜利的大公鸡，雄赳赳地进府。所有什么的侍卫随着他们进去，朱红色的大门“砰”地一声把她们两个弱女子拒之门外。

　　描翠愤愤不平：“她们、她们太欺负人了。”
　　“算了，描翠。”昔月脸色苍白地吓人。
　　描翠把她扶起雪地，摸摸她的小手，心疼地道：“小姐，你怎么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雪吧！”几朵雪花又飘到昔月丝发上。

　　马铃铛“叮当”地响着，一脸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到昔月跟前，十三阿哥从马车跳下来：“昔月。”昔月充耳不闻，只是看着面前两个雪白的灯笼发呆。
　　“十三爷。”描翠泫然欲泣。
　　“怎么回事？”雪如同调皮的精灵，越下越大。
　　描翠冰冷的手擦拭着眼眶的泪痕：“小姐被人赶出来了。”

　　十三站到昔月跟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昔月的目光，昔月看到他：“十三爷。”十三一把捉住她冰冷的手，把她打横抱起，跃上马车。描翠提起裙摆跳上马车，马车缓缓行驶着。
　　昔月目光呆滞着，面前的四阿哥一双鹰眸锋利地扫向她，她丝毫没有察觉，描翠也不敢多言，紧紧地抱着自家小姐。十三爷斜靠车厢壁，闭目养神。
　　车厢内安静得古怪。

　　马车在倚雪楼前安稳地停下，描翠轻轻拉昔月的手臂，昔月回神：“四阿哥？”
　　“下车吧！”他第一个走出车厢。
　　描翠跳下马车，牵着昔月的手，她摇摇头，示意描翠躲开，她掀起裙摆跳下，转身伸出手，欲扶十三阿哥下车。十三扬起的笑容仍同从前一般无二，阳关灿烂，又带着炫耀，把大手放到昔月的小手上，落了车也不肯松开，还给了四阿哥一个得意的笑。

　　“老十三意气风华，美人在怀，好不自在啊！”十阿哥慢慢走出倚雪楼，嘲讽地盯了一眼昔月，这个女人不仅是个泼妇，还是个水性杨花的泼妇。
　　十三放开手：“不过是朋友知己，十哥不要误会。”
　　“那昔月的知己可真是多啊！”

　　十三不悦：“十哥若是恼怒十三，何必重伤他人，毁了姑娘家的名节。”
　　十阿哥狠狠地盯着昔月：“昔月，你说，你跟九哥是怎么回事？”
　　昔月顿时成了众人的焦点。连四阿哥都回头看了她一眼，鹰眸里是满满的探究。昔月目光坦然：“清清白白。”
　　十阿哥冷哼：“好一个清清白白。好！真是好极了！”

　　“老十，你过了。”四阿哥皱眉。
　　“四哥，连你都要维护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她到底哪里好，勾引了一个又一个，现在连四哥都不放过。”
　　“无论昔月勾引谁，都不会勾引十阿哥，您大可放心。”昔月拉过十三的手，共同走进倚雪楼。
　　“你……”居然还看不上我？十阿哥气极，咒骂道：“昔月，像你这种人尽可夫的贱人，给我当侍婢我都嫌脏……”

　　十三手上青筋暴露，扭头怒瞪他。从倚雪楼蹿出一道白色的影子把他扑倒在雪地上，在他脸上给了一圈，喝道：“住嘴。”
　　十阿哥被扑倒在地，委屈地捂着脸上的伤痛，扁嘴不平：“九哥，你怎么打我？”
　　“你以后骂昔月一次，我就打你一次。”他从十阿哥身上站起，一双温柔的丹凤眸柔情地看着昔月，一如曾经。
　　四阿哥平静的眸子仿佛闪过风浪，拱手跟老九、老十告辞。

　　“九哥，先告辞。”十三拉着昔月往倚雪楼走，跟上四阿哥，不给他们相处的机会。九阿哥蹙眉，丹凤眸仿佛有两条毒蛇吐出信子，冲向十三。八阿哥不知道从何处慢慢走过来，笑道：“慢慢来吧！总是有机会的。”
　　九阿哥点点头：“我盯上的猎物，从来都是跑不了的，除非我死，或者她死。”
　　十阿哥蹙眉：“八哥、九哥，你们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说了你也不懂。”八阿哥温润一笑。
　　“不懂就不懂。”他随后狠狠地盯了一眼昔月的背影，暗生闷气。

　　十三热好酒，一人一杯。昔月把自己的酒给一旁站着的描翠：“喝吧！去去寒气。”描翠迟迟不接：“奴婢不敢。”
　　“喝吧！十三爷是自己人，不介意的。”昔月笑道。
　　描翠愣愣地看了一眼四阿哥，昔月眨眨眸子，笑道：“四爷，也是自己人。”
　　四阿哥因为那句‘自己人’，拿杯子的手一顿，漆黑的眸子闪过了笑意，道：“坐吧！”描翠才敢落座，瞧着四阿哥也不那么冷冰冰了，而且都是因为自家小姐。她偷偷看了一眼昔月，发现她并无察觉，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小姐呢？

　　“昔月，今日怎么被赶出来了？要是十二哥不收留你，告诉我和四哥，我们给你出气，我们两个府邸让你挑着住。”
　　昔月吸吸鼻子，眼眶又泛红了：“不关十二阿哥的事儿，是今日弘是……没了，我不好，才被赶了出来。我回去道歉认错就好，都是我的不是。”

　　十三看了一眼四阿哥，两人的眼里都透露着落寞，见昔月疑惑，十三才道：“今日四哥的长子弘昀也……没了。”
　　昔月和描翠盯着四阿哥，这才发现他眸子透露出哀伤。昔月想起十二阿哥满脸的泪，又多看了四阿哥几眼，可是再看他也不会多出几滴泪：“四阿哥，您想哭吗？”

　　十三和描翠见鬼了似的看着昔月，四阿哥嘴角勾起，眸子仿佛出现一个漩涡，能把昔月吸进去：“想，我的心里很痛，很想大哭一场，可我的眼睛却不会落泪。”
　　昔月喃喃道：“不会落泪？”紧紧地盯着他的眸子，那一双鹰眸漆黑得如同夜空一般，若是少几分凌厉，少几分威严，是不是就会像星星呢？
　　“过去的永远过去了，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让自己后悔！每一个重要的人离开我的时候，我都会这般对自己说。”

　　昔月喃喃地重复了一般，脑子里的全部都是那个长着丹凤眸的男子，摸摸怀里的白雪花，早已被自己的体温温热了，她重重地点头：“谢谢四阿哥。”她把桌子的酒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冲出倚雪楼。
　　描翠起身行礼，匆匆告退。

　　十三阿哥疑惑：“四哥，你为何要将她推去九哥的怀抱。”
　　“老八的野心需要老九的帮助，而老九对老八死心塌地，一个弱女子怎能比得上他们的兄弟情？她只有心彻底地痛了，才能放下心里的那份情谊，彻底地忘记老九。”
　　十三皱眉：“那昔月？”
　　“老九并非她的良人。”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昔月停下脚步，等着她，笑道：“描翠，我想通了。”
　　“小姐想通什么？”
　　“过去的永远过去了，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让自己后悔！生命容易消逝，人间真情无价，我不愿意错过，不愿意等待，不愿意等到失去了的时候才后悔，我要去找九阿哥。”
　　“九阿哥他……”
　　“他们三兄弟向来形影不离，感情非同一般，他今日愿意为了我，打了十阿哥，说明他心里有我，我愿意再相信他最后一次。描翠，不要劝我，这是我最后一次的决定。”
　　描翠点点头：“我不拦着小姐。”